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先生,一途布帆无恙。”应诺下一言,小云羲别辞了一声。
望着谷老那孤叟似猿的身条一窜,几个眨眼的功夫下,已消匿在荒岭的山野外,余下一片茫茫的凋零芳色。
收敛起心身。
小云羲才独自在洞外,蹑手踮脚,练习起五擒戏来。
天边萌萌放亮。
朝阳,第一缕金灼的晨晖,从地平线上挣扎了出来,逐散着峦岗阴冷的寒气。
柔然。
一团绚丽七彩的金辉,莫名而生地笼罩在他的四周,范围约一亩地的样子。
放眼觅源下,一瞧。
乃是,当日谷老命豆兵从石堆里搬出的那一块晶莹剔透的奇石,于晨光的熹微下,耀华出惹眼的绚彩斑斓的金光来。
绚彩金光的底下,一亩地方圆下的芳草绿茵,青茐抽薪,发出着生机蓬勃的嫩芽。
时下,山野已知秋的寒意。
旷岭上,那野蛮生长的杂草已半显了枯黄,半如蜡,在寒秋里霜降凌厉的打击下独自挣扎,已一点点地退尽余荫的绿韵了。
然,二者对比下。
一春一秋,却宛如一个地上两般世界。
除此之外,小云羲也找不到其他的特异之处了。
一刻钟后,待朝阳脱离了地平线,此种诡异的意象才消失殆尽。
晃过了神来。
小云羲才摇了摇头,又继续蹑手踮脚地练习他的五擒戏了。
将近中午时分,才见谷老那沧澜的身影姗姗归来,背上驼了裹着一层布的箩筐,筐里边塞满了药草。
瞧了一遍小云羲拳脚的动作后,指点了一番,谷老才捣鼓他的药去了。
如此,四五日后。
小云羲终于熟练的掌握了,一套完整的五擒戏,虽拳脚上仍略显有些生硬。
但,已经有模有样了。
此日,一清早小云羲便起来习拳了,立于往常伸展手脚的地方,复日乾乾的来回摆弄着。
而,今早儿谷老却稀罕地没有入山采药。
侧依地站于一旁,背着双手,一边观看小云羲打耍住五擒戏,一边微妙的似乎斟酌着什么。
过了片刻。
待,朝阳的第一缕晨光焕发时,那一方奇石的周围,一团绚丽七彩的金辉又出没了。
几日来,小云羲已是见怪不怪了。
然,仔细斟酌的谷老,却仍考究地琢磨着什么,定神的入了微。
在绚丽七彩的金辉底下,昨日里才扎下的几株略带了枯靡的药草,萎蔫的,奄奄一息地。
眼底下,那药株一丝一缕的绿茵开始尽显了芳华,抽薪起斑驳的嫩芽来。
妙哉!
须知晓。
那几株栽下的药草,乃是生长于山脉里一些特殊的地带,一般的平常荒野地是不能存活之。
然,当下于奇石的金辉光华之下药株竟神迹般生机勃然,茁壮生发。
此奇石,竟是栽培药草的一方妙物也。
渐渐地,朝阳完全脱尽了地平线,绚丽七彩的金辉才缓解的熄敛了。
而。
此玄妙时机,小云羲与谷老一同数日来仔细的摸索下,也终于发现了端倪。
在每日的清晨里,从初阳乍现到完全的脱离地平线,才会发生如此神异的一幕。
见此玄机后,谷老一连的于奇石亩地大的范围内栽下了几株的药草,才一点点地试探出奇石的一二神妙来。
…………
此事,揭过之后。
小云羲又恢复到终日乾乾,习耍五擒戏的日子上来。
日复一日。
终于,其拳脚上的舒展张弛有度,刚柔并济,行云流水,愈加地熟练了。
手足上的力气也有所增益,精神也倍儿地焕发出蓬勃的朝气来,双瞳眸光炯炯。
然而,谷老观了其神韵一眼,点了点头,却又沁心的摇了摇头。
“如今此五擒戏你耍来,也有个月把半边,拳脚拿捏入化,已得精髓。”
“然,炼精魄者。”
“一者,不倚其形;二者,不重其外。而,在乎其神韵也。”
闻言,小云羲拳脚茫然一顿,心愕妄颤不已。
“先生。”
“此神韵何在也?”有些慌失的小云羲,追问住。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也。”
“拳脚功夫,乃强身健体之根本。”
“待,习到了至极,精魄之有余亦到极至,自然而然,便会精而化气也,谓之‘炼气’。”
先捋过了一下胡须,谷老端详了半会才谨言地释然道。
“精而化气,是为损有余而补不足。”
“乃,自然而然之。”
“又名,天道也。”沉思了半索,小云羲娓娓道来。
“妙哉!”
