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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夜幕低垂下的上林苑蓬莱灯火葳蕤,在杨桃的细心服侍梳洗,用过朝食后,刘义符穿戴整齐,在侍从宫人的簇拥下步出外,至湖岸石阶下登上龙舟,到南岸时顺北驰道一路回宫,转往崇政。
这的早朝,又是夏收税粮的收缴数额,郡县官员的任免,州郡兵额的上报,以及太医署主官的升调,科室的重设,国医院、军医院的相继设立等,并正式确定了淮南郡淝水运河的破土动工之,定在六天后的七月初八,但刘义符明就要起行,提前赶去。
近来大事不多,朝会进行到晨时末就散了,刘义符回太极西书房,奏疏也不多,很快就批完了,陈裨这时来报,言称皇后有事相请,刘义符便步行去后宫。
弘训宫有皇后礼训六宫,常视事的前外华和东西供,不过多是女官们在这里值事。另有用为接见皇亲贵妇或宴饮的中昭阳和东西偏,最后面的显阳则是起居之所,整体是一座宫墙环绕、绿树花圃烘托着高高台基上的群组式建筑。
刘义符从偏穿廊绕到昭阳外的台基上时,刘惠媛正陪着高令娴在缝制小儿衣物,另有两名姆娘和侍女坐在织毯上带小孩玩耍,见他进就将小孩抱走了。刘惠媛以前是几乎每天都来,出嫁后有了自己的私事,倒是来得少点。
这时候,刘义符才注意到刘惠媛后跪坐着两名青布短衣的小童,男童约莫七八岁,头发剪成锅铲头,微扬着脸面东张西望,大眼睛骨碌碌的四下乱转,对内的布置充满了好奇。女童约五六岁,紧挨着刘惠媛,抓着她的衣袖,眼神显得很是畏怯。
刘义符直上主位,与高令娴相隔不远而坐,见此就问:“这是谁家的小孩?柳家的么?”
“柳家可没这么小的孩童,郝家的孩童,皇兄可能更喜欢呢!”刘惠媛眨了眨眼,一脸戏谑地笑。
刘义符心领神会,干咳一声佯作不知,赶紧端起茶盏掩饰,眼角余光见到高令娴飞快瞟过来一眼,却悠悠然地饮了一口茶,这才笑道:“郝家的孩童?虽不知是哪个郝家,但若送去东宫给皇弟义宣、义季做伴读倒也是不错。”
“唉呀……这孩子可是有母亲的,皇兄就这样越俎代庖真的合适吗?”
刘义符有些心虚道:“有甚不合适?吾以为最合适不过……”
高令娴听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悠悠道:“呵呵……既然你皇兄这么说了,阿惠就帮忙将这对兄妹送去中监吧,找个宽厚可靠的老宦官带着,免得有人为难。”
“吾有何为难?一切都很好啊!非常好!无敌好!”
“有心喜的杨尚宫服侍,你当然过得无敌好,可这不合宫内规距,若放任助长此种擅权越职的行为,宫内如此之多的女官,臣妾可就镇不住了,所以呀……你心喜的杨尚宫,得去掖廷局浣衣、洒扫、织布,做点粗活吃些苦头喽!”
刘义符看着高令娴,顿时张口结舌,半晌才道:“这……过分了吧?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且是……”
“算了!妾就不做那饶舌的恶妇,此事暂且就这么处置吧。”高令娴语带幽怨,继续埋头做着手里的针线活儿。
刘惠媛笑嘻嘻地帮腔道:“嘻嘻……要是杨尚宫的夫家还在,只怕早就满城风雨了,那时刑部、法部、御史台的朝官们一个个诤谏,皇兄你可就没现在这么淡然处之啦!”
“唉……朕太难了!”
刘义符老脸一红,随之默然,宫内的女官们选秀进宫时都经过了层层筛选,大多都长得花容月貌,万花丛中过,想要不沾,这实在不容易,不过刘惠媛说得也没错。
这时代的宫女虽自称奴婢,其实都是自由之,被选入宫内上班而已,普遍出寒门,嫁给军将士是她们的首选,仍可以在宫内当值,犯了事则归掖庭局处罚,外朝官员们多半不会介入,但会一直进谏,那可就糗大了。
“午膳就不留你了,唐淑妃和百里修华都怀上了,你闲着就去看看,这次去淮南,可就没人随侍,让陈鹦鹉去。”
高令娴语声不咸不淡的,让刘义符感觉心里一阵难受,不就是冲动了一回嘛,至于这么相敬如宾么,但他还是起出了弘训宫,径往太液池西岸唐灵妃的寝宫。
当下午,韩龟寿开始抽调随驾小竖和宫女,安排打点行装,因刘义符并不打算大张旗鼓地率兵出巡,只带班剑、仪卫各三营轻装简从,主要是必须带一批钱粮去,以作工程启动或赏赐。
刘义符则让陈裨去找牛默点了六十名侍卫分队先出宫,自行换上一普通士人的月白色宽袍大袖,头戴黑介帻,乘坐一辆普通马车就出了城东建门,走青溪河东岸的河堤道南下,过了青溪南桥,在秦淮河南岸,背河临街的一座庞大官宅,原是先帝时赐给萧府,现已收回改建修缮成国医院。
前院墙已拆掉,前门改建成门楼,正中书有“皇宋国医院”五个镏金大字是何承天的亲笔,右侧题字是“皇恩浩”,左侧是“国医天下”,这年头不兴对联,不然两侧门楼柱就会挂上。
自然也不兴穿白大褂,后面仪门右侧门房内值守的是两名年老军卒,还穿着褪色严重的旧军服,陈裨上前先知会一声,不过没说明份,不想老军卒却让他登记,陈裨这下犯了难,只好跑回来问。
“那老军让奴婢写上姓名、籍贯、出,可大家的姓名却不好写上,要不取个别名吧?”
“别名?”刘义符一呆,想了想大笑道:“好办!就叫沛郡猛士吧!”
陈裨嘻笑起来,立即转去书写交与老军,不想那老军还是不答应,非常固执地要求写上真名,陈裨无奈,只好把那老军叫到一边独自与他说了,那老军惊讶地张大了嘴马,朝这边张望确认了一下才肯放行。
进了前门,里面前院墙被拆掉,与前庭大院合并,使得围墙内有一个大大的广场,还有不少工匠在忙进忙出,给前堂廊柱涂漆,并布置里面的房舍设施。
陈裨叫了一名工匠引领路,前面穿堂上很宽敞,但空的还没什么人,两侧并列的有四个大房间似乎都是医药室,能看到各有几名郎中在分往药柜内放药,并在一个个小抽屉上贴上药名标贴,一股浓郁的药味在空气中飘。
穿堂后的院子略小,正堂靠墙也设有许多医药柜,有左、中、右九个诊视席位,皆铺设方榻条案,备有纸笔等,这年头人们还不喜欢摆设高高的柜台,使得登堂就是一目了然。两侧还依据病科分设有六个诊室,门头挂有分科的小牌匾。
有工匠在做事,刚到的郎中们都很忙,刘义符左右转了一圈也没人搭理,便干脆往他处转转,这座萧家大宅原占地五十亩,还有东西厢院也是不小的,拦住一名年轻郎中一问才知,此医院竟也设有病房施以针灸,即在后宅方向,共有五十间,规模倒不算小。
东院是郎中小吏住宅,西院则是库房和杂役居所,不带家眷倒也还能住下两三百人。刘义符粗略了解后还算满意,打算转去城西南渎六桥那边的军医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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