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夏元吉狼吞虎咽的样子,小舍想起在苏州小食铺与他邂逅时的情景,当时他和李侍郎啃着油条也是这般狼狈相,小舍道:“大人,二年没见,你皮肤干干的,是不是肉食少了?”
夏元吉,打了个饱嗝,抹了一下油腻的嘴唇道:“也不是,你问金幼孜大人,去漠北时,黄羊,野兔也吃了不少,主要是北平干燥,沙尘也多,像这个时节,一出去,脸上就是厚厚的沙土,那有江南那种滋润。”
蹇义道:“以后北平建好了,得多种些树才是。”
夏元吉道:“不光是树的问题,北方湖泊少,除了太液池的水,宫内都靠井水,老百姓也靠水井过日子,现在好胡同都是以水井命名的,什么甘井、湿井、苦水井的。”
金幼孜道:“以后人还会多,北平地势西高东低,也会有洪水,所以胡同东西向比南北向的会多。还有些胡同是沿着洪水冲成的小河道建的,所以走向也是斜的:杨梅竹斜街、李铁拐斜街、樱桃斜街、棕树斜街……”
小舍道:“金大人成了北京通了。”
“再过二,三年,你们也要过去的,到时候你比我金幼孜还会通。”
蹇义道:“估摸我这老头不会去了,南京六部九卿还会保留的。”
夏元吉慢慢的饮着酒:“老蹇有眼光,南京和京师一样,会设六部、都察院、通政司、五军都督府、翰林院、国子监等机构,级别也和京师相同。皇上定北平府为顺天府,南京为应天府,合称二京府。”
杨士奇道:“我听杨荣说,南京六部今后不能和北平六部相比虽然名称相同,都称吏户礼兵刑工,但尚书官品和北平不在一个档次。
蹇义点点头:“北京六部尚书肯定进入内阁,担当首辅。毕竟他是帝国的中心,而南京六部就属养老性质和发配降官的地方,属于闲职了。
最多以南京兵部尚书为主,因为要起到掌管南直隶与浙江、江西等省的军队和大后方的作用。”
金幼孜挑了点粉丝,吸进嘴里:“其实迁都之事,先皇在时就有打算北移,他派太子朱标前往关中和洛阳两大古都进行过考察。目的就是准备将国都前往西安或者洛阳。所以皇上或许有完成父亲遗愿的成分在里面。”
小舍道:“下官觉得,皇上有心把大明扩大,郑和下西洋,张辅西征安南,御驾亲征漠北就能看出来,他是不甘做一位享乐的皇帝的,应该比建文皇帝更有想法、更有抱负、更有担当。”
夏元吉轻轻道了一句:“马屁鬼,这能和建文时比?那时靖难之役打得欢呢,那有精力搞那些事?”
小舍知道自已冒识了:“夏元吉几个都是建文时的文官。”
他喝了口牛肉粉丝汤,装作烫了舌头,用手扇着嘴巴,掩饰着说错话的尴尬。
幸好都是些他敬重的老上司,杨士奇帮着道:“建文时,他还穿开档裤呢,不懂什么,以后到了北平,跟着皇太子,我们回南京养老时,他出来挑大梁了。”
夏元吉道:“这小子,思想新,主意也多了,这次以钞票和实物抵税费,皇上赞许有加?”
小舍兴奋了,急道:“大人,皇上怎么说?”
“皇上对我说,你这个榆木脑子,只会想到收钱,为什么不早点像张小舍那样提个好想法,我看你这户部尚书让出来得了。”
小舍道:“大人拿我开涮,皇上怎么舍得离开你?”
“现在皇上让我经常为皇太孙上课,他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他头上了。”
蹇义道:“不是有道衍和尚吗?”
“姚广孝最近身体不好,上次去了趟西洋,可能是晕船,人也虚了。”
“道衍和尚真下西洋啦,不是说只去了福州?”小舍急着问。
“去福州不假,但主要是奉香花往诣彼国迎释迦牟尼佛的佛牙,古代帝王有持佛牙,才算是真正统地位的规矩。”
蹇义道:“永乐九年时,姚广孝76岁啦,他这么高龄坐船去那么远,实在是难为他了。”
“迎佛牙,没他不行啊,成祖是想用最高规格的,生怕诣彼国不给。”
杨士奇道:“姚广孝系咱大明朝佛教界的高僧巨,与佛教圣地的和尚也好打交道,皇上考虑是对的。”
“不仅是皇上钦差他去,郑和也想让他去,大明天朝200多艘船队要前往古里,就必须要到那圣地去补充淡水,而那里的头领亚烈苦奈儿曾与郑和会晤过,这家伙坐井观天,自以为是,断然拒绝我皇帝的册封。也反对与明朝建立朝贡关系。于是,于是关系闹僵了。郑和第三次下西洋,就没法得到淡水。”
金幼孜问夏元吉:“不是后来把这丫的苦脑儿干掉了吗?”
“姚广孝说去沟通,这人执迷不悟,姚广孝出一计,诱他们到重兵到海边,而郑和率领轻骑直取老巢,活捉了亚烈苦奈儿,他之子纳颜,小毛孩一个,手中的5万劲旅,就像纸糊的,乖乖投降了。”
小舍轻轻拍着桌子道:“这次去北平,我应该去看他老人家的。”
“你也找不到他,他一直在苏州整修族谱,还修葺了个龙峰书院,在什么长乐二刘龙峰岩上,”
小舍道:“大人,这地方我和金忠大人招童子军去过,在福州长乐,朱熹在那寓居授徒讲学的。”
金幼孜擦了擦头上的汗道:“你这几年跑的路不少啊?”
“是啊,托皇上的福,从永乐七年开始,随夏大人去了交趾,随蹇大人去了泰兴,浙江,随金忠大人去了北面的德州,河间,南方的福州,泉州平阳,和您去得最远,就是没和杨士奇大人出去过了。”
夏元吉道:“还和我去了溧阳的无想山,苏州的吴江等地。”
“大人,那都属南直隶,不算远门。”
“你想去那,随郑和下西洋吗?他过了年又要去了。”蹇义找着他的茬,戏谑道。
夏元吉叹了长长的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