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娘子怒喝一声,疾风暴雨般攻向张仲坚,上面是蒸笼和馒头齐飞,下面是连环踢出下撩腿,逼得师兄不得不稍微后撤。
“八面来馒!”桃花娘子接着一声暴喝,头上冒出几股青烟,上衣“啪”的一声,全部裂开,露出里面的黄色亵衣。
“小心,馒头有毒!”一直观战的沈旭突然疾声喊道。
下一秒,只见六个小馒头从桃花娘子的背后、腋下涌现出来,和原本飞在空中的两个大馒头,齐齐向我袭来。
卧槽,这老娘的真正目标居然是我。
同时,和我交手的秦晚银也挥舞鸡笼和兔笼攻向我。
张仲坚一声长啸,手中陌刀焕发出淡黄色的刀气,划出几道弧线,将两个大馒头和一个小馒头击飞,朝桃花娘子弹回去。
梅超疯的长鞭也悄无声息地卷来,又将两个小馒头荡开。
可是还有三个小馒头朝我极速袭来。我手忙脚乱,一边应付秦晚银,一边用铁锅和左掌劈开两个小馒头。
剩下那个小馒头突然在空中加速,朝我前胸砸来。眼看就要躲不过去。
刹那间,我体内真气高速运转,在本能反应下,快速施展一个“铁板桥”,突然向后仰天斜倚,险险避过那小馒头。
当时,我的鼻尖距离那小馒头就只差两毫米。
就在我以为已经躲过去的时候,那个小馒头就像活物一样,一个极速回旋,又转朝我后脑砸来。
我刚挺直上身,就听见耳边传来小馒头破空的声音。我的心顿时凉了,知道这次一定是躲避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快速闪来,“噗”的一声,帮我挡住了这必中的一馒。
张仲坚见我连连遇险,暴喝一声,连人带刀,化作一道耀眼的黄光,朝桃花娘子和秦晚银攻去。
秦晚银尖叫一声,急忙后跃,那刀气从她头上划过。秦晚银的一层头皮带着毛,血淋淋地被劈掉下来。
桃花娘子脸色也是大变,手持蒸笼格挡了一下。
只听“轰”的一声,桃花娘子被张仲坚的刀气震飞了好几米,手中蒸笼和身上亵衣全被震裂,露出两个小笼包。
这个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停下手,望向桃花娘子。老实说,她真的太小了一点。
我转身一看,为我挡去那颗小馒头的,正是一直观战的沈旭。
那颗小馒头已被击飞,掉在地上,裂成几小块。而沈旭的铁扇上沾满了黑色的汁水,就像是墨水一样。
“沈大哥,你的脸!”
我突然看见沈旭的左脸,也沾上了几滴黑色汁水。
“没关系的。”沈旭苦笑一下,身体一闪,和我并肩站在一起。
“桃花前辈,你这个馒头里面的黑色汁水有没有解药?沈旭公子的脸上沾到了一些。”
我担心沈旭,便换个语气,向桃花娘子求助。
此时,桃花娘子满脸羞得通红,双手捂胸,根本不理会我,一声不吭,转身就跑。
“喂,前辈别走!”我一看这桃花娘子要跑路,心里急了,大声喊道。
这时,李楚楚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小包东西,抛向我,说道:“外敷,一天三次,敷两天就好。”
说完,李楚楚也跟在桃花娘子后面狂奔。龙傲天三人见状,也如丧家犬般,快速逃离。
我赶紧打开李楚楚那小包东西,将里面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敷在沈旭的左脸上。
“沈大哥,对不起,是我害得你的脸受伤了。”我带着哭腔说道。
沈旭安慰我,说道:“没事的,楚楚不是说了,敷两天就好。”
说完,沈旭坦然地把李楚楚那小包粉末包扎好,系在腰间。
刚才,我们一番恶战,把食肆的桌椅打碎了不少。食客们全跑光了。
只有那食肆的老板和老板娘,不肯跑远,蹲在桌子底下,惊恐地看着我们。
我见状,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便招呼他们夫妻两人出来。
“老板,这损坏的桌椅碗筷,和食客们没付的账,都算我头上。你算下,大概要多少钱?”
“姑,女大侠,就给五百个铜钱就够了。”那食肆老板看了看四周,有点结巴地说道。
“师妹,你给老板一两白银。”
“好。”
那时候,一两白银可换一千个铜钱。
那食肆老板一听我多给了他一倍的钱,欢天喜地接过梅超疯的白银,连声致谢。
“老板,我们刚才点的菜继续上。”
“好嘞,我再给你们添点。”
那夫妻两人脸上的愁云一下子消失不见,开始勤快地打扫场地,准备饭菜。
食肆里还有两张桌子没损坏,我们便坐在一起。
我看张仲坚的脸色好像也不太好,便关心地问道:“师兄,你没受伤吧?”
