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犹豫了一会道:“再过一两个月,就是大喜的日子,万一不成,我从了他便是。”
岩晋双手手指交叉,相扣,道:“既然你打算嫁给他,那怎么刚刚在高粱地相遇的时候,你对他充满戒备?”
莲生捂住脸,颇为着恼,道:“按道理来说,摆了酒席拜堂成亲,才算过门妻子,那个时候才是洞房,可是他,他隔三差五找我麻烦,我,接受不了,我怕,怕生米煮成熟饭,到手的鸭子却飞了。”
岩晋追问道:“什么意思?”
莲生道:“我怕山泉得到我的人,却反悔不愿娶我过门。我们村里好多这样的女孩子,最后不是贱嫁就是自杀。”
岩晋握紧拳头道:“竟还有这种事!”抬头抚膝道“这样的女孩子很多吗?”
莲生点点头道:“嗯,有很多,我爹给我说的,所以每次,不论我与谁在一起,我都绝不允许踩到我的底线。”她态度坚决,眼神中有种不容侵犯的狠劲。
岩晋点点头,伸手在她肩膀上轻拍了几下,以示回应,道:“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一会,醒了我就送你回去。”
莲生打了个哈欠,道:“你也睡吗?”她看着他,眼神中有希翼在闪烁,那似期待,似爱慕,似悸动。
岩晋摇摇头道:“我在旁边等你醒,好了你快睡吧。”
莲生揉了揉疲惫的眼睛,道:“我不困,再陪你坐会。”
岩晋笑道:“干嘛?你眼睛都睁不开了,快睡。”
莲生坚持摇头,与他并肩而坐,仰望着漫天星光道:“我今年二十一岁,岩晋你多大?”
岩晋笑道:“我比你大四岁。”侧头看了看她那不算难看侧颜,但也没有什么特色可言。
莲生念叨着:“比我大四岁,二十一加四,等于二十五岁,你二十五了啊?”扭头与他眼神相对。
岩晋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快要燃尽的火苗,捡起一根烧了一节细长的高粱杆,拨动着,火苗又重新蓬勃了起来,道:“怎么?看着不像吗?”
莲生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道:“看着比我小,像没过二十似的。”
岩晋耸肩顶着她的脑袋,侧头看她,道:“你看着也跟小孩子一样啊,幼稚。”
莲生抬起头,指着他道:“你说谁小孩子?”
岩晋道:“你啊,你看看,头发黄毛丫头一样,身子瘦弱,你再看看,这衣服的款式,你那手腕像骨头架子一样,都没肉,哪一点像二十一岁的人,一看就是小屁孩!”
莲生瞪着他,道:“你!你欺负我!”抓着岩晋胸口的衣服,把他的脸拽到自己眼前,扬起另一只手,要打在他的脸上,但是动作到位了,却迟迟不肯落下,转而指着他的鼻子,咬牙道:“你,你,你还不是一样的,头发马尾不像个马尾,灸灸不像个灸灸,跟个落魄流浪汉一样,还有你这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像个大花猫,这衣服,这衣服蓝不蓝黑不黑的,还有一股腥臭味!”捂住鼻子做呕状,吐着舌头,捏着鼻子道:“呕,呕,还别说,跟那晒干的咸鱼一样的臭味,难闻死了!”
岩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啊?”
莲生推嚷着他:“起开起开,你离我远一点!这味也太重了!你几天没洗澡了?都收了!”继而拍打着自己的肩膀,和刚刚靠在他身上的那侧脸颊,道:“不是你是谁!这里难道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一个声音接了过去:“当然!还有我!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吗?”
两人同时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半米高的高粱地里,人头攒动,带头说话的正是山泉。
岩晋道:“山泉怎么带来这么多人?”
莲生站了起来,望着那队人马道:“看来他是来找你算账来的!我们该怎么办?”
岩晋道:“来的好!我正想好好教训教训他!”说罢跟着站起,把莲生护在身后。
莲生摇头道:“不!他虽然有时候还蛮不讲理,但对我倒也不错。我跟他还要过下去的。”
岩晋道:“那,那他带这许多人?这是干甚?”
