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剑意化气气贯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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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蛮子两眼直直望着源治千夜,如同做梦一般呆在了原地,只听“轰”地一声轻响,寨门内外数十只火把霎时点燃,门外的情景被照得一清二楚,只见源治千夜、沈定海、潘定波打头,门外齐齐整整立了上百名水贼,人人手里都操着兵器,正阴狠地望着门口。

    希言眼见不妙,低声喝道:“走!”

    言罢他一把拉起鲜于若薇便向后退去,方才退了一步,只听“绷!”地一声破空声响起,接着便听“铎铎铎”三声轻响——三只羽箭正正射在希言等人脚边,希言抬头望去,火光熊熊燃烧,只见寨内箭塔、碉楼、木栏等处,几十上百名水贼正定定望着自己。

    “走?”只听源治千夜哈哈笑道:“你可走不得,明天还要拿你血祭吾家三弟呢!”言罢不再理会希言,却一把拎起那赵蛮子,细长双目盯着他道:“还有什么话说?”

    那赵蛮子吓得腿若筛糠,哪里说得出一句话,只听一旁那崔大力道:“蛮子,这银子,来年你的祭日给你买酒喝。”赵蛮子僵硬的脖子转向崔大力,这才明白过来方才他为何连番劝自己回去。可惜一切已经晚了,只听源治千夜微微笑道:“杀了。”

    那赵蛮子惨呼一声拔腿就要逃,可刚一起身,只感背心一凉,他低头一看,只见半截雪亮朴刀正正从自己胸口穿出,他方才觉得疼痛,那朴刀已“哗沥”一声抽了回去,他胸口后背登时血流如注,双腿一软便栽倒在地,无声抽搐起来。那潘定波将刀上鲜血在赵蛮子身上擦了两把,大声喝道:“这便是背叛黑龙寨的下场!”

    那群丫鬟眼见水贼当众杀人,知道自己末日将近,一个个登时吓得大哭起来。希言环视一周,知道自己是走不掉了,他略一沉吟,向源治千夜道:“要我的命,拿去便是。不过,大家都是男儿汉,我最后有一个请求。”

    源治千夜微笑点头道:“嗯,又是要我放人吧?”

    希言定定望着他,不置可否。

    却见源治千夜一摊手,道:“这对于我来说没问题啊!”

    希言一愣,心里燃起一丝希望,沉声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此话当真?”

    却听源治千夜话锋一转,呵呵笑道:“不过嘛……我一个人说了不算,你且问问诸君干不干?”

    霎时只听水贼们群情激愤高呼道:“不干!不干!不干!”

    希言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当此关头,唯有死战一场了,自己恶毒在身,死便死了,只是可怜这些花儿一般年纪的姑娘。想到这里,他忽觉手中一紧,低头望去,原来自己正握着鲜于若薇那温软小手,方才情急之下他拉住鲜于若薇要走,可人没走掉,手也忘了松开。眼见自己已经僭越,他急忙要松开手掌,却忽觉鲜于若薇把自己的手握得更紧了。他心里一惊,忙向鲜于若薇望去,只见她也正抬头望着自己,灯火通明,只见她玉璧般白皙脸颊在火光映照下艳若桃花,两只杏目盈满泪水,只听她低声道:“不要放手......”

    见此情景,希言心里大恸,他知道这姑娘是害怕极了,希望在最后时刻有人能陪着她,可偏偏自己武艺不精又势单力薄,如何能够救得了她?