“没事,只是刚才运气太急,经脉有点不舒服,缓一缓就好。”
陈斤少已把后背的绳子解开,把男孩放下来。那男孩就坐在他旁边,双手不停地揉着身上的绳印。
男孩眼眶里充满着泪水,可他倔强地微仰着头,强忍着心里的情绪,不肯让泪水流下来。
我又摸了摸男孩的头,向陈斤少问道:“陈帮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桃花这头疯母狗怎么会追杀你。”
江湖上,大概只有我会把桃花娘子叫做疯母狗。众人闻言,不禁都是微微一笑。
陈斤少长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沈旭,缓缓地说起其中缘由。
原来,陈斤少背着的这个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翟让唯一的儿子——翟国良。
就在瓦岗军击溃张须陀部后没多久,翟让就召集瓦岗军所有高级将领开会。
在会上,翟让正式向众人宣布,从今天起,自己不再担任瓦岗军的一把手,由李密接任。
翟让的话震惊了瓦岗众将。
这瓦岗军是翟让在大业七年,紧跟王薄之后,建立起来了的起义军,到今年已经有六年多时间了。
这六年多时间里,瓦岗军是在翟让的带领下,一点一滴地壮大起来的。
前五年时间,瓦岗军虽然没有像今年这般战绩辉煌,但也始终保持山头不丢,多次击退隋军对瓦岗赛的进攻,牵制了一部分隋军力量,为其他起义军的壮大创造了条件。
老实说,翟让指挥打仗确实欠佳,但他为人豪爽仗义,瓦岗众将对他都心服口服。
没想到,翟让会如此高风亮节,正式将首领之位禅让给李密。
在翟让心中,李密比自己更适合当瓦岗军的一把手,因为他认为李密的才华远远在自己之上,特别是在指挥打仗这方面。
当然在禅让之前,翟让和李密两人是充分沟通过的。
李密也不推辞,上台接过翟让的印章和虎符,慷慨激昂地做了任职讲话。
但是,翟让和李密两人亲密的合作关系,也就在那一晚到达了顶峰,之后便一直直线下滑。
在翟让禅让的两个多月后,李密邀请翟让到他府上喝酒。在瓦岗军高层中,相互之间请喝酒,这很正常。
何况,李密刚娶了一门小妾,长得很美、很润的那种。于是,李密邀请的人很多。
基本上,和翟让关系铁的高层全请到了,一个不漏。
那天晚上,天上没有月亮,没有星星,风高无雨。
瓦岗军的兄弟们兴高采烈地提着礼物,去李密家中喝酒,都想看看新娘子有多美。
新娘子果然很美,还为众兄弟们献舞一支。
大家为李密高兴,喝得很高兴,也都喝醉了。
正在这时,一群武士从外面涌入,为首的正是桃花娘子。
这一切全是李密布的局。今晚是一场流血的鸿门宴。
桃花娘子等人将翟让、翟弘、翟摩侯、王儒信等十几人,全部杀死。
徐世绩身中几刀,但不致命。单雄信见状,酒醒了一半,跪在地上,向李密求饶。
王伯当怜惜徐世绩、单雄信两人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劝李密放过两人。李密沉吟一番,答应了。
从此,瓦岗军只有大当家李密,不再有二当家翟让。
陈斤少是幸运的。那一天,陈斤少带着几个手下,恰好去翟让家做客。
翟让本来是邀请陈斤少,陪他一起去李密家赴宴的。
可是前一天晚上,陈斤少刚喝吐了,不想再喝了,便婉拒了翟让的邀请,并在翟让家中休息,逃过一劫。
杀死翟让等人后,李密还要斩草除根。
那天晚上,“关外血刀”陈志安带着一群武士,又来到翟让的府邸。
陈斤少的一名随从机灵,发现了他们,大声斥责。一场偷袭变成了明斗。
喊杀声惊醒了梦中的陈斤少。当他冲到庭院中时,已是血流成河。
那时候,陈志安正在大声呼唤,翟让已死,奉魏公李密之命来杀他妻子,其他人可以放下武器,自行离开。
陈斤少当时听到陈志安这番话,都懵了。他实在不明白,李密左口一个翟兄长,右口一个翟大哥。
这个看上去最敬重翟让的一个人,居然会杀了翟让。
翟府中人和陈斤少的随从们并不理会陈志安的劝降,依旧拿着武器,和陈志安等人厮杀,但兄弟们伤亡惨重,情况非常不妙。
翟让的夫人顾氏立刻跪在陈斤少面前,哭求陈斤少带着翟让唯一的儿子翟国良逃出去,以保全翟家一脉。
陈斤少不敢逞匹夫之勇,去和陈志安等杀手拼命,当机立断,把翟公子绑在自己背后,在兄弟们的协助下,杀出去,抢了一匹马就跑。
一起冲出重围的还有陈斤少的一名手下,叫毛卓。
陈志安等人在后面紧追不舍。
那天晚上,陈斤少几人成功甩脱了陈志安。连着好几天,翟让和翟国良潜在山林之间,让毛卓去打探消息。
这才知道,翟让和以前瓦岗军的好多将领,包括翟让一家全被李密杀了。翟家只剩翟国良一根独苗了。
躲躲藏藏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陈斤少和毛卓商量,决定先回去杀猪帮总舵,再商议下一步怎么办。
就在今天,陈斤少三人刚出来,到了镇上,就被桃花娘子她们远远发现了。
情急之下,陈斤少只好再把翟公子绑在背后,上马急奔。而殿后阻敌的毛卓也被杀了。
桃花娘子等人在后面追了两个时辰。恰好就遇上了我们。
“我和翟兄已相识十年。他六年前立杆抗隋暴政,身上伤痕累累,那么多次刀林箭雨,他都扛过去了,没想到,没想到会死在……”
讲到这里,陈斤少突然放声大哭,不能言语。我泪如泉涌。张仲坚他们也偷偷抹泪。
唯独翟国良这个小男孩睁大眼睛,紧闭嘴唇,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硬生生地不让眼泪流出来。
我情不自禁地把翟国良搂在怀里,柔声说道:“你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一些。”
翟国良抬起头,直直地瞪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爹说过,大丈夫宁可站着笑,也不跪着哭。我不哭!”
我继续柔声说道:“你爹那话是针对敌人说的,可我们都是你爹的好朋友。你想不想替你爹报仇,我请这世上最厉害的人,来教你武功,好不好?”
我这句话,溶解了翟国良最后的倔强。
这少年把头埋在我怀中,颤栗地大哭。泪水很快湿透了我的衣襟。
我轻抚着他的头,陪他落泪,让他在我怀里放肆发泄自己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