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西北边陲,利州西路,三关五州之一,阶州。
阶州素有\秦陇锁钥\、\巴蜀咽喉\之称,向为兵家必争之地和经贸往来要道。南宋时,阶州属利州西路管辖。因为北边是西河州,大宋屯重兵把守,西边是山险水长的吐蕃边境,因此阶州处于相对安全的内地。
从经济上来,阶州多为山地,又没有煤铁等资源,又经过连年征战,百姓尽管生活简单,但却辛苦,也被上官不经意忽视。
时值二月下旬,春风习习,山清水秀,北峪河水从阶州城北经过,流入清澈的白龙江,也是有效防止金人南侵的屏障。
色刚亮,城南十里,一处巨大的山谷之中,上千蒙古骑兵伏于其中,无数的战马拴在树上,带了嚼头。蒙古骑兵顶盔披甲,马上几张角弓,箭囊巨大,羽箭满满,剽悍狰狞。
山谷里,数十名汉蕃百姓的尸体躺在地上,横七竖八。他们的衣服被扒了下来,蒙军骑兵们正在乔装打扮,利斧和弯刀都被他们藏了起来,有些人却是背上了角弓,和蕃人百姓一样。
阶州“七山二水一分田”,阶州城周围峰峦叠嶂,沟壑纵横,正适合这些蒙军骑兵们的隐藏。
“勒阿歹,记住了,你们先占了南城门,我率骑兵随后就到,一半人破了宋军的城外军营,另外一半进城,破了阶州城!”
为首的蒙古千夫长察兀尔,郑重交待道。
他们之所以选择从吐蕃境内翻山越岭大迂回而来数百里,就是想从吐蕃进入宋境腹地,打宋军一个措手不及。
避开了宋军的耳目,除了烧杀抢掠,蒙军还要炫耀武力,让懦弱的宋人臣服。
“察兀尔,放心吧!就那些软弱的南人,保管一举拿下!”
叫勒阿歹的蒙古勇士很快收拾完毕,看看没有什么破绽,一群人出了山谷,三三两两,直奔阶州城而去。
“察兀尔,要我,直接杀进去得了,费这些事干嘛?”
神箭手百夫长哲别,不屑地道。
“心点。没有攻下灵州城,大汗脾气不好,速不台见人就杀。还是心点,万一败了,心你的狗头被砍下喂狗!”
察兀尔冷冷一声,哲别再也不敢吭气。
狗头被砍下喂狗!速不台绝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虽然是蒙古军中的神箭手,也号为哲别,但可不是和蒙古大将速不台并涟四狗”的那个哲别,一个普通的低级将领而已。
蒙古大军之中,“四杰”木华黎、博尔忽、赤老温全部过世,“四狗”哲别、忽必来、者勒蔑、速不台,只剩下一个速不台还活着。
也难怪成吉思汗暴跳如雷,病情恶化,这么多的重要将领,博尔术、木华黎,包括成吉思汗的长子术赤先后离世,又没有打下恨之入骨的灵州城和中兴府。
战事不顺,速不台性情本就暴虐,近来更是变本加厉,万一打了败仗,还不真的被剥皮抽筋,狗头喂狗。
“都歇息一下,准备破城抢掠!”
察兀尔吩咐下去,在山坡上坐了下来。
“察兀尔,你,大汗是不是已经……”
哲别靠了上来,看了看周围的士兵,轻声问道。
近日来军中传的沸沸扬扬,是成吉思汗病重不治,已经活不了几。大汗要是死了,蒙古大军岂不是要大乱。
“住嘴!让人听到,你不想活了!”
察兀尔紧张地看了一眼周围,见没有人注意,这才放下心来。
“我不是乱,而是军中很多人都这样想。你和速不台关系不错,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哲别心翼翼,捂着嘴声问道。
“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大汗自从进了六盘山,就再也没有出来,大汗恐怕……”
察兀尔的话戛然而止,脸色一板。
“赶紧滚!准备攻城!”
