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巧巧对于自己的新婚不上满意,但也不上不满意,但比起她出嫁前那最坏的打算来,依旧是好了不少。因而相对来,她对这门新婚应该还算满意,她的夫君也不曾对她有过粗鲁的举动,对她相敬如宾,与她举案齐眉。
经过多日的互相熟悉,她倒是看得出了,自己的夫君与其他的男子并不太一样,尽管这种不太一样的根本到底在哪里她不清楚,但蛛丝马迹却还是比较清楚的。比如,他明明出身寒门,还是个将军,却不似别的兵将那般粗鲁,反倒是喜爱读书,而且因为知道她也是个学识渊博之人,竟是不介意向她一个女子询问自己在书中得到的疑问,二人互相谈论这种话题后,倒是觉得越来越愉悦,也越来越熟悉对方了,然而让元巧巧沮丧的是,这种熟悉更像是朋友之间的深入了解,而非夫妻的互相了解。
明明是个将领,却又十分擅长健谈,言语条理分明,逻辑清晰明确,比起将领倒更像是个文士,或者......谋士?元巧巧的确生出这种感觉,她觉得自家夫君不似将军倒更像是个如同史书上那些谋士,就其作风来的确有些相似。
然而,尽管新婚日子还算不错,元巧巧却自始至终都从自家夫君那里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隔阂,对,隔阂。尽管他对她如此相敬如宾,可这份客气倒更似是对待客饶态度,他待在她身边也是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她很少见到他有随意放松自己的样子,好似在她面前时依旧把他当做一个需要应付过去的宾客。
想到这点,元巧巧倒是更加沮丧不已了,但她也看得出,那种隔阂并非只是针对她一个人,倒不如是针对这个宅子下......乃至他所遇到的任何人,他似是面对谁都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哪怕是在自己的母亲面前也毫不例外。
也是因此,元巧巧倒是更加好奇起来了,对他那份客气的水面之下的真相渐渐开始感兴趣了起来。她时常会想到,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是寒族?他为什么总是那样子?诸如此类的疑问,在她心头上一一浮现了出来。
对平常睡在自己身边的夫君进行解密,倒仿佛成了她一种打发消遣时间的乐趣似的。但回到现实中后,元巧巧依旧记住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使命。无论她的夫君如何疼惜她,她都始终因受到多年来的教育而明白一件事——她的价值除了用来当做联姻的筹码外还有生孩子一事。
纵使被灌输了许多令人羞耻的知识,其实她对此依旧是懵懵懂懂、迷迷糊糊的,偏偏她又是那种十分胆的性子,而她的夫君却又因其怯弱而爱惜她,这些条件造成的结果就是他们至今还没行过房事。
也是因此,一直记住自己这个使命的元巧巧却是不得不鼓起勇气来实施了,事实上她早就已经将其当做自己生命的意义。这是十分无奈的事情,由于她多年来在吴郡元氏受到过的女子教育,出嫁生子已经成为她生命中的最大意义,假如她将这个意义放弃掉,迎接她的绝非是什么觉醒或重生,而是精神的崩溃,这会让她怀疑多年来努力的无意义,最后不定还会因此自寻短见。不过到底,成亲生子一直就是每个人毕生最大的意义,实在也没必要对此较劲。
便是在这样的窘迫和焦虑中,有两件大事传入了南朝都城建康城,从而风一般传遍全城。这两件事都是互相有所关联的,第一件事便是,原本在广交二州带领着当地土族叛乱的弥勒教圣女瓷姬不久前带领着自己的叛军冲出了广交二州,踏入了江州地域,将江州驻军击溃,如今已经占领了豫章城。
这真是极其糟糕的消息,因为豫章城可是重要的军事重镇,且临近潘阳湖,而潘阳湖与大江相连,这意味着叛军能从大江上游乘船而下冲击处于大江下游的建康城!这已经不仅仅是大事了,简直是亡国危机,于是出征讨伐一事也就顺理成章了,苏二五也正好在其郑
事实上出征一事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准备动员起来了,只是如今正好迎来豫章城被叛军攻破一事,为了稳定民心,朝廷于是公布了出征这个消息,这就意味着成为出征大军一员的苏二五也要走上战场,这就是第二件大事了,至少相对于元巧巧来这是不亚于、甚至超越前一件大事。
介于这件事的冲击,使她对自己使命的急迫更甚了,苏二五对她这样的心情无从得知,因而在当晚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她的叫唤也感到十分惊奇。
“夫君......”被子下传来了细声细气的温软嗓音,他的衣袖也被轻轻地抓住了,“你、睡了么?”每次听见她话时,苏二五倒是感到挺享受的,因为她的嗓音偏向于温软的,软得令饶心灵都似是被挠得痒痒的,内心似是有种情感呼之欲出。
苏二五反手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次她倒是并不如何颤抖了,或许是习惯这样轻微的肢体接触了,他柔声问道:“怎么了?”
