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一身铁甲的刘渊,驱马上前道:“谁是石七郎,可否上前一步说话?”
借着火光,石韬发现对面那人仪表不凡,初看似乎是汉人,可仔细一瞧,又与汉人略有不同,谈吐也是不俗,石韬心中微微一震,石韬策马走出人群,“我便是石七郎,敢问对面如何称呼?”
“某乃刘渊是也!”刘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悲喜。
石韬身后,顿时传来阵阵惊呼声。
虽然心里有所怀疑,可当对方毫不遮掩的表露自己身份时,石韬仍吃了一惊:“你是五部匈奴大都督……刘渊?”
“不错,正是某家……”刘渊点头道,“今日某家前来,便是为了了却与你的因果!”
闻言,石韬龇牙一笑,“呵呵,在下荣幸之至!”
刘渊表情稍微一愣,他并不知道对方话语中所谓的“荣幸”,是指又见到了一位皇帝,却当成石韬在讥讽自己,但刘渊也不见怒,却道:“杀人偿民,欠债还钱,今日某家取你性命,你可有话说?”
“大都督无须客套,想取在下的头颅,尽管上前来取,就怕你的刀……不够锋利啊!”
对方好歹是开国之君,哪知却说出这般毫无营养的话来,心中失望之余,石韬俨然一副看z障的表情。
刘渊表情一僵,此际他虽然占据绝对的优势,可此人非但杀了刘聪,并且让自己损失如此之大,这样的人,又岂能不让他忌惮?
即便到了这会儿,他依然不愿和对方硬碰,刘渊冷笑一声:“哼,尔等已是某家囊中之物,若肯束手就擒,某家或可留你一个全尸,若心存侥幸,定然让你尸骨不存!”
耸了耸肩,石韬一脸戏谑道:“侥不侥幸,我不知道,但想取我石七郎的头颅,却要问问,我手中的刀答不答应!”
眼看不能让对方放弃抵抗,刘渊又是一声冷笑,随即抽刀指向石韬。
收到信号的匈奴人,抽刀的抽刀,弯弓搭箭的弯弓搭箭,目标全都指向石韬等人。
粗略估计,匈奴骑兵的数量绝不会超过两百,如果不是因为刚才那一战精力损耗过大,未必没有杀出去的可能,但此刻绝大多数人已是强弩之末,无论跑路还是拼杀,都有些勉强。
石韬自然不想死,可自从杀了刘聪,他和刘渊之间的矛盾便再不能缓和,除了跟对方拼命,并无其他选择,陷入这样的境地,让他很是无奈。
其实这一次他完全不用亲自前来冒险,或许是之前的几次胜利让他有些飘飘然,又或者他前世卑微惯了,好不容易抡圆胳膊活一次,他甚至不愿错过任何一道风景。
眼下虽然陷入绝境,可奇怪的是,他此刻除了有少许无奈,却并无半分懊悔之心,反倒是刚才那十步杀一人的滋味让他回味无穷,舔了舔嘴唇,石韬将手中的环首刀斜着举起……
眉头微皱,双眼更是眯成一线,刘渊举起的刀,半天不曾落下,他也是有苦难言……这里共有一百五十骑,也是他刘渊最后的底牌,而对方则不到百骑,其中甚至有一部分人身上并无着甲,吃掉这队人马问题不大,可瞧着石韬及他身后那群人俨然一副拼命的架势,刘渊反倒有些忌惮,之前已经损失了数百族人,而这一百五十亲兵却是他最后的底牌,一旦将这点家底拼光,以后还如何在诸王之间周旋?
转瞬之间,不知多少念头在刘渊脑海里划过,但杀子之仇不可不报,眼中一抹狠色,刘渊怒道:“一个不留,杀光他们!”
刘渊手中的刀终于落下,匈奴人开始吆喝,弓弦也已拉满,战马开始奔跑。
石韬驱动战马准备发力,石勒与石烈各护佑于两旁,而孟斧头则开始加速奔跑,刘二狗手心满是冷汗,却依然跟着冲了过去……
并不愿跟对方硬撼的刘渊,这时嘴角却露出一丝冷笑,对面那群人,果然已成强弩之末,无论马力还是人的精气神都大不如前,说是乌合之众也不为过,也就是说,之前的担心完全多余,只要冲杀一波,就能将这群人彻底击溃,刘渊一夹马腹,战马再次加速。
“呜……”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笛声,这种声音,对石韬等人来说,无异于,甚至有人开始手舞足蹈。
石韬心儿扑通乱跳:“嘎嘎……老子的援兵到了!”
耳中传来奇怪之声,又见对面那群人突然发了狂似的,且一个个嬉笑颜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刘渊心情顿时一沉。
两队人马即将发生碰撞,斜刺里突然出现一队金甲骑兵,数量虽然不多,却光芒四射。
刘渊慌忙一看,心头霎时凉了半截……世间怎会有如此华丽的骑兵?
突然杀出这对人马,正是石韬最为依仗的王牌。
五十部曲人人皆着铁甲,这些铁甲大多为杀司马伦那一战缴获得来,然后石韬吩咐孟大锤及古河等人稍稍做了改动,又在表面镀了一层铜,以此掩盖宫卫铁甲的本来模样,若非懂得宫卫铁甲制造之法的匠师,普通人根本无法看出其中端倪;
就连战马也是清一色河渠良种马,每匹战马的关键部位,同样披了护甲;
而这五十部曲,却是跟着石韬杀刘聪,临朐夺马,洛阳城外击杀赵王的一干老人,随便拉出一个来,都堪比猛虎。
这样一支骑兵,难怪会让刘渊心神摇晃。
“射!”
三十步开外,石方发出第一道指令。
破甲箭急雨般扑向匈奴骑兵,霎时掀起漫天的血雨。
“楔形阵,撕开包围!”在匈奴人的哀嚎声中,石方发出第二道指令。
“哗!”
五十部曲,竟无一人观看自己的战果,却整齐一致的拔出自己的战刀,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舒畅。
金甲骑兵终于和匈奴骑兵拦腰相撞。
重甲骑兵与轻骑兵的碰撞,无疑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匈奴人的箭头或刀刃,撞上铁甲,除了发出刺耳之声,却不能对其造成半点伤害,而部曲手中的环首刀,却任意收割着匈奴人的生命。
这一刻,部曲们仿佛成了杀人的机器,刀起,刀落……不断重复的动作,犹如樵夫砍柴般沉闷。
组成楔形阵的铁骑,将包围圈生生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却未做丝毫停留,而是径直杀奔包围圈的另一头……石方一直记着郎君的话,骑兵,尤其是身披重甲的骑兵,绝不能跟敌人打僵持战,而是要将骑兵的优势发挥到极致,那就是彻底冲散敌人的阵型,并一举击垮敌人的心里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