    可他完全猜错了。

    鲜于若薇另有一番心境,自己从小到大过着金枝玉叶的生活,身边的人如同侍奉庙里菩萨一般日日把自己供着。日子久了,她越来越发现自己宛如一只笼中雀,每天过着重复乏味的日子,身边那些人也如同戴了无数张面具,让她觉得一切都那样的不真实。直到今夜,她才知道这世上还有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侠义心肠的人!不过......单单是因为他救了自己的命么?望着他那双如星辰般闪耀的双眸,她自己也觉得十分迷惘。死到临头,一切都将灰飞烟灭,在这最后时刻,她只有一个念头:不想与他分开。至于死?她仿佛已经不觉得死有多可怖了。

    希言男女观念虽重,却也不是个呆子,见此情景,他双眉一轩五指一并,牢牢握住了鲜于若薇的柔若无骨的手掌。

    “既然诸君都不干......”只见源治千夜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道:“那我也没办法呢!”言罢与老四老五等人相顾大笑起来,形容可恶至极。

    “勇士们!”却听源治千夜高喝一声,四周水贼霎时安静下来。只见他长刀一挥,定定指向希言高叫道:“此人炸毁海船,断我们生路,你们说,他该不该死?!”

    一众水贼义愤填膺高声回应道:“该死!该死!”

    源治千夜又喝道:“他残忍杀害了咱们三当家!你们说,他该不该死!?”

    水贼们听罢怒不可遏,高叫道:“该死!该死!”

    源治千夜冷哼一声,又道:“不仅如此,现下他还要抢走我们辛辛苦苦打来的猎物,你们说,他该不该杀?!”

    四周水贼听到源治千夜这番鼓动,霎时喝骂声不绝于耳,众人恨不得生啖其肉,纷纷大叫道:“杀了他!杀了他!”

    那源治千夜长刀一挥,喝道:“就是现在!杀掉这人,抢回咱们的猎物!”

    一众水贼早已按捺不住,登时山呼海啸一般从四周冲将过来,不把希言砍成肉泥,想来他们是绝不会罢休了。源治千夜一双细长双目狠狠盯着希言,神色却颇为复杂,似在期待着甚么。

    眼见水贼们含怒出手,一个个张牙舞爪堪堪便要奔到自己身旁,希言蓦地心中一悲。“如彼古镜,不磨不明。如彼劣马,不勒不驯......老祖啊老祖,这世道人心,要如何去磨,又要如何去勒?!”

    沉吟间,希言缓缓抬头转向源治千夜等人道:“我要修道......你们......为何非要逼我——”忽地疾风骤起,只见希言黑色衣袍随风鼓荡,只听他猛地仰头喝出两字:“成魔啊!”

    蛊毒内劲瞬间激发,那潜伏在体内的修罗、夜叉蛊母仿佛受到召唤,登时由气海沿着奇经八脉奔涌游走。霎时一股无形气浪喷薄而出,电光石火间,这气浪便以希言为中心,向四周猛烈暴冲而去,轰响声中,只听惨叫声大作,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名水贼身中气浪猛冲,如被一堵有质无形的墙壁撞上,登时倒飞而去,牢牢实实压向后方水贼,一时间只听兵器坠地之声、木栏折断之声、众人痛苦惨叫声不绝于耳,那稍远一些的水贼免了真气贯体之痛,但眼见这幅惨景,却再没人敢上前一步了。

    黑暗中,隐隐可见一紫一绿两道若有似无的光芒沿着希言全身疾速游走,观之诡异至极。希言身子如同火燎冰冻一般难受,但他仍毫不松劲咬牙催发蛊毒内劲,死之将至,他不再有所顾忌,只当自己是一只火烛,他要把自己燃得最烈。

    源治千夜内力深厚,运起护体内劲硬生生接下了这股雄浑气浪,脚步却不禁向后退了半步。他心里一惊,抬眼望向希言,忽见这人身子突然隐约有光芒闪耀,他双目不禁一亮,原本傲然无物的神色瞬间兴奋了起来。

    “鳖孙,偷袭算甚么好汉!吃你爷爷一拳!”那四当家沈定海被气浪冲倒在地,只见他目眦欲裂怒哼一声,爬起身来运起一拳便向希言冲去。那源治千夜作势欲挡,但甫一伸手,仿佛忽然想起了甚么,又将手收回,任沈定海出击,自己却不动声色立在原地。

