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翟国良竟在我怀里睡着了,还响起轻微的鼾声。
这段时间里,他承担了太多这个年龄不该承担的变故。
食肆老板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我们吃饱后,便向附近的一家客栈走去。
我抱起翟国良,发现这个少年的嘴角微微弯起,好像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也许,那些你都记不起的梦境,会在寒夜里抚平你的伤口。
到了客栈,陈斤少从我怀中,接过翟国良,抱着他去房间休息。
我们放下行李后,又下来一楼,在客栈的包厢里喝酒、聊天。
我们心中有些疑惑,想问问沈旭。料想他亦如此。
“沈大哥,这疯母狗不是一直在支持江淮的李子通吗?怎么又和李密走到一起了。”
“说来话长,这是我师父和桃花娘子的共同决定。李子通近几年一直不温不火,偏安一角,怕是难以逐鹿中原。
而李密蒸蒸日上,已有雄主之风。我们便改为支持李密。水往低处流,人朝高处走。你们懂得的嘛。”
“嗯,的确,李密杀起自家兄弟,那也是蒸蒸日上。”
沈旭尴尬地笑了笑,并不反驳,只是自斟自饮。
正聊着,陈斤少也下来了。
“国良,他睡着了吗?”
“对。今天之事,真是多谢大家了。”
“陈帮主不要客气。”
陈斤少举杯敬我们。大家一饮而尽。
“对了,仲坚,你们这是打算去哪里?”
“我们打算去找一找宇文化肥。”
“哦,我知道了。最近江湖上传言,说这宇文化肥偷了长安皇宫很多贵重的东西,其中就有那传国玉玺。
你们应该就是冲着传国玉玺,才去找他的吧?”
只是沈旭不知道,这传言的始作俑者——我就坐在他对面。
“正是,沈大哥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找那传国玉玺?”
沈旭摇摇头,说道:“我和宇文兄弟几人都很熟。以我对宇文化肥的了解。
他不是个贪财的人,也绝不会把传国玉玺献给李密,很可能是被人污蔑的。
我觉得,他身上应该没有传国玉玺。毕竟和他相识一场,见面难免尴尬,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凑这个热闹了。”
这事情,沈旭只猜对了一半,宇文化肥确实是被我们污蔑的,但传国玉玺是在他身上。
“那沈兄下一步准备去哪?”
沈旭苦笑了一下,说道:“去哪?我也不知道。上一次,桃花娘子在我师父面前,告了我一状。
害我被师父狠狠地训责了一顿。这一次,我又公然站在你们这边。
这师门,我是回不去了。天下虽大,我竟是不知何去何从。”
听到这里,我们都沉默了。
油条帮和馒头堂的关系,就像我们咸鱼宗和猪肠门的关系一样,都是盟友。
沈旭三番五次违背裴斗江的意志,和桃花娘子对着干,在江湖人眼中,相当于叛师背道。
“对了,沈大哥,要不你陪着陈帮主,护送翟国良去我们咸鱼山庄。
我给我父亲写一封信,求他将翟国良收为内弟子。以后,他长大了,出来行走江湖。
那时,料想以我父亲的名声,寻常武者也不会,为了讨好李密去找他的麻烦,也不枉我们和翟让大哥相交一场。”
“多,多谢!”