众人举着火把走出了高粱地,将岩晋与莲生在平台上围了起来。
山泉道:“狗娘养的东西!还不快给我过来!”
岩晋要冲上去理论,道:“你怎么说话的?”
莲生拉住他,摇头道:“他脾气不好,刀子嘴豆腐心,我来就是。”
山泉身边的一个瘦弱男人道:“山泉兄弟,这两个人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呀!”
山泉道:“别瞎说!我媳妇可不能算在内!媳妇!快过来!别给我堵气了!再过两个月,两个月咱们办了酒席,拜了堂,成了亲,我俩就是一家人,那个,你让我等,我等还不行吗?”
莲生撅着嘴道:“那你不能让我饿肚子,还有以后每个月回我爹那儿,要多给些钱,买多些肉。”
山泉道:“我保证,就算我饿肚子,也不能让媳妇你饿肚子,行了吧。”
莲生道:“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说话不算数,我就找我,找我哥!”拍着岩晋的肩膀,眨着眼睛,道:“我哥可厉害了,你也不是不知道。”
岩晋附和道:“嗯,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山泉皱眉,道:“他,他是你哥?你什么时候有哥的?”
莲生道:“刚刚结拜的,他就是我哥!”
山泉身旁那瘦长男人道:“孤男寡女,什么哥不哥的,明显合着伙骗你的,山泉兄弟,既然你半夜把哥几个叫来,想必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咱们可不能心慈手软,放了这对奸夫赢妇!”
莲生反身挡在岩晋身前道:“你们今天谁敢动我恩人,我给他势不两立!”
岩晋伸手搭在莲生肩头道:“怎么回事?还不至于要你一个女人出头,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
山泉见状有些激动道:“你别碰我媳妇,把手拿开!”冲过来搂着莲生,推开岩晋。
莲生本就纤弱,如此一来,挣脱都显费劲,她叫道:“你干嘛?放开我。”
岩晋正准备动手,瘦长男子协同两三个壮汉,在七八个高举火把的人从包围圈中,将他五花大绑,岩晋道:“你们绑我干什么?”
莲生道:“山泉,快,放下哥哥。”
山泉一把吻住莲生的嘴道:“不许叫他哥哥!不许,你是我的!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不准你叫别的男人为哥哥!不许!”点着她的鼻子,警告着。
岩晋皱眉,跪在地上,双手反绑身后,只觉莫名其妙,不由得来气,叫道:“你们像这样,还有没有天理可言?”
瘦长男子甩了他一个耳光,指着他鼻子道:“你还跟我讲天理?不要脸的东西!这里哪一个人不知道,我山泉兄弟的老婆莲生姑娘,从小到大除了他一个老爹,哪有什么亲人,你还在这里充当她哥?你这个哥哥又没有经过我山泉兄弟的认同?又没有通过我们的批准?你还想当哥哥?说出去谁信?你还好意思,称兄道妹的?有脸吗你?啊!你撒泼尿,照照镜子,哪一点配得上我媳妇的哥?嗯?自己几斤几两你不知道吗?”
岩晋一时间语塞,一个“我,我,”半天,后续没啥好说的。
莲生道:“我跟他是清白的,塞尔猴!你别瞎起哄!这位恩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你别路遥知马力不识好人心!山泉,你如果还想娶我,就放开他,给他松绑!他没错,错的是塞尔猴在这添油加醋,无中生有!”
山泉盯着她眼睛道:“你们俩真的没什么?”
莲生点头如鸡啄米,道:“真的没有什么,你不要听信谣言!”
岩晋想站起来理论,只怪被两个人按着,不得自己,吼道:“我跟她能有什么嘛?我才和她待一起多久?你自己不知道用脑子想想?”
