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慧”系统告知了一个秦星无法理解的史实：在汉时南方的各个蛮夷国，贻贝是通用的货币，而且极其珍贵，地位相当于中原的黄金。
这个发现也让秦星想通了另一件事情：赵眜为何轻车简从地逃到夜郎国，还被待以上宾。
这老小子拿着“通用货币”，随时可以逃到任何一个蛮夷国。而他之所以贪念夜郎国的银铜，秦星猜测，他极有可能步赵佗的后尘，逃往遥远的身毒。
在那里，银铜取代贻贝，成了“硬通货”。
“将军，他们都死了。”石头眼含热泪地对秦星道。
秦星放下两桶贻贝，一一查看了地上的墨者，发现全都咽了气。
“将军，怎么办？”石头问道。
“他们都是墨者，就按墨者的方式安葬他们。”秦星淡淡地回道。
矿洞内燃起了熊熊大火，死去的墨者在火焰中渐渐化为灰烬。
“将军，为什么烧了他们？”石头呆呆地问道。
“墨者节葬，死后化为尘土是我们最好的归属。”秦星眼里也润出了泪水。
就在这一刻，秦星似乎理解了什么是真正的墨者，也隐约明白了墨家为什么会消亡。
墨者代表了社会底层，代表了皇帝的统治对象。皇帝统治千千万万的平民百姓，但绝不会允许一个代表千千万万平民百姓利益的组织存在。
所以，墨者为皇帝所用，但又不被皇帝所容，这就是墨者最大的悲哀，也是墨者先贤将“功成身退，相忘于江湖”作为处事原则的原因。
天下人不会知道死在夜郎国的一群墨者矿工，他们只不过是赵氏亡国的祭品。
秦星背着墨者的骨灰，连夜和石头赶到公孙羊消失的悬崖。他缓缓将骨灰撒向悬崖下的牂牁江。
“将军，为什么撒在这？”石头问道。
“这条江通向南越，我答应过他们，送他们回家。”
一种无力感让秦星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
在此之前，他对自己那个“灵子”的身份根本不以为然。墨者在他心目中只是一个没落的江湖学派。
现在，他突然觉得这个没落的学派代表了很多人，很多这个社会的普通人。
他深知自己最终不会如他们所愿，杀了汉武帝，但现在他却有了另一个沉重的心理负担。
他有责任让这些人不被汉武帝杀掉。
而且，还有一个更加迫切的问题他必须解决：不能让公孙羊拿着方向针与天下为敌。
如果让公孙羊彻底控制了阿尔法星系宇宙能量，墨者将从此变成中国历史上最恐怖的邪恶组织。
秦星看着漆黑一片的悬崖。
悬崖下传来滚滚涛声，而秦星脑海里却回响着公孙羊刺耳的笑声。
他破解了公孙羊用方向针对熊瞎子狗的控制，但始终没想明白他如何控制了秦去病、李敢和欧翎。
如果方向针能够同时干涉三人的脑电波，则需要公孙羊和他一样，脑子里拥有“天慧”一样的超级计算机系统。
否则，以汉朝的技术，绝对不可能精确地捕捉到人的脑电波。
秦星回到可乐城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有了打发滇人的贻贝，他安稳地睡了一觉，任凭好多人在屋外敲门，他都没搭理。
到了下午，秦星穿戴整齐，走出房门。
“你还有心思睡大觉，都等着你，张骞和田恬准备出发了。”卫青堵在门口道。
“急啥？把他们都叫到狐姬那去，我有主意了。”
秦星说完，叫来几名期门军，让他们抬着两个大木桶，去了狐姬的王宫。
等众人聚齐，秦星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木桶。
“你干什么？”李广指着贻贝道，“捞这么多贝壳有什么用？”
“这些是贻贝，在这能当钱使。”秦星回道。
“这是上等的贻贝，在南越、夜郎，还有滇国比黄金还贵重。”张骞两眼放光道。
狐姬甩开搀扶的侍女，双手捧起贻贝道：“这是哪来的？夜郎国的贻贝加起来都没这么多。”
“这是赵眜留下的。”秦星回道。
