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微微摇头:“宁抓错、不放过,这事皇上不会放心上。
但是,你一定得让皇上做决定,你可以先调查清楚,再上报给皇上。
都尉府前面还有两个字,蒋都尉可别忘了,何为亲军。”
蒋瓛没有说话,而是深深看了眼方时,便转身离开。
从拱卫司到都尉司,再从都尉司到亲军都尉府,蒋瓛一直跟在朱元璋身边。
他清楚知道朱元璋的为人,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背叛,哪怕只是被怀疑。
毛骧是谁,那是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的同伴,对朱元璋忠心耿耿。
不过与胡惟庸有所联系,就被怀疑下狱,尽管没有明确表示处置结果,可想来下场不会太好。
[确实不能随意决定,哪怕为了以后,自己也得在太子那边留个好印象。]
[这个读书人不是死读书的,很明显一直在关注朝堂,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想到这,蒋瓛带着一伙人,就前往方时家中,并安排人调查方时的关系网。
来到方家,蒋瓛直接命人将方家翻了个底朝天,整个院子除了衣物,就只有一些书籍,连个铜板都没有。
“都尉,除了书,什么也没有。”
蒋瓛坐在书桌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
“再到处看看,等其他兄弟回来,我们就回去。”
“是。”
校尉看着翻书的蒋瓛,脸上浮现意外之色:
“都尉,你看得懂这本书?”
“废话,你不也识字?怎么会说出这……”
话未说完,蒋瓛死死盯着书上几个字‘制度成本’和‘转嫁成本’,心中掀起骇浪。
半晌过后,蒋瓛起身看了眼书架,冷冷开口:
“将这些书全部带回去。”
话落,蒋瓛带着手上的书籍和手下校尉所调查的情报,急匆匆赶往皇宫。
[何三,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我蒋瓛时运已到,注定乘风而起。]
蒋瓛没能第一时间见到朱元璋,此时的朱元璋正在教导朱标,希望朱标能明白他的苦心。
“标儿,你是太子,肩上担着的将是大明天下,不可有妇人之仁。
这些官员虽然很多没有参与谋反,可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不贪污的,杀了他们并不算冤枉。”
“那潜溪先生呢?他已经七十了,还是我的老师,爹是觉得他是胡惟庸的同党,还是他有贪腐之嫌?”
朱元璋有些尴尬的偏过头:“这事,以后你会懂得,总之爹是为了你好。”
“爹!”
朱标惊叫出声:“我不是小孩,更不是傻子,你的想法儿子是不会同意的。”
“嘭!”
朱元璋猛得拍下桌子:“这是为了大明万世永昌,为什么不同意。”
朱标丝毫不怂:“大秦二世而亡单单因为胡亥吗?
父亲既然想学商鞅,为何就忘了治世不一道这句话?”
话落,朱标抱拳行礼,语气带着恳切:
“爹,浙东学派已经翻不起浪花了,老师七十了,再也无法像年轻时那样传播学问。
只要你放过老师,儿子同意你删选孟子一书。”
“哼!”
朱元璋冷笑出声:“说的好听,等咱死后,还不是你说了算。
蒋瓛已经来了一会,你也听听看,听听这些人做了什么,你就知道为什么宋濂和胡惟庸要死。”
“蒋瓛,进来!”
随着朱元璋一声大喝,蒋瓛缓缓步入殿中,在向朱元璋和朱标行过礼后,便开始上报胡惟庸案的记载。
“陛下,详细过程已呈上奏折,四川布政使等一众犯官也在路上。”
朱元璋不置可否:“宋慎那边调查清楚了吗?有确凿证据吗?”
“宋慎确实和胡惟庸之子经常探讨朝政,在酒楼等公开场合诋毁朝廷政策,此事拥有大量人证。”
朱元璋看向朱标,语气淡然:“你也听到了,这些读书人仗着自己读过几本书,随意解读朝政。
若是百姓不明所以,很容易就会被影响,甚至可能成为他们的刀。”
朱标没有说话,他已经懒得说,准备去找自己的娘帮忙。
朱元璋见朱标淡然神情,就知道这小子没有放弃:
[也不知道这孩子像谁,脾气倔的要命。]
“蒋瓛,等四川布政使到了就行刑,要让全天下知道,谋反和贪污是罪不可赦。”
“是,还有一事,请陛下恕罪!”
说着,蒋瓛就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个头。
朱元璋放下手中奏疏,眼神微眯,语气冰冷:
“说!”
“在捉拿张图一家时,微臣手下一个校尉,误把张家的西席先生也带了回来。”
“张图是谁?”
“四川青峰县县令张合的亲哥。”
朱元璋重新拿起奏疏,语气淡然:
“有罪就罚,无罪就放,这么点事还用问我吗?”
“此事关乎陛下威名,微臣不得不慎重,因此特意去调查一番。”
话到这,蒋瓛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双手捧起:
“这是从他家找到的,微臣现在也不知道他有罪没罪,请陛下责罚。”
话落,太监在朱元璋的示意下双手接过书籍,随后放在桌面上。
朱元璋翻开看了眼,随后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书本上,忘掉周围的一切。
直到蒋瓛跪在地上忍不住摸了摸膝盖,朱标看到后,出声提醒:
“父皇,天色晚了,母后该等急了。”
听到这话,朱元璋回过神,瞥了眼蒋瓛,有些不满说道:
“就你小子心善。”
“蒋瓛,你先起来,这位西席叫什么,有没有违法乱纪,为人如何?”
蒋瓛满眼感激看了眼朱标,随后正色回道:
“方时,年仅十八岁,其父方式曾是文正将军的兵卒,在洪都之战中力竭而死,其母也在一年前病亡,现今整个方家就他一人。
从邻居口中得知,其人温和有礼,从不惹事生非,就是有点奇怪,要么整天待在家里,要么整天待在农田旁边一动不动。”
“洪都之战?”
朱元璋有些讶异:“没想到还是英雄之后,把方时的情报呈上,明天下朝后,把他带过来让咱看看。”
“是,微臣告退!”
等蒋瓛退下之后,朱元璋将书递给朱标:
“你也看看,虽然咱一直在做,却是摸石头过河,这书给了咱一些启发,将来你或许用的到。”
朱标看了前面几页,就匆忙合上书本:
“爹,书我先带走了,明天方时过来之时,记得通知我。”
“你也算博学,见过这种书吗?”
朱标摇了摇头:“不管是盐铁论还是管子一书,都说明如何让国家稳定,却都没有这么直白。
就像道德经所言,万物负阴而抱阳,个人如此,国家亦是如此。
若真能找到一个转嫁制度成本的方法,大明有望千秋万代。”
朱元璋微微颔首:“后面写了一个解决之道,不过现在不适合。
等我把北元剿灭之后,才可以着手去准备。”
“既如此,就把方时调入东宫吧,反正你也用不上。”
“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