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晋道:“怎么回事?你刚刚欺负她了吗?”
女人颤抖着点点头,眼中有委屈的泪水打着转。
也不知怎么,虽然这个女人长相普通,皮肤黝黑,可是这股柔弱的姿态,让他心生怜悯,他想着肤白大眼的刘玲,想着妩媚动人的阿狸,想着坚强勇敢的阿桑,最后心神落在身后的这个普通女人身上,道:“我叫岩晋,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他想先前的几个女人,自己都没能好好守护他们的安危,于是一种希望眼前的这个女人好好生活下去的强烈使命感油然而生,他道:“我会保护你的!你放心!”
粗犷男人皱眉,他盯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却有着笔直身躯的岩晋,道:“你小子叫岩晋是吧!你要多管闲事是吗?”
岩晋忆起了刘玲在自己眼前自刎时的绝望,想起了阿桑癫狂乱舞倒在他怀里咬舌的恐慌,念起了阿狸从半空中为他挡去子弹身体扭曲流血不止的难堪,所有的感受来自于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她们一个个在自己眼前香消玉损,他反身把那个普通女人抱在怀里道:“没事的,你不用发抖,有我在,没事的,我会护你周全!”那是对曾经的无力回天一种补偿,这一刻,他把眼前的普通女人,当成了刘玲当成了阿狸,当成了阿桑。
那女人原本惊慌颤抖的躯体,渐渐冷静下来,她抬起头看着岩晋,笑着泪水流了出来,道:“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话,从来没有人对我如此温柔,我叫莲生,我姓苦,叫苦莲生,我这一生都很命苦,三岁时我娘就去世了,八岁我就被卖到有钱人家做童养媳,帮我爹还完了上辈人欠下的外债,我就跑回了家,我爹怕财主找上门,又偷偷把我卖给别人,我在他们家饭也吃不饱,还要干许多活,我又想跑,山泉就拿我爹威胁我,说我不听他的话,他就给我爹告状,但是今天他实在太过分了,把我骗到高粱地,想对我行不轨之事,但我并没有那种意思,可他偏偏要我从了他,于是我反抗,咬了他的肩膀,逃了出来,我也不知道能去哪,没想到碰到了你,你是个好人,你带走我吧!”莲生用充满泪花的眼睛,渴求的看着他。
粗犷男人从背后举起镰刀,用力挥去,落下处正是岩晋的后背心,嘴里吼道:“我要你胡说八道!你这个没良心的破鞋女人!”
苦莲生尖叫道:“呀!你小心岩晋!山泉用镰刀砍你来了!快躲开!”抱着岩晋,企图拽着他一同往右挪,避开山泉的镰刀。
只见岩晋处变不惊,笑着安慰道:“不用担心,他这点小伎俩,还难不倒我。”说着轻轻松松的探出右手,头也不回的捏住了镰刀,道:“你看吧,这个东西,还算不上快,我先前接过一个黑色的东西,那东西好像是叫子弹,黄豆大小可速度比这个快多了,但我仍可以接住它,然后任我轻轻一弹,弹出老远呢!”
单手抱着女子,转了几个圈,掐住了山泉的脖子,把他举在半空,道:“你瞧,这个男人对我没有丁点杀伤力,我啊就怕那个黑色的手环,那玩意,捆住我,我就动不了,可是也不知怎么,我居然睡梦中,逃到了这里!”
莲生见比岩晋高大一倍的粗犷男人山泉在他那弱不禁风的手掌中,一点点失去生机,于心不忍道:“快放开他,你再这样举着他,他就活不了啦!”焦急的拍打着岩晋的胸口。
岩晋稍微有些疑惑道:“不会吧,我就随便举一举,他就活不了吗?”
莲生道:“你看他脸色发紫,那不是要死,是什么?快!把山泉放下来!快呀!”
岩晋定睛一看,男人真的满脸发紫,心下一慌道:“咦!好像是真的!”赶紧把山泉放倒在地。
只见山泉躺着一动不动,俨然一副死去的样子。
岩晋吓得一跳,倒退数步,道:“完了,我杀人了?天啦!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这下该怎么办?”