那瘦长男子塞尔猴道:“山泉兄弟,你也是知道的,那种事,分分钟搞定,说得清不成?再说了,莲生姑娘是不是清白的咱还真不敢说,毕竟这事嘛,谁也说不清,也说不出口,你仔细想想,假如他俩没什么,那莲生姑娘会叫他哥?假如这男的与莲生没什么,他会帮她出头?噢,还掐你脖子啊?”
山泉怒吼一声:“呀的!给我打!”
莲生摇头,急道:“不!山泉,我不同意,不许你们打他!”
岩晋只觉眼前一花,脸上又挨了一记耳光,道:“怎,怎么回事?”
塞尔猴道:“你问我怎么回事?还在这里装腔作势?你这个人面兽心的走狗!”说着又是扬起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岩晋吃痛,皱眉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可不是好惹的!”
山泉道:“你说什么?碰了我媳妇,还想安身?痴人说梦话!给我往死里打!”
莲生挣扎道:“不!他,我跟他,我跟他没什么,你不要瞎说,我告诉你,今天你只要打了他,我莲生对天发誓,从今以后,你我皆是路人……”
后面两个字不待她讲完,山泉吻住她的嘴,过了五秒,松开道:“你是我的!你这辈子都是我的,我告诉你莲生,从我认识你决定娶你那一刻开始,你就只属我!不许对任何男人说亲密的话,亲热的举止!”
莲生锤他的胸道:“我不是,我不是!”
山泉再次吻她,满脸驼红,像喝醉了酒,他指着岩晋道:“把他给我抬回去!”
莲生只觉酸软无力,靠在他的怀里,道:“你想把他怎样!”
山泉道:“不需要你管!我告诉你,你越替他求情,我越要折磨他!”
岩晋道:“我再问最后一次,是不是要我发飙!”
塞尔猴拍着他的脸道:“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在我们几个面前发飙?你发什么飙?啊?你发呀!你小子还飙发?”没说一次,拍一下他的脸。
身边的几个人起哄道:
“你发呀!发!”
“看你有什么本事!哼!”
莲生摇头痛苦流涕道:“不要!不要啊!”
“噌”的一声,岩晋安然无恙的瞬移在莲生45厘米眼前,嘴角邪魅一笑道:“再见了!妹子!我现在很好!”那笑容中有种惊心动魄摄人心魄的魔力。
莲生心头猛的一震,她呆住了良久,那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一个微笑,在心中久久徘徊不能忘记。
众人之中骚动了起来,纷纷叫道:
“人呢?!”
“刚刚那小子呢?”
“怎么,怎么只剩下绳子?”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岩晋消失在众人之中,他来到了一片荒芜寸草不生的荒原之中,在拐角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山庄,山庄的门牌上写有:刘门宗,三个大字。
他停下来,站在门口,望着那三个字,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来那个时候抱着奄奄一息的没有舌头的阿桑,进入刘门宗时候的样子,想起了她那张质朴无华的面容,想起了关进小黑屋里的颓废,想起了来救他与阿桑的刘棉,胸腔中涌动着一种迫切,他暗暗自语道:“无论变成什么样,我一定要找到你!”
他伸手摘下一片唯一庄园两旁的香樟树的叶子,仍在地上。
这时从刘门宗门口走出来四五个人。
岩晋赶紧装作若无其事,蹲在地上拨弄石头子。
只听为首两人分别说道:
“一品鲜堂主前来驾到,另我刘门宗蓬荜生辉呀!今日接待不周,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此番前来也不是没有收货,至少送来了贵宗的宗主令牌,也换回了我阁的掌门戒指,一举两得,还请劳烦拜谢宗主才是!”
“我们宗主这两日为处理叛徒刘棉和与他私奔的宗主夫人阿桑之事,在外未归,实在可惜,没能亲自出来迎接大架,我丙某在此代宗主刘竟抱歉了!”
“刘门宗这几年在刘竟的引领下,日渐强盛,多亏了他,要不然我也没能找回消失十年的掌门戒指!感谢感谢!至于,刘宗主忙审理叛徒刘棉与阿桑的事嘛,那肯定是大事,他现在还在五祖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