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统领!”
阮青听到身后有清厚的声音在叫他,下意识后背一寒。
温治与陛下年岁相近,皆是不惑之年,他与陛下一同长大,陪皇帝一起出生入死,极少离开皇帝身边,此时来找他,定是有要事,阮青急忙转身,向温治持礼。阮青道,“温总管,有事您唤我过去就是。”
温治的身份本是奴,无任何官职,却是独立于朝堂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存在。他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温治见了阮青,温和交代,“陛下让你将此物悄悄交给老主祭谌云。”
那是一个黝黑的盒子,但那盒子上独特的纹理让见多识广的阮青统领狠狠倒吸了口凉气。他从没见过里面的东西,但他却明白那是圣庙世代供奉的圣物!世上仅此一盒。
这世上除非皇帝亲允,否则无人可动。
阮青强自镇定,接过,问温治,“温总管知道我最是憨蛮,能不能悄悄将这悄悄指点一二?陛下的这悄悄,指的是哪种悄悄啊?”
温治闻言笑着,慢慢道,“这事儿你尽可找个机灵的人去办,我瞧那占镱就不错,阮统领一向口风严,手下能人多,我是放心的,但有一事儿,可不能在第三个人面前提到陛下。”
阮青吓得闭紧嘴巴。
但温治丝毫不顾忌自己连连提到陛下,继续道,“陛下的悄悄就是不要让别人知道东西是陛下给的,得顺成是她自己潜入圣庙圣台偷拿的。”
这话听着能明白了,阮青忙点头。
“继续跟着谌云,陛下的意思,她若回来,则是请,她若无意来宫,就放她离去,但她不能离的太远,只能跟在小神仙身边,咱东成的子民,可不能待客不周到,不热情?你说是吧,阮统领。”温治道。
阮青头皮越发发紧,疑惑问,“那她若是没有跟着那人又没有回宫?”
温治笑意锐减,“扰乱圣庙,朝廷要犯,杀了!”
阮青不自觉腰背更弯了些,只听温治又交代,“可她若与那小神仙发生冲突,被小神仙危及性命之时,可将其带回,毕竟是我东成的子民,神仙没护她,你该护好她,但此事却不得说是陛下授意,就还是说......”温治想了想,“此人大闹圣庙,按律制将其抓捕归案,这点,你可明白?”
虽然很矛盾,但陛下的心思越来越深了,阮青恭敬回应,“是。”
见他了然,温治继续嘱咐,“毕竟是神庙来的,礼数亦不可不周到,但你不得告知她我们已猜到她身份,神仙嘛,总是要敬着,敬着,就是远之,别打扰了神仙的正经事。阮统领,这点,你亦可明白?”
阮青这会儿不明白也要装明白了,这明显是不能跟他讲真话嘛,圣意如天,莫测多变,想多活几年就得少说几句,于是顺从答,“明白。”
温治话锋一转,“可若是发现她受伤,这定是假冒神庙之人,擅闯圣庙,冒犯神威,挑衅陛下,可是大罪!阮统领,按律,这该当如何?”
“这......”阮青头皮发麻,“按律......当无水无粮曝晒七日而不绝,再施以绞刑......”
温治满意地点点头,“嗯,这其中,阮统领,你可知分寸?”
这可是冒犯神祇!
一个不小心两边嗝屁!
阮青坚强地凑到温治耳边低声询问,“这,温总管,您能不能再跟我稍微仔细再讲讲明白,陛下口中的受伤?皮外伤?动骨伤筋?奄奄一息?”
温治笑看了阮青一眼,“这就要看阮统领了。”
阮青被这一笑笑得莫名其妙,仰头看着苍天那团浓白的云,愁的前额的白头发似乎又在耳边刷刷刷地冒了几根。
他甚至能看见那几根白头发戳戳戳地冒到了他眼前。
温治走后,阮统领回到卫事府,叫来占镱,将该交代的话交代给了他。
事毕,占镱正要走,阮青将他叫下。
“统领?”占镱问。
阮青走到镜子前仔细扒拉着额前的碎发,“占小镱啊,你快过来帮我看看,我这秀发上是不是又冒出白头发啦,我刚刚都听到那刷刷刷的声音了!”
占镱头疼地走近阮统领,认真地帮他打理好没有一根白头发的额前碎发后,语重心长道,“统领,你是心老了,回家种田吧。”
阮青听后爆怒,“滚!”
回到圣庙的占镱悄悄将圣物放回圣台上。
羁押谌云的守卫众多,但不知是谁激怒了她,让她如野兽般拖着受伤的身体看到谁便与谁撕打,渐渐守卫们力有不支纷纷倒下。
两方追逐间,谌云又闯进了圣台,一仰头,就又看到了那个六丈高镀金铜像的女子,谌云停下来,入神地盯着铜像上的眼睛。她脑海中突然闯进了一年轻男子训诫的声音,“谌云,那是我们的君上,你不可对她无礼。”
谌云眼中疯狂更甚,余光瞥见了圣台中置放的圣物,只是轻轻拨弄,便轻易打开,里面是一截烧成了黑炭的枯枝。谌云刚握上,那枯枝就放出盛大的光芒照耀了她全身,占镱在暗处已是瞠目结舌。
待光芒褪去,谌云身上的外伤已好七八分,眼神也渐渐清明。
竟还可恢复神志?可统领为何要让他交给这么一个人?
待谌云走出圣庙,下了祁山,占镱从暗处走出,转达了统领交代的意思。
因着圣物滋养,谌云容貌竟也焕发了七八分,虽仍是白发,却已经十分浓密,长及腰间随风披散着。
她的衣服在打斗中已经破烂,占镱命人去取了一身新的给她。
谌云走时对占镱道,“帮我转谢陛下,陛下让我选做宴上宾或林中雀,他的意思我已知晓。”
“我只字未提陛下。”占镱眼射凶狩的光,冷道。
“圣物岂是儿戏。”
“但我只字未提陛下。”
“是,我听到了,你没提。”
谌云道罢,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