“你有此悟性,难得也。”
“故,吾观你眉眼之间,存有一缕悲怨之色。”
“须知晓,怒则伤肝,悲尤胜恐。”
“你虽终日勤习,奈何心中思绪悲怨,却耗失了本我之一丝精魄。”
“从而,步不入臻境,精不化气也。”
妙言称赞一语小云羲的慧性,谷老才道尽了个中之厉害。
闻言,小云羲宛若晴天霹雳,一下子呆然木立。
“你也不必急迫,此乃心病也。”
“须,戒情戒性,心归于常。放下了,方可解脱。”
不待小云羲问询而至,谷老姗姗的便劝解道。
“放下……”
思绪零落,一时小云羲黯然自语。
忽而,他想起了缘觉老和尚常常念叨的一句口头语来:
凡事莫挂心,时常念念经。
经!乃好经也。念多了,烦恼自然也便放下了。
那时,小云羲还埋怨着老和尚,和尚本该只管自己念经的,还管他那么多事。
现般想来,他乃一片善意,劝自己放下心中的悲怨,莫伤了自身体魄。
思议至此,小云羲心头已有了个大概的决定,却不知践行如何了。
下来的日子里。
白日天,小云羲亦如往常一般习练五擒戏;然,其余的时光则使于念讼【大造化青莲华心经】上来。
那起劲,如是着了魔。
平常歇息念,食饭也念,入眠时亦念,但凡心头上起个半点妄想波澜皆也念之。
如此,十日而过。
翌日,清早。
打坐入睡中苏醒的小云羲,亦如往常走到习练五擒戏的空地,一拳一腿便开始施展开来。
突然,他发觉到。
今日里,手脚极特别的灵便,臂足轻若鸿羽,拳腿挥动的起落间嚯然生风,有一种劲气外发之感。
一时间,如入了化境。
小云羲的心神马上沉迷于拳脚的世界之中,如痴似醉,行云流水,挥洒的淋漓尽致。
一遍拳法打下来,汗湿了衣襟,呼吸莽然下喘气如牛亦未曾觉察。
“怪哉?”
走出了石洞的谷老,瞧了一眼小云羲拳脚的行落,便疑惑的唤起。
不过,一忆起小云羲逢日里讼经入禅之举。
一切也便了然。
“痴儿。”
“吾本劝你:解铃还须系铃人。告戒你,放下心中嗔念。”
“未想到,你却行那掩耳盗铃之举。”
“实乃,本末倒置也……”
晃了晃头,谷老神色沉闷的忧虑地自详自语道。
“唉!”
“此心疾,日后定成祸患。”
“也罢。”
又叹了一气,谷老心头无奈地言止。
“痴儿。”
“你已至臻境也。”见小羲收了拳脚,谷老才呼声地唤醒道。
“先生。”
捧拳朝谷老施拜了一礼,小云羲欣喜的称呼道。
“也罢……道法自然。”
“如此老夫便助你入门也。”
皱了皱眉,谷老本欲诫勉一番,见其喜悦上头又怕他抑压成了虑,气机郁滞。
唯有,顺水推舟为之了。
接紧。
二人走入石洞,谷老从其捣鼓的一堆药里头,取来了一白一红的两小瓷瓶,托在掌心行到小云羲的近前。
怔了怔脸色,谷老才郑重其事地诉来。
“你且听好。”
“此白瓶内,乃一‘炼气散’。可发虚气,通经脉也。”
“红瓶者,乃一‘腐骨蚀心散’。闻之,便晓得系一味虎狼剧毒之物也。”
“欲炼气,须以二物配合,方可成之。”
“你可愿意。”
听得药名,小云羲已吓得颜貌落霜,吱唔了半响不得片语。
待,喘过一口冷气,才咬了咬牙。
“弟子已决。”誓言道。
半点了点头,不见谷老流露半丝情绪,只瞧其各自地从两小瓶内倒出一抺药末,精细无比。
又混而搅拌成一块。
待,均匀了。
才命小云羲双腿脚扎起马步,两手臂呈平举伸出之状,僵持不动。
他且,将搅拌均匀的药末,一丝一缕地涂抹在小云羲整双手的表皮上。
小云羲,顿颤。
一楚钻心的痛,由手心手背十指上入腑入肺,额头背颊上汗如雨瀑,依然咬着牙死死地坚持如木立。
待,痛极如麻时。
他才悄悄的放眼,瞧打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入目处血肉淋漓,糜烂的肉芽夹杂着暗黑色的淤毒死血,满目疮痍,如是恐怖。
然,此时。
一汪绵绵如涓的暖流,从手心而生,顺着掌心涌进手腕,延着小臂一点一点的往肘关节上突。
此暖流所过之处,小云羲顿感觉潜藏于臂肌之内轻鸿若羽的气感,似鱼儿入了水欢快不已,畅享顺舒。
扑通地,扑通地。
不断地融入到暖流之中,一起策马奔腾,汹涌澎湃,顺随而去。
那,悦动之感。
惟妙惟肖,如玲如珑!
倏时地。
方突过了大臂的暖流,一到肩关节处却余力不足,渐渐的消寡殆尽了起来。
那轻鸿若羽的气感,也随之一止,似三月春水如至隆冬,冰封霜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