莲生也有些慌乱,道:“咱们跑吧!离开这里!要不然被人发现,我们俩谁都别想活命了!”
岩晋道:“为什么?”
莲生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再说了这事因我而起,要是被抓住,我也八成是活不了了!”
岩晋捂着额头道:“天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因为之前,我想杀那两个黑衣人的,但是我也掐着他们的脖子,而且非常用力,也没见那两人有什么事啊,没想到,我都没怎么用力,这个山泉,居然,居然死了,这也太出乎我意料之外了吧?”
莲生道:“先前你也掐过两个人?”
岩晋点点头,道:“是啊!也没有他这么脆弱呀!而且我还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呢!”
莲生道:“那两个人厉害吗?”
岩晋想了想道:“厉害,他们丢出来的手环可以捉住我,我就跑不掉,哪怕是瞬移也没有用,可能我真气当时用完了吧。”
莲生黝黑的脸上充满了疑惑道:“什么?什么真气?”
岩晋道:“先离开这里吧,我还想去找一个人!”
莲生道:“找谁?”
岩晋道:“阿桑姑娘,他救过我的,我要报恩,护她周全!”
莲生道:“我跟你一起去!”
岩晋道:“好啊!只是,我不知道她此刻是不是还活着。”神情中有些落寞。
两个人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平台上坐着,那是一块一米宽的泥泞小路,只是夜里人烟稀少,没什么人路过。
莲生把头靠在岩晋的肩膀上道:“等天亮了咱们再走,大晚上的也没有人会来这里!”
岩晋仰头看着满天星空,一望无际的空旷感,心中很是开阔,叹了口气道:“行!听你的,反正我有瞬移!”
莲生道:“什么是瞬移?”
岩晋道:“就是想去哪里,用意识带动身体,前往目的地的一种方式!”
莲生道:“真的假的?那你可以隔空取物吗?”
岩晋摇摇头道:“不能,我只会驱动我自己,做一些事情,比如说,穿墙,透视,瞬移,嗯,就这些。”
莲生道:“那你瞬移我看看。”
岩晋摇摇头道:“等天亮了,我带你见识见识!”
莲生道:“为什么非要等天亮?难道那种事还分时间吗?”
岩晋摇摇头笑道:“没有,只是我这个人比较遵守承诺,我答应了天亮带你走,没什么紧急情况,我绝对等到天亮!”
莲生道:“可是我想看看嘛!你就当表演一下给我看看呗!”
岩晋想了想,站起了身,拍拍身上的尘土,道:“噢!对了,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把尘土保存起来?随身携带?”他摸着胸口那一捧师父尸骨化成的风沙,有些沉重的说道:“我希望能好好保存一些东西,而不至于从我身边消失。”
莲生想了一下道:“你说的是泥土?”
岩晋点点头道:“算是吧!”
莲生坐着仰头,道:“有多少呢?”
岩晋站着,低头看她,道:“也不多,就一捧吧!我只有这么多了。”
莲生抿住嘴,道:“那应该够了,可是那是我娘的生前之物,我一直拿它当纪念,随身携带,既然你救了我,只要你不嫌弃,送给你我也没有什么不安。”
岩晋道:“它可以帮我保存风沙吗?”
莲生故作轻松道:“先用着,等遇到更适合的再换嘛,免得时间长了都流失了,那可划不来!你把那沙子放在哪的?是胸口吗?”
岩晋点点头道:“是的,只有这个位置比较安全。东西呢?是什么?”
莲生从胸口掏出来一个蓝色刺绣香包,道:“我随身都带有针线,只要我破开它,然后把你的那些沙子灌进去,再用针线缝起来,就不怕它们掉出来了,因为香包里面有好三层的,而且还有淡淡的茉莉花香,时间长了,你一定会喜欢这个味道!”
岩晋点点头道:“那好,听你的!开始吧!”