“好个老小子，我就知道他给我留了一手。”狐姬道。
“我现在想知道，这些能换多少银铜？”秦星问道。
狐姬回头看了看张骞一晚上炼出来的银铜，开口道：“十倍。”
“太好了，不用搬救兵了。”田恬兴奋地叫了起来。
“够不够让滇国退兵？”秦星问道。
“哈哈哈……”狐姬突然大笑起来。
“你个骚娘们，你笑什么？这可关系到夜郎国的存亡。”李广叱道。
“你们汉朝人太幼稚了。”狐姬扶着侍女回到座上道。
“是，我们幼稚，我们就该一走了之。”李广愤然道。
“没人拦着你们，也没人拦得住滇人。”狐姬道。
李广又要开口骂，卫青上前拦住了他。
“狐姬女王说的对，就算把这些东西全给了滇人，他们也不会退兵。”卫青沉下脸道。
“为什么？”张骞问道。
“你会把已经到手的疆土拱手奉还吗？”卫青回道。
“你们都笑我贪得无厌，与滇人相比，我狐姬就是仁义之君。我耗尽国库挖银铜矿石，也是被逼无奈。滇人在夜郎南边虎视眈眈，每年夜郎国必须向他们进贡，才能得一时平安。”狐姬苦笑道。
“那你为何还要向他们借兵？”卫青问道。
“夜郎国周围强敌林立，想要生存谈何容易，也怪我轻信赵眜，引狼入室，不得已只能借助滇人的势力才能把他赶走。”
狐姬说完，卫青已经开始后悔将一万南越军带到夜郎。
“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用了，何况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秦星安慰众人道。
“别卖关子了，滇人的前锋营已经顶盔束甲，只要领军一声令下，片刻便可杀进可乐城。”卫青道。
“滇人现在还不敢与汉朝为敌，只要我们呆在这里，他便不敢轻举妄动。我知道这些银铜和贻贝挡不住滇人，但可以想办法拖住他们，等待援军到来。”秦星分析道。
“说到底，还得我和张骞兄弟走一遭。”田恬叹气道。
“滇国与南越不同，我大汉的驻屯军离这里数百里，长臂管辖，鞭长莫及。三万人马不可小觑，上奏皇上，太皇太后一定会颁下虎符。”卫青道。
“那帮扎辫子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他们不会傻着等汉军开过来。”李广补道。
李广说完，众人沉默了。大家心里都明白，现在把银铜和贻贝交出去，只会让可乐城更快灭亡。
“大家想想，有什么东西能让滇人暂时不敢贸然进攻。”卫青问道。
秦星沉着脸，全神贯注地看着王宫外。田恬一副“打酱油”的表情，恨不得找个理由快点离开这里。
“既然他们怕我们大汉朝，不如跟他们做笔交易，先给银铜，他们退出夜郎国再给贻贝。”李广开口道。
“和狼做生意，你还指望他讲诚信吗？”狐姬道。
“让秦星去谈，他在行。”李广说完，白了秦星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记仇啊。”卫青回道。
“也不是不可以。”秦星突然开口道。
“片刻就能踏平可乐城，他会和你讲条件？只要不动我们这些人，大汉朝的面子他就算给足了，皇上那边也捞不着理由出兵。”卫青分析道。
“交易的本质就是要实力相当。”秦星转身道，“银铜给他们，但贻贝——”
秦星顿了顿。
“一到关键时刻就卖关子，你们玩脑子的是不是都这毛病。”李广急道。
“贻贝乃我大汉天子赐予狐姬女王的。”
秦星说完，众人瞪大了眼睛。
“他们能信吗？”卫青问道。
“只要他们将信将疑就行。”秦星盖上木桶盖子道，“就说大汉天子御赐的贻贝正在路上，是你们会不会等一等？”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狐姬突然趴在侍女的身上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