    那沈定海浑身蛮肉,一看便是个练外门功夫的行家,这一拳附带内力,出拳虎虎生风。眼见铁拳便要砸到希言胸口,却见他一动不动仿佛毫无察觉。沈定海见此情景更是得理不饶人,手中运起了十成力,当场就要一拳击毙这个狂妄小子。眼见希言命悬一线,鲜于若薇不禁惊叫出声,那源治千夜眼中却精光爆射,仿佛神情极为戒备。

    “涅......槃啊!”只听希言一声怒喝,手臂一翻,修罗、夜叉蛊母之力宛如灵蛇一般顺着右臂喷涌而出,众人只觉眼前耀目光芒暴涨,照得自己睁不开眼,纷纷惊叫一声用手挡住视线。那沈定海铁拳立马就要落到希言胸前,却突然眼前一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忽觉手臂一凉,霎时剧痛袭来他几乎站立不住,混乱间他伸出左手一摸,只摸见右臂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个碗口大的切面,鲜血如注,正喷涌而下。“啊!!”只听沈定海一声震天惨呼,霎时单膝跪倒在地,捂住伤口哀嚎不止。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凝目一看,只见希言左手紧紧握着鲜于若薇,右手斜持长剑,剑身上精光暴涨,一紫一绿两道刺目亮光沿着剑身飞速游走,鲜于若薇被这奇异景象惊得呆了,她痴痴望向希言,却见他冷冷双眸中,竟也隐隐泛着一紫一绿两道幽光!

    “剑气化虹......”只听源治千夜口中缓缓道,他双目死死盯着希言剑身上的绚烂光芒,不觉目眩神驰。他嘴里喃喃道:“中原......果然有这般奇绝武艺!”

    “全部退下!”只听源治千夜咧嘴笑道:“他是我的了……”言罢只见他双手紧紧握住八岐长刀,双脚渐渐分开与肩平齐,晚风刮得他的长袍猎猎作响,他舔了舔嘴唇,一脸兴奋望向希言。前番对敌,源治千夜始终是单手持刀应战,尚且打得希言毫无还手之力,此番还未开战,源治千夜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足见那剑虹在他心中有何等分量。

    希言全身布满功劲,漆黑长发在夜色中翻滚飞舞,只见他缓缓平举长剑,沉声道:“涅槃内劲,便是这功法的名字。东瀛人,好教你知道,你便是死在此招之下。”

    “嘿嘿……”源治千夜将全身内力灌注到八岐魔刀之上,那魔刀受内力鼓荡,竟发出铮铮金石之声,只听他阴沉冷笑道:“我喜欢比我还狂的人,更喜欢.......杀死比我还狂的人!”话音未落,源治千夜身影一动,霎时无声便晃到了希言面前,沉重钢刀呼啸生风,由下向上斜切希言腰腹,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凌厉杀招。

    眼见那刀快若闪电,希言更不打话,长剑向下一指,霎时只听一声爆响,长刀狠狠斩到了清雪剑身,沉重内力压来,希言身子不由一晃,却见那长刀霎时又从右至左平切而来,那刀来势极快,竟带出了破空之声,希言不及细想翻腕立起长剑,只听又是“砰”地一声爆响,希言顿时感觉手中剑把持不住。还不待他松一口气,那长刀无声无息间又由左至右斜砍而下,希言知道对方武器必是奇门兵刃,再挡下去恐怕连剑都拿不住了,只听他清喝一声,手腕一抖,登时一个剑花便朝源治千夜手腕切去,不待他砍到自己,便要让他受断臂之厄。

    源治千夜眼见长剑闪着夺目幽光袭来,剑头忽闪难以辨明去路,登时变招挥刀向自己面前一斩,封住利剑去路,自己却腾腾退两步。两人相隔七尺,谁都没有再动。

    希言虽逼退了源治千夜,心里却震惊不已,自己已运起涅槃内劲,内力几乎被发挥到极致,但每接一刀身子便是一震,那山崩般的沉重压力几乎让他承受不住。

    这厢源治千夜低头看着自己八岐魔刀上的两个缺口,心里更是惊怒不已,自己这招居合龙马斩力道千钧又疾若闪电,在扶桑已是所向披靡,到得中原也是斩杀过无数好手,便是前任寨主玄无明也是死于这夺命三刀,竟如此被他轻轻松松一一破去?

