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刚过,沉睡中的赵云溪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身边躺着一个人。在惊慌和困惑双重情绪的刺激下,她猛地坐了起来,顺带着带走了沈熠身上的被子。
外面此时一片夜色,房间里也没有掌灯,黑漆漆的一片,只能听到两道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赵云溪虽然看不清身旁的人是何模样,但那股熟悉的味道却明确地告诉她,她心心念念的夫君回来了。
睡得正舒服的沈熠突然感到了一阵寒意,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凭着直觉和印象四处摸索,想找回温暖的被子。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四处摸索了半天,非但没有找到被子,就连睡前被自己搂在怀中的赵云溪都不见了。
沈熠心中一惊,我那么大个媳妇儿呢,连忙坐了起来,一边摸向床边柜子上火折子,一边急切地呼唤道:“小九,小九……”
赵云溪听出了沈熠话中的紧张和关切之情,心中不禁一暖,很是熟练地抱住了自己的夫君,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低声呢喃道:“夫君,我在,我在……”
沈熠顺势揽住了赵云溪,松了一口气道:“可真是吓死我了,小九,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坐了起来?”
赵云溪没有回答,像是一具石雕般紧紧地抱着沈熠。许久之后,她略带哭腔地道:“夫君,我好想你!”
沈熠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微微颤了颤,小心地拍着赵云溪的背,安抚道:“我也想你,小九。”
两人足足拥抱了一刻钟的时间方才不舍地分开。
沈熠抖了抖被子,将他与赵云溪完全裹了起来,关切地叮嘱道:“小九,快披好了,夜里冷气比较重,小心着凉。”
赵云溪“嗯”了一声,紧紧身上的被子,将头埋在沈熠胸前,安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在同安县的时候,她就喜欢这样靠着沈熠。许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南下后的她更眷恋这种相处方式。
沈熠轻轻地拍着赵云溪的肩膀,亲昵地道:“小九,你刚才做噩梦了吗,怎么突然就醒了?”
“没有,就是感觉到身边有人。”赵云溪瓮声瓮气地道。
沈熠抱紧了赵云溪,有些心疼地道:“没事儿,外面有姝儿和兰儿守着,不会有问题的。”
赵云溪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回应着沈熠的拥抱。她已经很久没有与夫君这样亲密地拥抱了,此时很是沉迷这种氛围。
大概过了一刻钟,沈熠突然感觉到腿有点麻,小声地建议道:“小九,我们还是躺下吧,离天亮还早呢。”
“那你要抱着我睡。”赵云溪突然撒娇道。成亲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很少表现出这种小女儿的姿态,但在今晚,她才不想理会自小接受的那些教育的羁绊呢,只想做听从于内心真实想法的自己。
“好,都听你的。”沈熠毕竟不是柳下惠,哪能拒绝赵云溪这种请求呢,直接揽着小娇妻的肩膀躺到床上。
缩在沈熠温暖的怀中,赵云溪小声问道:“夫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呢?”
沈熠温柔一笑,吻了吻赵云溪的额头,宠溺地道:“回来时亥时左右了,我看你睡得香,就没叫醒你,没想到你半夜还是醒了。”
“这算是惊喜吗?”赵云溪突然问道。
“当然了。但更重要的是,我想早些见到你。”沈熠神色平静地说了一句小情话,毫不隐瞒自己的心思。
“夫君,你真好!”赵云溪像是一只小猫咪一般用头蹭了蹭沈熠的胸膛,声音糯糯的。
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好人卡,沈熠似是已经习惯了,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提议道:“小九,我们再睡会儿吧,我还有点儿困。”
闻言,赵云溪 这才想起来沈熠应该是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才回来的,不免又心疼、又自责,连忙道:“都听夫君的,我们一起睡。”
“好,一起睡。”沈熠耐心地安抚着赵云溪,很快便再次陷入了沉睡。
赵云溪虽然答应了沈熠,可内心的激动感令她实在无法快速入睡。就这样挣扎了半个时辰,她终于在沈熠平稳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中陷入了梦乡。
辰时初,芸儿洗漱完毕,与文竹一起清扫完晚间的卫生,静静地等着赵云溪起床。
“芸儿姐姐,殿下怎么还没有起床,往常这个时候早就起了,该不会是昨晚受凉了吧?”文竹一脸担忧,不时地看向内室的房门。
芸儿也有些担心,但还是尽可能放松心情,语气平静地道:“再等一刻钟吧,要是少夫人还没有起床,我们就进去看看吧。”
文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却已经在心里盘算着随时去请玄奇过来替赵云溪治病了。
辰时初刻,赵云溪仍旧没有出现。
芸儿和文竹此时再也坐不住了,两人简单地商量了一下,由芸儿去请玄奇,文竹进入内室探视。
“殿下,该起床了,您还好吗,奴婢可以进来吗?”文竹敲了敲内室的房门,小心地道。
数息之后,赵云溪懒洋洋地道:“我知道了。等下就起,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文竹还想说什么,却被去而复返的的芸儿拽走了。
来到外间,文竹一脸茫然地看着面露喜色的芸儿,不解地道:“芸儿姐姐,你不是去请玄奇道长了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芸儿指了指内室,压低声音道:“少爷昨晚回来了,少夫人肯定有很多话要跟少爷说,我们就先不要打扰他们了。”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文竹猛地提高声音,好奇地道。
芸儿急忙捂住文竹的嘴,低声道:“小声点儿,别吵着少爷和少夫人了。我是听姜姐姐说的,兰儿姑娘也知道。”
