21

    洛戈城。

    这座城池建立的时间不长，然而历经战火，硝烟也为城市的基调蒙上了一层岁月的沧桑。

    离着老远，就能闻到一阵阵的焦臭，腐烂的恶心。撩开车帘，能看见一望千里的光秃秃的山头上，堆积满了坟包，飞舞的不知名的灰白颗粒让山头好像披上了一件孝衣，山头淅淅落落的树杈上挂着鲜艳的野果，像是吸饱了血的水囊，至于是谁的血，就不得而知了。

    不管林希什么境界，他也还是未经沧桑的血气少年，还坐不到冷漠无视。车上几人心中都是沉甸甸的，凌素虽然司空见惯，这时候也做不到淡然下来。

    “这里是洛戈城东的乱葬岗。”尼尔落斯解释道“暗精灵中，也有鹰派和鸽派的区别。横跨了西南海域的地界，靠近艾尔文防线那边的主张鸽派居多，与人类和平共处。而在这边与菲洛帝国全面接壤的暗精灵，则是主战派居多，对人类极度仇视，因此战火不断。死伤太多了，没有时间安葬，就统统放在了这里。”

    “这里本来是沃土，可是没有人愿意把粮食种在这里，反而各种野果在这里扎根，成了这个模样。”

    林希有些疑问，不过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最大的那座山头下。夕阳的的阴影下，有两个人影，一个立着一杆长枪侍立在侧，另一个坐在石墩上，拄着一人高的大剑，低垂着头，像是默哀。

    两人都是背对，看不清面相，唯一可以看见的是，那个坐着的人影，身形佝偻，鬓边尽是白发。

    “嗯？他出来了？”看见这人，尼尔落斯惊讶的道，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尊敬之色。

    “他？”

    “菲洛将军。”

    “嗯？菲洛将军？菲洛帝国？”

    尼尔落斯解释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只不过老将军长年军旅，名早已不详，为了表彰他的功绩，菲洛十二世大帝将国名赐予了他为名。”

    林希惊讶道“竟有如此功绩？”

    尼尔落斯得意的昂起头，与有荣焉道。“洛戈城长年征战，可老将军即位后，洛戈城未失一寸，在战火中建立秩序，发展。老将军今年一百零二载，有五十载都奉献给了洛戈城的子民。”

    “那还有五十二载呢。”

    说到这个，尼尔落斯一脸气愤，哼了一声道“老将军二十二载参军，还有三十载，都拜那些贵族老爷所赐呗。”

    “发生了什么。”林希结合之前那句他回来了，已经大概有所猜测。

    “三十年前，暗精灵指挥轻功冒进，被老将军布下葫芦口陷阱，大败而归。那些贵族老爷们见钱眼开，想要趁胜追击抢掠一番，可是老将军不同意。最后部队拆分为二，老将军固守，那些贵族老爷带着雇佣力量追击，果然落入反包围，死伤惨重。”

    “对方带着乘胜之势围剿而来，老将军兵力不足，几经血战才得以周全。那一战几乎是洛戈城百年来最惨烈的一战，青壮几乎死绝，都被埋在了这青山之下。”

    “那些贵族们却将罪责怪到老将军头上来，指责老将军不随军策应，导致军力分割，被逐个击破。老将军也因为内疚洛戈城子民的死伤，自囚于菲洛皇宫，如今也有三十载了。”

    这，。林希心中五味杂陈，仅凭三言两语，竟然就对一个陌生的人产生了敬佩之情。贵族们还在为利益是非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人家心中关心的只有下面的百姓，你们的指责他不屑一顾，但对于子民的伤亡却心痛如绞。

    这样的人，是真正脱离了低级的利益纠纷，有着高尚情操的人，他的思想境界，远远不如。

    或许只有珞珈姐姐能和他比一比吧。

    “我看菲洛将军似乎实力不济，如今独身来此祭拜，不怕遇到袭击吗？”林希问道。

    “呵，暗精灵最出名的就是刺客，不知道有多少人时时刻刻想要老将军的命呢。”尼尔落斯指了指老将军身边的人道“不过也没那么简单。看见那个人了吗？他叫安信，实力不详，但极为恐怖，有感于老将军胸怀，自愿护持左右。”

    “安信你可能不太熟，但还有一人，可是亲口放声为老将军安危作保的。那就是剑神，索德罗斯。虽然他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是他的实力没有人敢小觑。”

    索德罗斯？好熟悉的名字，林希若有所思，道“这些神级，如果参与到战场上，岂不是摧枯拉朽？”

    “你以为你有神级，别人就没有神级吗？”尼尔落斯撇撇嘴。“这种规模的战争，神级一般不会出手，皇阶的都很少。安信也只是保护老将军安危而已，其他不管。”

    “只要不是生死存亡，那些大人物不会出手的，他们出手，伤亡可就海了去了，因此都有默契，心照不宣而已。”

    “况且，即使两边实力不对等，这些人也不会出手的。”

    林希奇怪的问道，“为什么，确保本国子民安危不是一件好事吗？”

    “是好事，但无利可图啊。”尼尔落斯冷冷一笑。“都安居乐业了，贵族老爷到哪捞钱去，压榨的工薪，税务可不够他们享受的。唯有战争，才能合理合法的把普通人手里的钱都抠出来，不管是胜利掠夺利益，还是失败压榨所有剩余价值，为了存亡，他们只能低头，只能忍耐。这才是暴富的途径。”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对贵族这种态度了吧。”

    “这也是老将军被贵族记恨的原因，他一直在固守，维护城中秩序，没有死伤，没有秩序混乱，他们怎么捞的到钱？”

    林希不可思议的道“这怎么可能？这不等同于出卖国家利益吗？你太过偏激了，不可能每个贵族都这样，否则国家掏空，他们这些倚靠国家的贵族，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说的那些有良心的贵族，确实有。不过良心不等于实力，物竞天择，有良心的贵族哪里比得上到处搜刮利益的贵族提升速度，早晚都会被埋没，或者同化。”尼尔落斯不屑道。

    “至于国家？只是贵族们为了利益而建立的筹码罢了，一个国家塌了，他们可以扶植另一个国家，底下人的死活与他们何干，只要不动摇根本，都是棋子罢了。”

    林希听见凤九忽然感同身受的轻叹一声。

    “确实，小到一城一池，一国一地，大到一州一陆，一界时空，都不过是利益纠纷的棋子罢了，这个小家伙虽然偏激，但看得还是没错的。想要改变这种常态，首先你要有作为一个棋手加入进去的实力，轩辕家便是这么做的。”

    “我不信。”林希紧紧的盯着尼尔落斯，一字一句的道

    “国家秩序，是为了人民的安生而建立。是人民的国家。不是贵族的国家，更不是他们的玩具。”

    “这些人义无反顾的牺牲，是为了保护秩序，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国家，不是为了贵族的游戏。”

    这句话，往小了说可，若有朝一日，往大了说，亦可。

    “不论那些贵族有什么心思，这个国家是属于他们的，是他们拼死也要维护的，这也是他们死前，唯一的想法。”

    “说得好。”

    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从车外传来，一个鬓发斑白的老者掀开车帘，老态龙钟的神态，目光却亮的出奇。

    “这才是我镇剑于此的原因。如今终得知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