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恂一脸平静:“尽心篇与告子篇去掉任何一段话,都不能正确解读亚圣的理念。
方司柬以易学时位行事,而我则信奉生生不息,一件事情结束就是另外一件事的开始,世间从没有真正有结果的事。”
“呵呵!”
赵民望轻笑出声:“难为仲孚兄还能找出这么完美的理由。
若不是知道仲孚兄与曲阜联系,小弟可真就相信了。
听说,陛下下诏将管子与大成至圣文宣王一起宣扬,还给曲阜立了牌坊,不知仲孚兄如何看?”
“哼!”
鲍恂再也保持不了平静:“我坐着看,陛下这么做谁有理由阻止?
你去问问曲阜,他们要不要恭恭敬敬把圣旨供奉到祠堂。
族谱摆出来,这天下谁敢动?谁敢反对?哪个勋贵没有收敛?
我现在怀疑,蓝玉那个脑子能想出族谱这种阴险毒辣的招式吗?”
闻言,赵民望笑着赞同:“怕是方时率先提出来的。
这次变法方略带进宫,可以确定今日之前,陛下和太子殿下是不知道变法方略。
若不是差点被杀,方时也不会这么急着把方略送进宫。”
鲍恂一脸古怪看着赵民望:“你怎么知道那就是真的变法方略?
若是假的你们还杀不杀方司柬,若是真的,你们杀不杀都没用。
不,还可能有点用,起码没有哪个人,能像他一样,不知不觉搞出个宣承部。”
“不是我们的人下毒,仲孚兄不必试探。”
赵民望轻轻摇头:“既然来见你,就没想着瞒,我们只想与仲孚兄合作,断了方时温水煮青蛙的想法。
军队识字到纸张降价再到军队救灾,这些事最后才形成了宣承部。
宣承部做完之后,方时唯一让人奇怪的是,孤身一人去找了吏部尚书赵好德。”
鲍恂上下打量着赵民望,眼神中充满疑惑:
“我不明白,曲阜那边怕儒家不再是唯一,所以才找我合作。
你们既没有大量土地,也没有治国理念之争,为何这么急躁?
不管天下如何变,都不可能影响到你。”
赵民望满脸凝重:“我家世代经商,到了我爷爷那一辈,才出了个读书人。
虽一直对外说耕读传家,可真正了解都知道,我的家族从未放弃过经商。
这次找你们合作,也是因为方时好像一直在引导商人,我想他以后变法肯定也会对商业下手。”
鲍恂叹了口气:“哪怕知道他见了赵尚书,我们也打探不出什么。
赵尚书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他都敢说大明灭亡,还怕什么?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慢慢控制住宣承部,然而有钱尚书在,短时间内也没办法。”
赵民望嘴角缓缓挑起一个笑容:“正因为方时不急,才说明他要准备很多事情。
他不是想变法?那我们就如他所愿,上疏陛下变法,整个大明都想要变法,他会不心动吗?
哪怕陛下不同意也无所谓,只要让方时着急就成,一着急就容易生出破绽。
我就不信,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会像吾等老骨头一样,能按耐住性子。”
鲍恂忍不住提醒道:“真开启变法,你们敢挡吗?敢反抗吗?忘了陛下是怎么打下这个天下。
陛下可不是司马氏、宋太祖之流。”
“任何变法都需要官员,越早开启变法,我们的人便越容易成为变法官员。”
“你想让方时成为前宋时期的王安石?”
“不行吗?”
鲍恂低垂眼眸,他认可赵民望的话,目前也只有提前开启变法,才能让变法失败。
阻止变法已经不可能,以朱元璋的身体,再活个十年没问题。
等方时准备妥当,再加上开国皇帝在位,这变法将势不可挡。
目前虽说只是在编修儒家经典,然而随着人员渐渐增多,鲍恂也发现部分研习道法两家的大儒。
连墨子一书也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国子监,这已经说明儒学今后不再一家独大。
想到此,鲍恂沉声应下:“我会和曲阜那边商量,你知道此次下毒之人是谁吗?”
“多谢仲孚兄。”
赵民望一脸笑意:“下毒之人不知,不过郊外刺杀我知道是谁。”
“谁?”
“翰林待制吴沉!当然,虽说也姓吴,却不是我本家。
我明日还准备上门拜访,还望仲孚兄保密。”
了解到这么多内情,鲍恂也准备投桃报李:
“礼部正准备接待海外诸国进贡,奇怪的是晋王也时不时去礼部问有关海外诸国的事。”
“晋王?”
赵民望愣了下,紧接着一脸错愕的看向鲍恂:
“山西瓷器?”
鲍恂微微颔首:“前宋皇家茶园就建在福建,听说你祖辈是从福建迁徙到北直隶,你们又是以茶叶起家。
这才想着提醒你一次,小心一点,别让晋王抓到了。”
赵民望躬身一拜:“多谢仲孚兄!”
这不得不让他道谢,晋王明显想卖瓷器给海外诸国,而他家也一直将茶叶卖往诸国。
若是让晋王的人在海外碰到福建白茶,不怀疑到他家是不可能。
朱元璋年初刚下的禁海诏书,他们可以死,却不能找死。
鲍恂说的没错,想知道方时要做什么,根本就不可能,哪怕光明正大的给你看都看不懂。
正如此刻,方时居然到大理寺寻找冤假错案,这让大理寺少卿陈汶辉一脸错愕。
“方司柬,你确定要找冤案卷宗?”
“是啊!不能看的吗?”
陈汶辉撇撇嘴,都带着太子令牌,谁敢拒绝:
“可以!就是好奇而已,方司柬不是在编修经典为变法做准备,怎么有空来看卷宗。”
方时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翰林院有诸位大儒在,有没有下官都一样。
在家里待久了,太子殿下就让下官到大理寺学学。”
陈汶辉不是傻子,自然听出这是托词,他敢肯定,要不是为了变法,他敢把头丢在地上,让方时当球踢。
“走吧!我带你去,方司柬可以在大理寺任何地方看,却不能将卷宗带出大理寺。”
“多谢陈少卿,下官明白。”
一路上陈汶辉心中好奇难耐,他实在想知道冤假错案和他的变法有什么关系。
他也明白,若是问出口,很有可能被都尉府盯上,得不偿失。
若现在不问,可就错失良机,以后都没有这种好机会。
想来想去,陈汶辉还是决定侧敲旁击:
“方司柬,冤案一般都是官员以臆测定罪,或者其他人做假证形成的,其实也没什么好看。”
“宣承部那篇军队救灾就是下官所写,为了写好话本,下官只能从卷宗找找。”
陈汶辉忍不住眼神幽怨看着方时:
“方司柬,你不说也没关系,何必把本官当傻子呢?”
“下官从不骗人!过几天,下官的话本就会在大明邸报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