文竹点了点头,又不好意思地看了芸儿一眼,像是请求一般地道:“芸儿姐姐,你别记恨兰儿姐姐了,她不是个坏人,之前冒犯驸马,她也知道错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文竹的心里仍旧有些忐忑。她想劝芸儿不要再记恨兰儿当初的无理,又害怕自己的话引起芸儿更深的怨气。
白马城那晚发生的事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芸儿却依旧没有忘记。一直到现在,她仍然对兰儿保持着疏远,就连称呼也从起初的“兰儿姐姐”变成了现在的“兰儿姑娘”。
在芸儿的认知中,沈熠才是他最大的天,其次才是其他与沈熠有关的人。即便赵云溪是天潢贵胄、皇家公主,在她的心里也只能排第二位,更遑论一个护卫了。兰儿既然如此不尊敬自家少爷,她自然不会再给兰儿好脸色。
而因为这件事,兰儿后来也与芸儿交流过一次,并主动地用“芸儿妹妹”称呼芸儿,且话里话外都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但芸儿却没有接受,反而用一句“兰儿姑娘莫要自降身份”怼了回去。
兰儿身为赵云溪的贴身隐卫,自然也是有一些小骄傲在的。自从被芸儿驳了面子后,她也就不再上赶着与芸儿说话了。
芸儿一直保持着对兰儿的不满,自然不会主动地与兰儿说话。有时候在赵云溪面前撞上了,她也总是表现得很生分。
由于芸儿和兰儿都是与赵云溪有关的人,文竹这才不遗余力地居中沟通,希望两人能握手言和。她之前试着劝过一次兰儿,而兰儿也不情愿地答应再与芸儿沟通一次,但芸儿却以“身体不适,需要休养”为理由拒绝了。
自此之后,芸儿和兰儿之间的关系便僵住了,若不是看在赵云溪的面子上,两人说不准都要打起来。
此刻,当文竹再次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芸儿原本因为沈熠回来而开心的心情瞬间就不美丽了,但她又不愿驳了文竹的面子,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会好好考虑的。
文竹也见好就收,不再多说一句与此事有关的话,转而与芸儿聊起了接下来的行程。
卧房的内室中,赵云溪早就醒了,但她却没有起床,而是窝在沈熠怀里,像是要把分别的十天时间弥补回来。
巳时左右,沈熠终于醒来了,一睁眼便看到了正认真地看着他的赵云溪,嘴角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早上好啊,小九。”沈熠吻了一下赵云溪光滑白皙的额头,心里是说不出的喜悦。
“早啊,夫君。”赵云溪回了一吻,甜甜地笑道,“夫君,睡得还好吗,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睡了,我觉得有些饿了,洗漱一下去吃饭吧。”沈熠微笑道,“在康州府那几天,吃的东西实在不合格,也不知道芸儿那丫头知不知道我回来了,有没有给我做点儿合胃口的菜。”
赵云溪娇嗔一声,忽然背过身去,佯装生气道:“夫君一回来就念叨芸儿,是不是我们的感情淡了?”
原本想着吃什么的沈熠听到这话后瞬间就慌了,急忙道:“小九,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
裹在被子中的赵云溪都快笑出声来了,她也没想到沈熠这么好忽悠。不过,听到自己的夫君如此急切地向她表“忠心”,她还是很开心的。
自从成亲那天起,赵云溪就明白芸儿日后会成为她的“妹妹”。平心而论,她的心里自然是有些不舒服的。但理智告诉她,圣朝的女子成亲后终究会面临这样的局面,与其吃那些没用的醋,倒不如好好珍惜她能享受到的夫妻之情。再说了,芸儿好歹是夫君身边的人,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也对芸儿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像这样知根知底的“妹妹”,远好过外面那些花花草草。
见赵云溪不说话,沈熠心里更慌了,可一时却不知如何劝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前世的沈熠到死都是光棍一个,来到圣朝后,在机遇与身份的双重加持之下,他遇到了自己心仪的女子,最终结为夫妻。
严格意义上讲,沈熠与赵云溪的相处模式更像是言情小说中的“先婚后恋”。唯一不同的是,这场恋爱中多了两个女子,这对结发妻子而言是不公平的。
正因如此,沈熠在与赵云溪单独相处的时候,一直尽可能地避免提起芸儿和赵文秀。但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次他好像真的玩脱了。
沈熠轻轻地扳着赵云溪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心虚地道:“小九,你听我说,我对你的心是真的,刚才也不是故意提起提起芸儿的。这场感情里,是我对不起你,这一点我无可否认。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与你相处的每一刻,我都是真心待你的,请你相信我。”
看着沈熠如此严肃又紧张的模样,赵云溪的心突然一软,含情脉脉地地看着自己的夫君,随后鬼使神差般地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被温软偷袭的沈熠怔了一下,随即急切却略显笨拙地回应着赵云溪。自从相识以来,两人虽然也接吻过许多次,但那都是在两人情到深处时自然而然的结果,像今天这样别扭的场合,却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一番温存过后,赵云溪这才轻轻捧着沈熠的脸,情意绵绵地道:“夫君,我刚才是在跟你开玩笑的,你不用这么紧张。成亲这么久了,我还能不明白你的感情吗?”
“那你刚才……”沈熠仍旧有些忐忑,说话时的底气也不足。
“我的傻夫君,我当然是在跟你开玩笑啊。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哪能跟你闹别扭啊。”赵云溪忽地笑出声来,用手指指着沈熠心脏的位置,认真地道,“夫君,我能从这里听到你对我的情意,因而我不会对你生气。至于感情的事,那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我只需要明白一件事就好,那就是与你在一起的时候,你的心里没有别人。”
听到这番真挚的话,沈熠感动得无以复加,紧紧揽着赵云溪,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