    源治千夜缓缓打量着希言,眼中阴晴不定,半晌,只听他冷笑道:“阁下有几分本领,龙马斩既已被你破去,那我也不便再有所保留。”言罢只见他左足横跨一步,右手反手握住刀柄,另一只手缓缓搭上了刀柄下端,那八岐魔刀沉重异常,但剑尖却如秋水一般宁定静止,一众水贼眼见大当家就要发动绝杀,一个个激动不已,远远高喊助威。

    希言此时涅槃内劲运行酣畅,全身内力如同滔天洪水一般汹涌澎湃,只听他喝道:“放马过来!”言罢两人一人仗剑,一人负刀,霎时缠斗在一起。

    刀光翻飞,剑影如炬,只听刀剑相接轰响大作,两人不仅比刀兵,更是拼内力,一招一式刚猛无俦,周遭水贼远远退到一边,生怕那刀剑无眼招呼到自己身上来。那五当家潘定波此时却立在寨门边上,眯起一双小眼细细打量场中情势,不知心里在盘算着甚么。

    片刻间两人走完百余招,希言越斗越惊,初斗时他还使得华山剑法格挡拆招,斗到后面对方越来越快,渐渐看不清身影,自己竟不由自主运剑破招,那手中长剑如活了一般,招架格挡妙到巅毫,仿佛有一双无形双手引导自己出招,有些招式匪夷所思,甚至自己以前从未使过。

    他却不知那源治千夜更是斗得心惊肉跳,一刀流奥义是一刀致命,对待高手才使居合三连斩,眼下别说一刀三刀,自己看家本领宫田七十二绝斩都已经使了个遍,自己刀刀攻向此人全身紧要之处,每一刀都灌注了刚猛真力,可此人不仅招架无遗,仿佛行有余力!

    源治千夜本是扶桑烈风一刀流大名武士,一柄八岐魔刀几无败绩,最是孤高自大。五年前,他在与一位剑道耆老切磋时,偶然听说中原有神奇内功剑法,可以将内力灌注长剑,剑上生出异光,挥金断石无所不能,除此之外,各种神奇武艺不一而足。他既觉惊奇,又觉不可思议,小小扶桑反正已经找不到敌手,他当即决定要来中原大唐挑战各路高手,以此自证扶桑武学。恰巧四年前扶桑遣使来唐,源治千夜便和堂弟随使来到中原,专门挑战各派高手,几无败绩,直到三年前诛杀恶僧玄无明,从此在中原声名鹊起。

    眼见再斗下去,自己不仅捞不着便宜,反而渐渐要落下风,源治千夜疾喝一声,身子一矮便是一招扫堂腿呼呼生风攻向希言下盘,希言下意识低头一瞥,身子一侧便轻轻巧巧闪了开来,他正要回转身子反攻一剑,心底却忽然生出不妙之感,情急中他急忙侧头一望,却见源治千夜早已双手紧握刀柄,运起全身力气由上向下直劈自己顶门,原来下路攻势只是虚招!希言此时侧着身子尚未回过劲来,哪里来的及闪避?眼见那重刀霹雳雷霆般破风而下,那希言恐怕要被当场劈成两半,一众水贼轰然叫好,鲜于若薇见此情景不禁尖叫道:“小心!”

    希言眼见那刀尖闪着幽光呼剌剌劈向自己,一时竟呆住了,不知如何避挡,刹那间却只觉自己腰背一紧,霎时不由自主向后倒去,电光石火间,耳旁刀风呼啸而过,却只是斩落了他一缕头发。他心里大惊,手中却又莫名一紧,不由自主握紧长剑向后一撑,身子堪堪就要倒地,却又借着长剑反弹之力霎时立了起来。希言方一站定,急忙回身张望,却见身后不远处只有鲜于若薇一脸关切望着自己,哪里还有旁人?