“是是是!”
哲别满脸赔笑,赶紧走开。
大汗……
察兀尔眉头紧锁,有一些忧心忡忡。
阶州城门打开,几个宋兵出来,移开了拒马,开始放百姓进出城门。
“胡大哥,看你这无精打采的样子,是在瓦子里耍了一夜?”
赵固拄着红缨枪,身子站直,调侃着对面的胡大。
“军纪森严,哪敢出去乱耍?是要编练本地的民壮,写东西晚了些。”
胡大全理了一下军装,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些。
“胡大哥,什么时候,把咱们也调到边关上去啊?”
赵固一边放百姓进出城,一边笑着问道。
这些守城门的都是分到阶州的新兵,阶州和平了几年,生活宁静,这些新兵们都想上前线去立功。
至于守城方面,是一队百饶战兵,胡大全是指挥,王宇则是都头。由于里城太,城中拥挤,阶州的兵营,位于城外,共有厢军两营千人,每日一练,已经半年有余,有模有样。
“赵固,你有没有发现,今进城的百姓,似乎要多一些。”
胡大全没有回答赵固的话,疑惑地看着进城的百姓。
阶州汉蕃百姓杂居,人数只有两三万余,但平日进城,似乎没有这么多的人数。
“是吗?”
赵固懵懵懂懂抬起头来,向进城的百姓看去。
“嗖!”
赵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支羽箭呼啸而至,他的身子向后重重摔倒,鲜血迸射,胸口处血如泉涌,中了一支羽箭。
“赵固……趴下!”
胡大全惊出一身冷汗,本能地一个打滚,大声喊道。一支羽箭擦着他头顶飞过,射倒了他身旁猝不及防的另外一个守门军士。
“快跑啊!”
城门口的百姓们受惊,慌不择路,四处逃窜。城门口和城门洞里乱糟糟一片,尽是四处逃窜的人群。
羽箭驰飞,城门口城墙上,接连有宋兵被射倒,跟着一群蕃人手舞持角弓弯刀奔近城门,疯狂砍杀,加剧了城门口的混乱。蕃人们飞奔向前,很快就到了南城门跟前。
“投弹!”
胡大全躲在城门口的土袋后,大声呐喊,指挥着剩余的几个宋兵进行反击。
一个宋兵刚刚投出冒烟震雷,几支羽箭扑面而来,把他射倒。宋兵手里的震雷落地爆炸,土石纷飞,几个手持弯刀的蕃人被炸翻,血肉横飞,伤者发出震的惨剑
震雷雨点般扔了出去,袭击的蒙兵被炸的东倒西歪,胡大全和数十宋兵手持长枪冲了出去,直奔残余蒙兵。
双方贴身肉搏,刀枪碰撞,立刻就是鲜血淋漓,死伤一片。
胡大全刺倒了一名蒙兵,正要冲向另外一人,忽然被远处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惊醒。他抬头看去,只见烟尘滚滚,无数凶神恶煞的蒙古骑兵催马而来。
“快回去!关城门!”
胡大全心惊肉跳,大声怒喝,就要跑回去,却被几个蒙兵死死拦住,而一些蒙兵,已经进了城门洞。
胡大全心急如焚,却没有办法。他看向城墙上,几十个宋兵正在给火炮装填弹药,一些正在向城门口跑来。
再看向周围的兄弟,大多数阵亡,只剩下寥寥两三人还在死战。
“去死吧!”
胡大全血灌瞳孔,背上挨了一下,狠狠一枪,刺中对面蒙将的咽喉,挥枪砸翻一名蒙兵,正要刺下,脖子上挨了一刀,跟着胸口中了一箭,仰而倒。
胡大全躺在地上,只觉得空灰暗,漫的箭矢飞舞,直奔阶州南城墙。
他依稀听到隆隆的火炮声,看到城门洞烟尘滚滚,接着无数的战马经过他身旁,一路直冲进了城门洞,马上的骑士面色狰狞。
“军……营……”
他艰难地转过头来,只见身旁的赵固身上压了几具尸体,而赵固手指哆嗦着拧开了铁盖,打开了火折子。
“通通!”
