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之事,却是当从六十年前说起。
后土等人一同上了碧落黄泉舟,鸟瞰四周,顿觉视野开阔。玄冥向湖中望去,但见冥渊浩瀚无垠,仿佛是她在疑始岛上看洪荒大地一般,若不运转神通,根本望不到边际。
碧落黄泉舟缓缓前行,不多时就见云雾蒸腾,周遭水汽氤氲,四处一片恍惚。举目环顾,却发现到处都是水,迷雾将冥渊与苍天连为一体,好似一层薄纱,就连青天白云都无法看见。而且冥渊水质奇特,其中连游鱼小虾都没有,四周寂静无比,落针可闻。
天吴的兽形十分怪异,乃是人脸虎身,通体青黄,八首八面,八足八尾。而显化的人身,则是英俊威武,行动潇洒如风。这已经过了不知多久,周围环境似乎没有丝毫改变,但以他的神通,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前方是何处,就忍不住向后土问道:“后土妹子,要不要我把通往冥界的通道轰开?”
听闻此语,那本在一旁的玄冥、弇兹当即从入定中醒来。他们与天吴一同向前方极目远眺,从雾气之中果然看见了些许不同,个个是摩拳擦掌,只等后土点头,便要施展神通。
“倘若此是人为,恐怕会打草惊蛇,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还是小心一点罢。”后土摇了摇头,便从袖中取出一株小草,自然发出光明,甚是奇异。不等三人询问,她就解释道。“这株仙草,是我去钟火山取来,唤作洞冥草,亦名照魅草。其根茎明亮,夜如金灯,折枝为炬,能照见鬼物之形。”
“能照见鬼物之形,是为照魅。那么洞冥则是指······”说到这里,天吴却顿了顿,静静地站在原地,满脸不以为然。
弇兹心直口快,当即接道:“可洞察幽冥之所!”话刚说完,他脸上也有些不屑,这洞冥草他也仔细看了,虽比凡物要强,但也算不上仙品,而正因为太弱,方才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估计只有后土这等温雅女子,才会略微上心吧。
“若说洞察,倒也言过其实。不过它确实,可以指引通往冥界之路。”后土看他们神色,也知自己太过谨慎,将手一指,这洞冥草便飞入船头所挂的一盏琉璃灯中。碧落黄泉舟上灯火通明,唯有此灯是暗的,如今洞冥草入内,当即放出耀眼金光,将四周照得透亮,似乎连浓雾都变得略微稀薄了一些。“你们看。”
玄冥环顾四周,只见水雾散去,周围却是一条大河。不过这大河表面可不平静,而是浩浩汤汤地流过,更兼此水甚是奇特,若是寻常船只,被这巨浪冲击,马上就要烟消云散,就算是一般的仙灵,那也不敢擅入其中。但碧落黄泉舟为息壤所化,自有无穷威能,柔和的灯光照下,四周自然平静,远方的洪涛再也不能撼动画舫分毫。
玄冥有些惊奇,复又往船下看去,但见那河水本是无比清冽,此时却变得漆黑一片,定了定神再看,却又变得清澈透明。再望向四周,天空是黄蒙蒙的颜色,像是黄昏时的景象,又似烟尘滚滚,周围一片寂静,显得十分压抑。她伸手掐诀将河水搅动,面上却微微带笑:“这就是忘川吗,可真是有趣!”
后土淡淡地答道:“是。”
昔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阳清上升化为天界,阴浊下沉变为冥界,阴阳二气又交合,这才显化为地界。只是天界至清,冥界至浊,所以其中仙灵十分稀少,天界并无一人,而冥界虽然好上一点,但也只有一位,都不及地界繁荣昌盛。所以地界本该是冥界之名,但因为人烟太过稀少,这才被称作冥界,表示幽暗之意。而洪荒众生所居之所,则名为地界,与天界相对。
天界共分九霄三十三天,冥界亦分九垒,为第一垒色润地、第二垒刚色地、第三垒石脂色泽地、第四垒润泽地、第五垒金粟泽地、第六垒金刚铁泽地、第七垒水制泽地、第八垒大风泽地、第九垒洞渊无色刚维地。每一垒又分四域,是为九垒三十六土。九霄为九层,九垒亦为九层,只是每层之间也并非直接相连,而是和洪荒三界的情况相仿,黄泉忘川流经九垒,故而这冥界又被称为九泉。
后土话刚出口,顿感不对,望着黄泉只是默然不语,眉头微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玄冥听了这话,自然心中明了,这随心性而变的河水,正是记川与忘川的特质。她转头见后土面色有异,便也不好多问,只是静静地坐在船上,观看周围的风景,同时也在寻找着,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原来记川自冥渊入冥界为忘川,又从天渊入天界记川,那么若从冥渊前往冥界,自然是顺流而下。可他们这一路过来,却都是逆水行舟,显然黄泉有大变故。不过这冥界,后土也是第一次来,对此地实在算不上什么了解,也只能操纵碧落黄泉舟一路前行。
但见冥界山岩古怪,形多凸凹,势更崎岖。峻如蜀岭,高似庐岩。非阳世之名山,实阴间之险地。荆棘丛丛,石崖磷磷,阴风飒飒,黑雾漫漫。一望高低无景色,相看左右尽苍茫。这里有山有峰,有岭有洞,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怪道洪荒仙灵众多,却无人肯前来此地居住。
又不知行了多久,就见前方一点青光明亮,仔细望去,原来也是一艘画舫,与这碧落黄泉舟竟是一般无二。不过在那画舫的船头,并非是琉璃灯、洞冥草,而是一朵绚丽的混沌青莲,青莲之上有一颗明珠,这混沌珠散发着柔和的青光,将周围照得透亮。
后土、玄冥看到这船,当即走到船头,向来人拱手道:“见过诸位兄长,大家可还安好?”
“二位妹妹心思缜密,我等自然一路顺利!”对面船上那四人凌空一踏,身形闪动便来到了碧落黄泉舟上,当先一人拱手还礼,赫然是天芒山帝江。
帝江从玄冥处得了后土用来传讯的息壤,当即赶往东海归墟,在天渊之畔与句芒、共工和祝融汇合。于是他们按后土的指引,将息壤化作碧落黄泉舟,句芒又把混沌青莲与混沌珠所成的莲花灯挂在船头,指引通往冥界之路。帝江比玄冥快上一些,但他又等了等才走,于是两边同时出发,如今刚好各行一半,在忘川正中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