    源治千夜最后一击被希言行云流水般破去,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正惊怒不已望着希言说不出话,却见对手突然身子一晃,一口鲜血突然喷出,手中剑气之虹瞬间暗淡了许多。

    源治千夜见此情景,又回想起前番两人交手的场景,脑海中飞快盘算:“此人内力武功原本不高,定是练了甚么奇门玄功,看这模样,也就练了个半熟,此时定是消耗太过支撑不住了!”想到这里,他不禁纵声长笑得意道:“玩到头了吧?你果然还只是个初生牛犊,驾驭不得如此玄妙的功法。”

    希言望着手中长剑,却见清雪剑光已暗淡许多,丹田气海中一股空虚之感霎时袭来,想来反噬之苦又要到来,此番他运功过度,这次反噬恐怕会要了他的命。他心里又急又气,暗骂道:“修罗夜叉两位蛊母大姐,能不能争点气!能让我打败他再慢慢反噬么?”刚刚想到这里,蓦地他只觉手中又是一紧,接着喷薄内力霎时直冲手中长剑,清雪长剑霎时燃起尺余精光,两道强光一做青紫,一做亮绿,呼剌剌冲出剑锋,强烈剑气光芒比适才亮出数倍,只见希言口中流着鲜血,满头漆黑长发飞舞,在那剑光闪耀下直如一个索命鬼,只听他嗬嗬惨笑道:“东瀛人,你说甚么呢?”

    那源治千夜见此异状惊得后退半步,他心里既惊又悲,惊的是对方内力不知高到了何等地步,悲的是自己苦练二十余年刀法,今日恐怕要败在这个无名之辈手中!甫一想到这里,他心里顿时暗自责备自己:“汝何等身份,怎可如此轻易就失掉了必胜之志?”

    “你这家伙,当真以为自己无敌了么?”源治千夜压抑住满腔怒火,咬牙说道,他长眉一轩,鼻梁显出两道怒痕,显然是震怒不已。只见他右手横握长刀,左手缓缓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雪亮短刀,那短刀短柄薄刃,锋利无比,正是源治千夜决战时刻才用到的短刀犬牙。来到中原三四年,他还是头一次亮出这把必杀之器,想来是打定主意放手一搏必胜此役。

    “咿......啊!”只听源治千夜一声暴喝,身形登时拔地而起,长袍银发飞掠而过,一长一短两把奇兵一前一后猛然向希言斩去。希言强打精神,手中长剑一挽,绚烂剑光拖出一道炫目光影,立时迎了上去。两人翻飞缠斗不止,源治千夜短刀在手,霎时长短相济前趋后进,身法变得无比灵动。反观希言左支右绌,既要扛住长刀那势若千钧般力道,又要闪避那短刀悄无声息的暗袭,顿时吃力起来,那剑虹之光又开始忽明忽暗。

    源治千夜看出希言疲态,登时加强了攻势,手中招式快了不止一倍,只听他格格大笑道:“认输吧,少年!”

    希言奋起全身功力竭力格挡,手上却渐渐落了下风,眼见有心灭贼,却无力回天,他咬牙恨道:“你做梦!”

    源治千夜知道对方招式并不精妙,靠的是一股奇特内力支撑才能与自己一战,若是不以内力折服他,他一定不服,便是最后以招式赢了他,也略有缺憾。自己乃是大名刀客,岂能不赢得干净利落?

    想到这里,源治千夜左手一振,那犬牙短刀登时带着刷刷破空之声旋转着斩向希言下盘,希言见那刀来势极快,忙双足一蹬,高高跃起,这才躲过了断足之厄。

    希言人在半空,正准备落地还击,却听脚下破风之声越来越近,情急间他赶紧低头一瞧,却见那短刀竟绕了一个弯,又向自己脚下旋转斩来!希言大惊,此时要是落地,岂不是要被当场削去双足?可半空之中无力可借,希言情急之下伸出剑锋往下一指,只见他翻转身姿头下脚上,剑尖抵地一弹,借势卸下力道,霎时翻身落地。

