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话音刚落,擂台上又传来声音:
“王氏一事自有律法处置,杨兄能有何法。
今日是辩论,吾等自当引经据典,驳斥对方,尔等辩论不过,便攻击他人,有何颜面称为君子?
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三者顺则天下治,三者逆则天下乱,此天下之常道也。
诸位也是熟读易学,应当明白二阳事一阴乃小人之道,二阴事一阳乃君子之道。
若君子之道不是天理,难道小人之道才算吗?”
吴沉不自觉点点头:“这话说的好,有理有据,方司柬觉得如何?”
“不如何!”
方时淡淡回道:“阴不一定代表臣、代表妻,阳不一定就是君,就是夫。
在人阳代表灵魂,阴代表肉体,灵魂控制肉体是君子之道。
然而,肉体控制灵魂就一定是小人之道吗?
一个人每天被生活所迫时,就会让肉体控制灵魂,这时候吾等敢说这人就是小人吗?
君臣父子夫妇同属于人,每个人禀气不同,性格也不同。
若一个女子禀阳气而生,刚健、自强,那么这个女子算阴还是算阳?”
“以方司柬的说法,系辞所说的乾道成男、坤道成女,说的不是我们所认为的男女。”
“此男女说的不是身体之别,而是精神之别,心性之别。”
[这王氏背后之人,应该就是方司柬,他是想掀了天人感应和三纲五常。]
[那秦氏应该就是那些汉儒学派了,现在是两方治国理念之争。]
想到这,吴沉声音低沉:“若是心性之别,那么君为臣纲可就不能成立,看起来朱常是对的。”
“或许吧!”
方时不置可否:“这天下从无对错,位置不同、时间不同,对错也不同。
夫为妻纲也好、妻为夫纲也罢,总归要有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如此才能阴阳合德。
主外则自强不息,主内则厚德载物,为家庭兴和各自付出,而不是互相践踏。”
吴沉看向擂台:“千年传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纵然陛下亦不敢强制推行。”
方时轻笑出声:“各抒己见罢了,谁敢逆势而行,今日辩论若能影响到朝局,太子殿下怎会不来?”
方时在心中默默补了句:[逆势而已,我就敢。]
“咚咚咚!”
随着鼓声响起,今日的辩论也随之结束,宋讷上前裁决:
“今日辩论尤为精彩,双方并未决出胜负,为师亦不敢随意裁决。
在与诸位同僚商量之后,为师决定,七日后再次开启辩论。
辩论双方可以各自邀请一名率性堂学子参与,胜利一方将为参与的率性堂学子加两分,失败一方亦有一分。”
“嘶……”
在场之人,只要知道国子监积分之制的,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率性堂学子更是一片哗然,这学分不是随随便便能够得到,必须连考三次,经义、经史、诏、诰、表、内科等全部优异,才能给一分。
一年内只要积满八分,立马授官,不论出身。
“看来这事还没结束!”
吴沉眼中晦暗不明,表情平静:“方司柬,你觉得什么时候结束。”
“不知道。”
方时缓缓起身,向吴沉行礼:“今日多谢吴待制,他日定当登门答谢。”
“方司柬客气!”
“下官告辞!”
方时顺着人潮慢慢走出国子监,还未走远,李景隆便快步追上。
“方司柬,怎么这么急着走,不留下来看看国子监的风景?”
“难得好天气,准备回去晒晒书,世子要一起吗?”
“你家下人呢?这么点事,你还要亲自动手?”
“习惯了自己动手!”
“啪嗒!”
李景隆甩开折扇:“别回去了,书真被虫子咬坏了,我替你找就是。
今天我带你去见常家两兄弟,你既然是勋贵女婿,自然要了解一些勋贵之间的事。
这事可是太子殿下吩咐我的,你不去不行。”
方时点点头:“那就走吧。”
[勋贵啊!真是成也朱标、败也朱标。]
[魏国公、永平侯、宋国公、定远侯这有一个算一个,每个都有一个藩王女婿。]
[老朱为了拉拢这些勋贵,真是不遗余力,连儿子都卖。]
在方时看来,若朱标没死,朱元璋根本不会清理这些勋贵。
这些人跟蓝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常茂的舅舅是蓝玉,他本人又是冯胜的女婿。
蓝玉不服朱允炆,朱元璋必须得清理,不仅仅因为朱允炆手段不足,更因为这些人背后有各大藩王。
一旦他们选择支持自己的女婿,那么整个大明将陷入动荡。
选择朱允炆也是没法,朱樉暴虐无常,根本无法承担大明天下。
若绕过朱樉,选择朱棡或朱棣,那么嫡长子继承制荡然无存,大明后代又会陷入夺嫡之争。
朱元璋没想到朱樉会早死,而到那时候想要改换继承人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下去。
李景隆带着方时来到一座三层酒楼,进入三楼包间后,常家两兄弟早已来到。
常森并不认识方时,看到李景隆带着陌生人,一脸疑惑:
“李九江,这谁啊?”
“嘿嘿!”
李景隆露出玩味之色:“你表姐夫,还不过来见礼!”
“表姐夫?”
常升愣了下,随后想到陛下赐婚,立马变了脸色:
“哎呀呀,是方司柬啊!不对不对,是姐夫,来来来,快坐。”
这下轮到方时疑惑了,这可是常遇春的儿子,怎么可能因为他的身份这么客气。
方时缓缓坐下:“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才让你们对我这么客气?”
常氏两兄弟齐齐摇头:“没有、没有,你是姐夫,当然要有礼貌。”
“哈哈……”
李景隆在一旁疯狂嘲笑:“他们这是怕你未过门的妻子。”
“一个女孩子,还能打你们不成?”
两兄弟齐刷刷点头,异口同声:
“嘴毒、下手狠,我大哥都不敢惹她,周骥被打的差点瘫了。”
李景隆在一旁解释道:“周骥那是活该,怪不得别人。
方司柬,你放心,只是有点嘴毒而已,并不会随意打人。”
方时轻拍胸口:“不打人就行,我脸皮厚不怕说。”
话落,看着常氏两兄弟面露狐疑:
“嘴再毒,能气死了?不至于让你们害怕吧!”
“表姐夫,希望你明白,不随意打人,不是不打人。”
方时拿去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没事,以后我替你扛了,打完我就没精力打你们了。”
说着,水杯就往自己嘴里送,刚入口,方时直接吐在地上:
“怎么是酒?往茶壶里放酒,这酒楼老板是脑残吗?”
“不就是酒,至于大惊小怪吗?”
年纪最小的常森,提起茶壶就往自己嘴里灌:
“这是我倒的,我喜欢这么喝!”
“哦!”
方时一脸诚恳:“那倒是恭喜你,以后肯定英年早逝,不用像我们一样,还要在地上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