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大老李原创短篇—两个老头儿
老头儿,这个称呼在别人看来或许有些贬意,总不如叫声老大爷更亲切些,但在我看来,老头儿这个词总是有几分可爱,今日闲暇,初冬暖阳漫照书房,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的大肚儿老头儿和老孙头儿来了。
大肚儿老头儿是我上小学时的校工,无家无业,无儿无女,现在想来应该算是五保户了,打我记事起,他就在学校当校工。
大肚儿老头儿仿佛多少年都一个形象,身材矮胖,肚子前凸,圆圆的脑袋上没有一根头发,小眯眯眼儿,塌鼻梁儿,嘴角上翘儿,整日都弯着笑意。
他喜欢穿一身浅灰色的对襟长衫,脚上常穿一双圆口布鞋,做为校工,白天他负责司钟,也就是在上下课时敲四五下挂在老歪脖树上的一块道铁(铁轨),夏日,骄阳似火,蝉鸣于树,在有些学生眼里,老师讲课如同念经,常常陡生几分困意,这时,他们常常会张望窗外,盼着敲道铁的大肚儿老头儿早点出现在那棵老歪脖树下。
大肚儿老头儿白天除了司钟,也干些杂务,我上小学时,他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在下课时看守教室后墙。
那时农村学校的厕所卫生条件较差,因为“气味芬芳”,总是离教室很远,于是教室后墙就成了男孩子撒尿的理想之地,一来不用跑那么远,从教室出来转个弯儿就行了,二来往教室后墙浇尿也符合男孩子的生理特征。
由于学校教室的墙体都是干打垒的土墙,常言说,水滴石穿,加上童子尿量大流急,威力巨大,天长日久,几间好端端的教室竟成了后墙吹弹可破的危房。
为了防止出现墙倒屋塌的惨剧,教室经过加固修缮后,大肚儿老头儿就有了一份差事——在下课的时候,看守教室后墙。
因为在教室后墙撒尿实在是一件诱惑力极强的事,再加上多年的条件反射刺激,即使有人看着,男孩子们还是愿意在那儿方便,于是,就开始了大肚儿老头儿与男孩子们斗智斗勇的故事。
这个故事中间很是波澜壮阔,诸如某个男孩子被大肚儿老头儿吓得尿了裤子,大肚儿老头儿饭盒里被某个男孩子放进了蛤蟆,不过这个故事的结局最终还是很平淡,几个回合下来,大肚儿老头终于顺利地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在教室墙后放几个尿桶!打那以后,大肚儿老头儿每天放学后又增加了一个新的杂务,用教室后墙几个尿桶里的尿去浇学校前边的小菜园。
白天,大肚儿老头儿司钟外带做些杂务,晚上便在学校打更。
他的更房在学校教室的东边,离那棵挂着道铁的老歪脖树很近,那也是他的住所,小屋不大,一铺火炕,一领炕席,炕头摞着一床麻花被子,炕沿边是一个土炉子,炉子旁边有一个大水缸,缸盖子上放着一个葫芦瓢,四周墙上糊着泛黄的报纸,地脚放着一个黄木头箱子,箱子上常年放着一个漆色斑驳的搪瓷盆子。
上学时我和几个男孩子常去他的小屋,夏天到他那喝井拔凉水,冬天到他生起的火炉子上热饭盒。
大肚儿老头儿很喜欢孩子,尽管有时我们到教室后墙撒尿把他气得够呛,但他看见我们去他屋里,还是笑眯眯的,甚至会从黄木头箱子里抓出一把苞米花给我们吃。
听大人说,当年大肚儿老头儿也曾是一个帅小伙,靠着一双好木匠手艺,父母早亡、吃百家饭长大的他还娶了貌美如花的媳妇,后来命运弄人,大肚儿老头儿的媳妇难产,偏偏又让庸医给耽误了,结果孩子和大人都没有保住。打那以后,大肚儿老头儿就得了一场大病,从此落下了大肚子的病根儿。
大肚儿老头儿爱吃面,他常跟人说,要是有啥不顺的事就吃碗面,吃碗面就顺溜儿了,如果吃面还不行,就加个鸡蛋试试,因为鸡蛋能滚运啊!
……
后记:
前些年回老家,看见了年近一百的大肚儿老头儿,那时他正端坐在小炕上,心满意足地端着一碗面,涕了秃噜地吃的正香。
……
老孙头儿,是除了大肚儿老头儿之外,儿时给我印象较深的另一个老头儿。
老孙头儿有点智力问题,没有成过家,一直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自在生活。
认识老孙头儿的人都有一个感觉,按现在的话来说,这老头儿算是个标准的冻龄人,因为数年如一日,不管村中的人事如何代谢,他老人家的模样几乎从未变过。
老孙头儿细高身材,常年穿着一身黑市布,头上总围着一个说白不白、说黄不黄根本看不出本色儿的毛巾,国字脸,高颧骨,脸色发黄,满脸沟壑纵横的皱纹,眉毛发白,大眼睛,蒜头鼻子,嘴边总留着花白的长胡子。
听村里的大人们说,老孙头儿早年住在关里,后来随着改嫁的妹妹来到我们村。乡音难改,老孙头儿说话时,总是带着尾音儿上翘的关里口音。
我们村(当时叫生产队)不大,当时就一百来户人家,由于交通不便,村里人的婚嫁范围也相对比较固定,所以大多数村民都是圈儿套圈儿的亲戚,对于老孙头儿,按照圈儿套圈儿的亲戚关系,我管他叫舅爷。
打我记事,老孙头儿就一个人住在生产队牲口棚旁边的一个小屋子里,他的工作就一个,就是晚上给劳累了一天的牛、马、驴、骡添草加料,这在当年算是一个苦差事,一是生产队的牲口多,晚上得经常起床照应,二是居住条件差,夏天蚊蝇成群,冬天潮湿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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