    希言这剑招精妙飘逸,四周水贼武功粗浅,哪里见过如此精彩的武艺?一个个看得酣畅淋漓,若不是碍于身份,都要喝采出声了。这招唤做平沙落雁,往日里自己是怎么也练不好,没想到刀斧加身的时刻,竟使得行云流水一般。他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咣!”地一声闷响,似有重物正向自己袭来。

    希言回身一看,只见源治千夜不知何时已闪到面前,手中八岐魔刀正呼剌剌向自己头顶斩来!希言方才落地,哪里来的及闪避,只好奋起一剑挡在自己面前。霎时只听“砰!”地一声爆响,刀剑相接竟迸出一团星火,只见源治千夜嘴上挂着邪鸷笑意,双手紧握长刀,全身内力如滔天巨浪般注入长刀,只顾压向希言。希言奋起全身力气死死握牢剑柄,身子却似被铁锤一般撞击不止,痛苦至极。

    希言以蛊毒内劲支撑至今,内力终究不如源治千夜深厚,眼见希言浑身微微颤抖,就要不支,那源治千夜手中加力,只想用刚猛无俦的内力当场击毙希言。只见希言手中长剑光芒越来越暗,源治千夜手中长刀越压越低,两人运功均是到了至关紧要时刻,场中刚猛内劲激起一阵阵气浪,稍近的人只觉站立不住。

    希言苦苦支撑,只觉力气正一丝丝流逝,双膝竟渐渐弯曲,恐怕再过一时半刻便要跪倒在地!他紧咬牙关浑身发抖望向源治千夜,却见他一双细长眼睛也正正死死盯着自己。两人比拼内力,生怕气息不纯走火入魔,谁都不敢托大讲话,但希言见他满脸不屑的神色,清清楚楚地知道——他要用那泰山压顶般内力,逼得自己跪倒在他面前。

    希言胸中顿时傲气陡生,他暗道:“今日便是拼个经脉寸断,也休想我跪你!”想到这里,他猛地伸出左手,死死托住了清雪剑锋,长剑两端受力,旋即止住了双膝渐渐下沉之势。但他掌中顿时被划得皮开肉绽,鲜血沿着清雪淅沥沥洒下,谁知那蛊母见血,仿佛是久旱逢甘霖,霎时活力暴增,那两道剑光登时暴涨,希言全身浴血,模样既惨烈,又有几分睥睨。

    源治千夜眼见希言如此硬气,不禁暗暗生出一丝钦佩,暗道:“此人倒与那些卑躬屈膝的中原人不一样。”眼见费时已经不少,再捱下去即便赢了也不精彩,源治千夜闷喝一声,全身内劲顿时喷薄而出,自己已是全力一击,而对方已经是这副惨样,想来是立时便要死在自己刀下。谁知这一刀压下,他只觉对方剑身只是轻轻往下一沉,复又弹了起来!源治千夜大惊失色,他不可置信望向希言,却见他满脸苍白嘴角挂着血污,正一脸傲然裂嘴怪笑着望着自己。

    “疯了......”

    这还了得?源治千夜忙又运功压制,可论功比武,讲究一鼓作气,他前番已使出了全身功劲,竟没有击溃对方,心中不禁略生慌乱,后面连续运功,可内力一道不如一道,哪里能奈何得了这个疯子?

    这下可好,源治千夜要攻攻不下来,可此时正是至关危急的时刻,他又不敢撤手变招;这厢希言已拼尽全力,全靠蛊母饮血爆发的这股外力支撑,也是既无胜算,又无退路。

    只见两人骑虎难下,咬牙切齿斗得难分难舍,却听场外一声暴喝:“兄弟们!弩箭!”

