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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压的绝望只能带来麻木,并不能赋予恐惧。只有在不断的改变和未知中,每一次的选择和挣扎的反馈中,身临其境的参与感,不断刷新的体验间,体会到每一次在失败和死亡边缘的质感,才是最真实且永远不会麻木的恐惧。
林希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多了这么一句话。但是他觉得这些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因为他现在几乎就笼罩在恐惧的乌云之中。
灰色的雨没有停歇的迹象,远处的一座城中村在灰色的雨雾若隐若现,林希很有种掉头就走的冲动,但每次只要离开到一定距离,立刻就会被肢解,无形的手从自己身体中抽出一根根丝线,然后自己就会散架成一堆零件。
然而只是停顿却也不行,林希的迟疑已经感觉到压抑的灰雨有越来越急迫的趋势。
城中村的入口只有一个,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汉,满面漆黑的脸上挂不到二两肉,僵硬的转过身,发出咯吱咯吱的朽木声。
“年轻的公主受到王后的诅咒,她身边的一切都成了诅咒的怨魂,无法安息。来自远方的年轻人,你愿意找到公主,唤醒解除她的诅咒吗。”
林希“……”
这是什么童话故事的剧情展开,只是这个童话故事也太过黑暗了些,到处都是邪祟,一不留心就会在无限的恐惧中死的凄惨无比。
“怎么,你不愿意?”
看见老头脸上仅剩不多的血肉都有凹陷下去的迹象,林希急忙点头道。
“不,我愿意。”
开玩笑,一旦回答不愿意,这老头马上化身最强丧尸,一口一口的把你啃食的干干净净,林希已经在这里死过三回了。
林希的回答总算让老头身上的死气褪去了些,点了点头,道“这个城中到处都是诅咒,你需要圣光才能不会受到诅咒腐化,需要虔诚的心才能行动自如。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吧。”
林希看着对方在自己手臂上拍了拍,一道扭曲黑暗的乌光便在掌心绽放,如同淤泥一般腥臭粘稠,这就是圣光。然后又看见对方一把贯穿胸膛,掏出一颗腐烂狰狞的心脏,这就是虔诚的心。
这种颠倒黑白的荒谬感因为无力反抗而变得诡异且可怕。林希哆嗦着嘴唇一言不发,这一幕他已经体会了数十次,但每一次刷新,依旧让他累积着恐惧。
进入城中,天就黑了下来,灰雨也变成了黑雨,如果在此停留,很快就会被晚上到处飞舞的稻草人干掉。就是那种一块破布中充填了无数干草的那个,他们可以无限延伸的手臂可以将镰刀从任意角度贯穿你的身体,拆解,大卸八块,然后任你缓缓的流干血液,体会生命流逝的恐惧。
林希熟练的躲在一间二层小楼内,楼道的拐角有一个已经腐烂的发臭的巨大黑影,全身笼罩在灰麻布内,一颗精铁烙铸的三角头,手中握着比林希人还高大的巨斧。虽然现在看起来一动不动,但是只要林希触动了相应的机关,立刻就会受到其追杀,这种因为自己行为而触发的恐惧最为真实,林希已经在这里死过十几回。
熟门熟路的找到一个挂钟背后,安静的挂了一晚,听着耳边无时无刻不在戾啸的鬼叫,最近一次,几乎贴着耳边,耳畔的凉气吹得人脊背生寒,全身僵硬,林希在恐惧中强忍着没有任何动作。
果然,第二天天亮,一切就平安无事。同时一个鬼脸娃娃从挂钟中掉落下来,附带着还有一个字条。
“睡觉可睡床底。”
这个娃娃和字条组成了一条规则,那就是林希之后可以在夜里躲在床底不会受到伤害。这是林希已经试验过的。
然后他需要深入城内,去面对一对无脸的发条幽灵,在对方血池上的舞步中找到一只暗黄腐烂的女尸伴舞,得到认可后就能得到第二条规则。
这是林希现在的进度。
走到这里,他已经付出了六十多次死亡。
之后,他经历了和一只大头鬼共眠,被一只浮肿的水尸用狼牙钉刺成了一张破破烂烂的人皮,被一只枯萎的手抓住那颗烂心灌入嘴里啃食。
前前后后,死了几百次。
林希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好像有某种力量正在一次次死亡中侵入身体,修改着他的认知。
终于,他集齐了所有线索,再一次惊心动魄的死亡追逐中看到城中村中心的一座城堡,一个塔楼。
利用手中的各种规则,攀爬到塔楼的顶部,便看见一个美的不像话的金发公主躺在华贵的床上一动不动,一个鹰钩鼻满脸暗疮的老妪带着巫师帽,煮着沸腾的汁水。
这时,老祖忽然露出无比诡异的笑容,目光毫无征兆看向林希这边,林希顿时全身炸毛,所有的规则都在瞬间失效,意识不受控制的逐渐迷离。
再清醒时,林希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看着目光下那个散乱的木偶零件,林希不自觉的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这就是我。
林希如同被锁死一般,动弹不了,连视角都难以动弹,从固定的视角,他看见了烙铁头独有的头颅被仍在角落,一对无面魔灵发出咯吱咯吱的发条声翩翩起舞,一只浮肿的大头鬼提着挂着血肉的狼牙钉走来走去。
城中村的冤鬼,几乎都聚集在了这里。
很快,一个老妪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手中拿着丝线,走到林希面前,认真的将木偶的零件用丝线连在一起,一边在木偶的手臂上拍着,木偶的肢体上一道道黑色的光芒闪烁着。
看见木偶依然一动不动,老妪歪着几乎要断了的头想了想,忽然抓起一块黑暗的泥土塞进了木偶的身体里。
林希顿时感觉到一股活力的注入,也伴随着莫大的恐惧——他有种感觉,这一次如果他死了,不会回溯,而是真正的死去。
逃,必须立刻逃,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再也挥之不去。看着老妪蜗牛一样的背影缓缓消失在黑暗中,林希感受了一下身体的反应,毫不犹豫的摸着墙角,转头就跑。
所有鬼物的目光,都落在他狼狈的背影上,发出一声声无声的冷笑。
“我的宝贝,你在哪?”
刚刚跑出阴森的塔楼没多远的林希,忽然全身冰冷,听见一个从心底发出的呼唤。正是老妪的声音,温柔中数不清的阴冷杀意。随着声音的响起,似乎某个恐怖的未知正在一点点向自己靠近!
“我就在你的心里,你躲不开的,这个城市就是我,你跑不掉的。乖乖回家,让我好好爱抚你。”
越发柔媚的声音背后是难以言说的恐惧,林希头也不回,拼命的跑着,然而发现无论如何,他也跑不出城中村的范围,而身后的未知似乎颇为享受这种乐趣,不紧不慢的始终跟在身后。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一声声呼唤如催命符一般不断摧毁林希的意志,从进入这个莫名世界以来每一次刷新的恐惧都在这一刻无限重叠,恐惧的力量如同一座大山,摧枯拉朽,将人的心境碾压的支离破碎。
在这种恐惧下衍生的绝望,让林希一直以来不知何处的坚定变得越发软弱,逐渐生出一种,就这样吧的失落感。
我,是不是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