震雷爆炸声响起,城门外人马血肉飞溅,胡大全视线模糊,眼前的一切景象,慢慢归于了黑暗。
隆隆的马蹄声传来,城墙上观望的王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阶州城南,哪里来这么多的……骑兵!
城头上的几门火炮不停开火,但敌军骑兵仍然滚滚而来,旋风般冲进了阶州城,看这数量密密麻麻,至少也有千骑。
城里除了他手下的一百将士,其他都是衙役和地方民兵,在这些旋风般的骑兵面前......
军营!
王宇心惊胆颤,目光扫过,一队队骑兵呼啸而过,已经旋风一般奔向了城东。
军营里都是厢军,没有经历实战,敌方骑兵这样骁勇,军营估计完了。
乱成一团的阶州城中,蒙古骑兵正在疯狂砍杀。阶州城,恐怕也守不住了。
“李寿、你带两个兄弟,去向西河州和沔州禀报军情!方大,快去看看军营!”
“都头!”
李寿还要争辩,王宇脸色一板。
“执行军令!炸了火炮,准备应战!”
李寿、方大几人各自离开,王宇大声喊了起来。
“都头,你看!那不是知州相公的轿子吗?”
军士指着大街上喊了起来。
王宇抬头看去,只见一台绿顶轿子翻倒在街上,无数的百姓乱糟糟一片,正在向北城逃去。
他仔细观看,人群中前呼后拥、仓促逃窜的一名无帽便服官员,似乎正是阶州知州。
这个胆鬼,紧急关头,竟然把官服都脱了。
“鞑靼骑兵!”
军士惊叫声中,一群蒙古骑兵冲了上去,风卷残云,冲击的知州一群人七零八散,只剩下一地血肉模糊的尸体。
“都头!鞑靼士兵上来了!”
军士指着城墙上,无数的蒙古士兵冲了上来,人未到,箭雨走先。
“兄弟们,杀身成仁,来生再见!”
王宇左手盾牌,右手抓紧了长枪,架在了左臂上。
“杀身成仁,来生再见!”
数十名宋军将士一起怒喝,长枪兵在前,掷弹兵在后,直奔蒙军而去。
箭矢纷飞,震雷爆炸声不断,双方嗷嗷叫着急冲,留下一城墙的尸体,很快撞击在了一起。
“嗖嗖”之声不绝,王宇满身羽箭,跪倒在了城墙上,到死目光都是不甘。
城外的厢军军营,无数的蒙古骑兵纵横驰骋,羽箭呼啸,肆意砍杀,宋军有戎抗,有人逃窜,哭爹喊娘声,怒骂声混杂,震雷的爆炸声不断响起,但却零星,行不了规模。
城墙上,方大看的脸色煞白,但却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同袍们被对方屠杀。
蒙古骑兵突然袭击,分割冲杀,箭如雨下,这些没用上过战场的厢军,那里能承受这样生猛无情的冲击。
“我草你大爷!”
方大急奔向城门,摘下震雷点燃,“嗖嗖”的羽箭声不断,方大身中数箭,被射的跟刺猬一样,剧烈的爆炸声将他炸的血肉横飞,没了生息。
很快,城外军营安静了下来,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鲜血。蒙古骑兵们纷纷下马,遇到伤兵,全都补上几刀,一个幸存者都不留。
“察兀尔,接下来怎么办?”
哲别兴冲冲过来问道,身后的箭囊空了许多。
“先破了宋军的七方关。派兵去沔州,向宋军送去大汗的金牌,让他们乖乖投降!”
察兀尔看着城外,面无表情。
看来这孱弱的宋军和想象中一样,并不难对付。
“那阶州城怎么办?”
哲别兴冲冲地问道。
“跟以前一样,搜刮完以后,放火烧了它!”
察兀尔不动声色,冷冷下了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