    希言心中大叫不好,这些卑鄙小人眼见他们大当家赢不得自己,便要使阴招!源治千夜一听是老五潘定波的声音,登时面带不豫之色,暗道:“这老五如何这般不懂事,这般赢了我日后还能在江湖上立足?”可此时他如何能够发声?只得拼命给老五打眼色。

    却见他潘定波恍若不觉,只见他取出一张镔铁大弓,振臂高喝一声:“兄弟们!为大当家报仇!”言罢架起一只羽箭,直直对着场中拉起了满弓。

    希言和源治千夜听罢心里俱是一惊,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高低。霎时只听“绷!”地一声轻响,那羽箭顿时破空而来,希言虽精疲力尽,但仍能听声辨位,他心里不禁大惊:那只箭,竟是射向源治千夜!

    源治千夜何等功力,霎时也察觉出不对,他细眉低沉,身子微微一侧便要躲过那箭簇,谁知那羽箭竟似长了眼一般,竟微微旋转仍射向源治千夜胸腹。情急之下源治千夜深吸一口气,腹部登时凹了进去,旋即只听那羽箭贴着他腰腹前呼啸而过,霎时“登”地一声钉在浮桥木板上,箭尾兀自轻晃。源治千夜沉下脸来望向潘定波,这才知道他是要为前任大当家玄无明报仇!却见那边潘定波一击未中,雕弓又开,这次竟搭上了三只羽箭!

    登时只听刷刷几声轻响,三只羽箭如流星般飞向源治千夜,这三只箭一攻头颈,一攻胸腹,还有一只封向源治千夜退路,端的是打定主意要他的命。希言看得莫名其妙,暗道:“这些人疯了么?”

    源治千夜眼见夺命羽箭射来,自己双手仍在运功却无法避挡,心念急转,当即猛地一脚踏向脚下浮桥,只听“啪擦!”一声爆响,一块尺余宽、半丈长的浮桥木板猛地被踩得翘起弹向半空,霎时只听“登、登!”两声闷响,两只羽箭登时射中木板,那潘定波是使弓行家,这三只箭是他运起全身力气射出,力道极大,射中木板的那两只羽箭霎时穿过木板,深深插入了源治千夜后背。有那浮桥木板一挡,羽箭力道大减,这两箭虽插进源治千夜背上,却只是伤及皮肉,没能要了他的性命。

    希言眼见源治千夜如此神技,不由安暗暗佩服,却听“登!”地一声闷响,一支羽箭正正插在自己脚边,若是再便分毫,怕就要插到自己身上了。希言心里暗暗叫苦,便在此时,却听场外挽弓之声密密麻麻不绝于耳传来,不知有几百只弓箭正对着他们俩,随时准备下手。

    希言听得头皮一麻,这几百支箭射来,便是一块铁也要被射成筛子,可这厢源治千夜仍死死运功压制,自己哪里脱得开身?情急下他赶紧抬眼猛瞪源治千夜,又是摇头又是咂嘴,示意大伙同时撤下内力,免得落得个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那源治千夜眼见对方这副奇怪模样,霎时也明白了过来,他平生最恨有人欺瞒背叛,但现下仿佛寨里所有人都要背叛自己,局面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了,当此关头,唯有先自保!只见他轻轻朝希言点了点头,两人对望一眼,霎时同声轻喝一声,弹向了两边,源治千夜腾腾退出四五步才立稳脚跟,希言比他好不了多少,脸上忽红忽白,气血翻腾不止。不远处鲜于若薇见状赶紧上前几步扶住了希言,这才没有让他倒地。

    源治千夜凝目望向希言,神色间竟有些复杂,良久只听他道:“好男儿。”希言苦笑接道:“你也不赖。”

    希言当然知道他为何这般说,先前两人同时撤下内力,其实是最为凶险的时刻,两人中但凡有一人心有歹念手留余力,另一人都将死得惨不堪言,生死时刻,两人都选择了收回全力,那源治千夜虽然恶贯满盈,但却是一条说一不二的汉子,一时间,两个死敌间竟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放!”还不待两人回过神来,只听远处潘定波一声暴喝。霎时只听“绷绷!”弓弦之声大作,希言与源治千夜抬头望去,只见幽暗夜空中,无数黑点正如飞蝗般朝自己疾速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