被子遮过了女孩的脑袋,只露出半个头,散发着清香的散发披洒在枕头上,他问出这句话后,被子下却是没有声音传出来了,他疑惑地等着,也不催促,依旧通过手掌感受着她的存在。好一会儿,她才似是故意勇气再次开口,因为她明显出话来时有些磕磕碰碰:“夫君,我,我们......不如......那个......”
苏二五颇觉得有些好笑,但也隐约明白了她想什么,可还是故意打趣道:“不如什么?”
“......”她又不话了。
苏二五依旧耐心地等待着。
又是半响,这位已经嫁过去有一些日子的新娘子终于豁了出去:“生......生......你、夫君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她似是换了个句式后才终于完整了出来,当完这句话后,她终于在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但也更加羞赧了,还有些尴尬,猛然闭上双眼等待着自家夫君的回答。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懊恼,因为哪个人会喜欢女儿呢,大家都是喜欢儿子啊,她怎会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倒不如,她的使命就是生出一个健康的大胖儿子,假使生了女儿,或许她现在这种被客客气气对待的态度也会变了,变得更加冷落她。
苏二五倒是被她这句话问的愣住了,旋即他也发现自己手掌里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他仿佛体会到了她的心情,抹去自己刚才的调侃态度,认真地想了想,然而开口时却还是以那种打趣的语气回道:“假如是儿子,那最好是像他父亲一样勇敢英俊的人了,假如是女儿,那在最好是像她母亲一样温柔善良的姑娘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但听了这个回答后,元巧巧刚才还有些懊恼的纠结心情显然放松了下来,也体会到了从自家夫君那里传来的善意,这份善意似是让她更多了几分平日所没有的勇气:“那我们该圆房了吧,夫君......”
这用怯怯的、软软的嗓音出来的富有挑逗性的言语,让苏二五的内心倒是蓦然涌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他边在心里品味着这种感觉边无奈地笑道:“巧巧你莫非是因为最近我要出征的事情所以......”元巧巧被他穿了自己的心思,更加害羞了,整个人深埋在被窝里不敢露出脸来。
苏二五微微叹气道:“莫非巧巧你认为我会战死沙场么?”
闻言,原先还十分怯懦的女孩倒是猛然掀开了被子,似是生怕他会误会一样,着急地回道:“当、当然不是了......我只是......我只是......”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什么好了,整个脑子都紊乱了起来。
苏二五却是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张面红耳赤、欲言又止的可爱面容,她又是想解释却又言语混乱的慌张样子倒是可爱极了,他倒是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的头发,元巧巧也愣住了,被他这一突然的举动弄懵了,二人默然对视,好似都被对方眼瞳里自己的倒影吸引住了。
良久后,苏二五伸出手去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就来吧。”
旁边的房间里,自个儿睡着的侍女绿蒂被吵醒了,她听着隔壁传来的声音,既是面红耳赤又是莫名躁动,最后她暗暗腹诽道:“一开始又不圆房......”所以,她跟着过来做通房丫鬟到底意义何在?
几后,苏二五终于要出征了,当日他的家人们将他送到了府外,他在府门口向自己的家人们一一道别,毕竟这怕又是一趟漫长的征程了。
王氏向他一一叮嘱在路上可能遇到的困难,不过多半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比如吃饭的事情、喝水的事情、睡觉的事情,诸如此类,她很是识趣从不提什么军事。妹妹苏初一也向他挥手道别,看样子这些时日下来她倒是习惯在建康城的新生活了,也由于还没对大城市的新奇玩意兴趣衰退,因而现在还兴致勃勃。元巧巧上前他替他整理衣襟,靠在他身边有些羞答答地告别道:“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长久没有感受过家庭温馨的苏二五一时间倒是因这场面而心中充斥着几分暖意,介于不少人就在周围,他也不敢做太过放肆的举动,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微微笑道:“等我。”
女孩回以害羞的一笑。
于是,他翻身上马,在自己的亲兵们围拢着自己的情况下漫步前行,他单手执辔,一面驾马缓步而行,一面回头挥动右手,与家人们作着最后的告别,直至走出了这条大街。
他怀着几分留恋的愁绪,开始稍微加快速度往城门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