莲生借着不太亮的月光,小心翼翼的拆着包,道:“为什么会随身带着沙子呢?它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岩晋点点头道:“嗯,对我很重要,我只有这么多了,我不想失去。”
莲生道:“如果有火就好了,那样我可能会更快,毕竟月光它亮,但是太过黑暗。”
岩晋点点头道:“我去想办法!”他走到十米开外原本躺在地上的山泉尸体身旁,却见地面上空空如也,山泉早已不见,急跑了过去,四处翻找,在一片压平的高粱地上,发现了一个东西,正是火折,他捡起火折,抱起一捆割好的高粱,走了回去。
莲生老远看到一个人影,叫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没找到吗?”
岩晋摇摇头道:“找到了火折子,没看到人。”他把高粱架起来,打开火折子,点亮了火。
莲生调整方向道:“这样好看多了,什么没看到人?”
岩晋道:“那个人没死,他跑了。”
莲生手抖了下,针刺痛了她的拇指,道:“山泉没死吗?”
岩晋道:“嗯,估计是这样,要不然他怎么会不见了?”
莲生用嘴含着被针扎的拇指,吐了一口痰道:“呸!真晦气!”
岩晋道:“怎么了?”
莲生道:“手扎了,没事,不影响功能。”继续拆包,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倍。
岩晋看着她麻利的缝纫之术,坐在地上看着火苗被风吹着两边摆动,想起了同样火堆的刘玲,看着身旁忙碌的莲生道:“山泉没死,你打算回去吗?”
莲生咬住下唇,手里不停的忙碌着,过了一会道:“拿来!”
岩晋反应过来道:“好了吗?”
莲生点点头道:“我干针线活,还没有人是我的对手!快给我,我一会就给你封好!”
岩晋伸手入怀,掏出风沙,这一路颠簸,只见原本一捧,变作了一小撮,不过装满香包,完全没有问题,他举着手,等着莲生装完手中的风沙道:“假如你回去,他还会那么对你吗?”
莲生摇摇头,道:“你问我我问谁啊!不想说话!别吵我!”
岩晋感觉到她语气中的不满,道:“是不是后悔了,他没死,你好像特别生气。”
莲生停顿了一下道:“没有,他活着,咱们俩没有杀人,我也就不用跑了,多好!这是好事,免得我也不知道能去哪,跟着你,我爹又只有我一个女儿,叫我扔下他不管不顾孤苦伶仃,那才叫真的心不安。”仰头叹了口气道:“香包缝好了,你拿去吧,对了这个送给你!”她从怀里掏出一根凤钗粗的绳子,香包上本身有个挂口,她把绳子从挂口中穿过来,道:“要不要给你戴在脖子上?”
岩晋点点头道:“嗯是个好方法!”把头伸过去,接香包。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岩晋闻到一股难掩的女人香味,那种味道有种微微晕眩之感,他道:“你不恨你爹吗?他把你辗转买卖?”
莲生给他带好香包,摇摇头,故而娇笑:“不恨。好像有点大,像个包子,再不取下来,还是放在口袋里,比较不明显。”
岩晋捏着胸前的香包,道:“不大,刚刚好,我还怕放在兜里,弄掉了可就糟糕。”塞进衣襟中道:“真的不恨吗?”
莲生叹了口气,道:“我娘死的早,从我三岁起,一直都是我爹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的,家里穷,能把我养到十四岁而没让我饿死,就已经算是万幸!而且我们那个地方啊,跟我一样大的孩子,更是女儿的,不是饿死就是遭到抛弃,多的数不胜数呢。跟他们比起来,我能活到现在,都得感谢我那个爹啊!”
岩晋点点头道:“说来也是,你爹这后半辈子,没想过再找一个吗?”
莲生摇摇头道:“家里住的是茅草屋,种了一亩地,收入来源全靠那块地换钱,有时候遇上干旱雨水,没了收成也是常有的事,我爹这个人老实本分,又不善于交际,除了左右隔壁偶尔接济接济,再也没有其他人。”
岩晋道:“那也挺可怜的,除了你以外,他也没个说话的人吧。”
莲生点点头,伸手烘着火,顶着那摇曳的火苗道:“我每隔几天去看看他,陪他吃顿好的。山泉他也帮着挑水砍柴,算是个靠得住的人,就是有时候性子来了,挡也挡不住。”
岩晋看着她那在火光印寸下质朴的脸上,看到了一种良知,道:“还能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