陈斤少听了我这番话,眼眶红了,想要给我跪下,却被旁边的公孙七郎一把抱住。
“好,这事我就管到底了。我和陈帮主在咸鱼山庄等你们。可是,你们几时归来。”
沈旭又饮尽一杯酒,爽快地答应了。
“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对了,公孙大哥,你也陪着陈帮主先回咸鱼山庄吧。
这样的话,路上也有个照应。对付宇文化肥,我们三人也就够了。”
“好,那就依大小姐的。”
大家又聊了一会,便各自回房休息。第二天清晨,我们分道扬镳。陈斤少他们拿着我的信,前去咸鱼山庄。
张仲坚、我和梅超疯三人则继续前往神农山。一路疾驰,到了下午,我们终于来到了神农山的山脚下。
把马拴好后,我们向采药人问路,一路往主峰紫金顶走去。
这神农山植被茂密,奇峰林立,到处可见悬崖、峡谷、溶洞、瀑布,还有满山的猕猴。
快接近紫金顶的时候,我们三人运起轻功,小心翼翼地潜行,不露出半点声响。
走在前面的张仲坚突然停下来,给我们做了个手势,没有继续沿着山路走,而是弯着腰钻进旁边的树林。
看样子,他听到了什么。我和梅超疯蹑手蹑脚地跟在大师兄后面。
登上一个巨岩,张仲坚终于停下来,指了指下面。
我探出头往下看,只见下方远处有一个寺庙,上面的大牌匾上写着“静安寺”三个字。
静安寺前面是一个空地,下面整齐地铺着,大小一样的石砖。
有五个人围成一个圆圈,盘膝坐在石砖上,其中三人背对着我们。
我仔细一看,正面对着我们的其中一人正是宇文化肥。他真人比画像上的模样更丑,山羊脸,阴阳眼,长下巴。
另一个人坐在宇文化肥旁边,正面对着我们,相貌也十分丑陋,应该就是他的好友嘉阳道长。
“化肥小兄弟,若不是念在你父亲和我们有些交情,我们早就用强了。
请你速速说出藏匿传国玉玺的地点,免得破了脸面,就不好看了。”
背对我们的三人中,有个道长打扮的人对宇文化肥说道。
“宇文化肥,你躲在这深山中,让我们三人苦苦找了三天。
今天你若爽快交出传国玉玺,也就罢了。倘若再磨磨蹭蹭,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哼!”
正中的一位中年男子亦厉声说道。
“阿弥陀佛,化肥小兄弟,杨广无道,你何必为了一个暴君丢了性命。
不值啊,不值。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善哉善哉。”
说话这人正是一个老和尚,双手合十,摇头说道。
可无论这三人怎么说,宇文化肥和嘉阳道长就是一声不吭。
正在这时,我感觉到身后有轻微的风声,便下意识地转头一看。
“爹……”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赶紧捂住嘴巴。
身后来人正是我父亲和菩提子。我万万没想到,我父亲会来到这神农山。
可就这一声,已经惊动了背对我们的那三人。
“是哪位藏身石后,可否现身一见?”那名道长起身,对着我们藏身的方向缓缓喊道。
“哈哈,煤灯大师、太馋真人、裴帮主,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我父亲朝前踏步,站在巨岩上,轻荡荡地飘下去。
啊,原来这三人居然就是少林寺、武当山、油条帮三大龙头门派的掌门人。
我们见我父亲已现身,便也跟在后面,飞跃下去。
“阿弥陀佛,多年不见,雷宗主仍然是风采依旧,菩提子大师也来了,善哉。”
煤灯大师转身见到我们,并不吃惊,不急不慢地打声招呼。
一旁的太馋真人只是朝我父亲点了点头。
油条帮掌门人裴斗江冷冷地说道:“能让雷宗主亲自来一趟的,料想也只有那传国玉玺了吧?”
“裴帮主说得没错,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传国玉玺而来。”
“雷宗主,我和真人两人受魏公李密和裴帮主之托,来此处寻找这传国玉玺,要交给魏公李密,省得落到暴君杨广手中。
只是这化肥小兄弟十分嘴硬,始终不肯说出玉玺藏于何处。雷宗主来得正好,以你的手段应该可以让他开口。”
我父亲仰天大笑,说道:“煤灯大师,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贬我?”
裴斗江说道:“大师有所不知,这雷宗主要是拿到玉玺,就不是要献给魏公了。”
“哦,莫非雷宗主要将这玉玺献给别人?”
“没错,这传国玉玺本是义宁皇帝之物。我受唐王之托,要将这玉玺交还义宁皇帝。这个就叫做物归原主,有何不妥。”
我父亲口中的义宁皇帝正是刚被李渊迎立的代王杨侑。
“好一个物归原主。既然大家各为其主,看来是不得不比一场了。”
“哦,不知道裴帮主是想单挑呢,还是群殴?”
“阿弥陀佛,老衲认为还是单挑好,不伤和气,大家点到为止即可,雷宗主你说呢。”
“哈哈,煤灯大师慈悲为怀,正合我意。要不然我这边六个人,群殴多少有点不公平。”
“六个人?莫非雷宗主还有个帮手没来?”裴斗江打量了我们五人一眼,淡淡地说道。
“正是。料想他也快到了。这样吧,就由我和裴帮主单打独斗一场。谁输了,谁就立刻下山,不再过问传国玉玺的事情。”
裴斗江再次打量我们,说道:“雷宗主此言错了。我们这边三人,应该单挑三场,败两场的一方算输才对。”
在裴斗江看来,以他们三人的武功修为,除了我父亲,对上我们其他人,应该都是赢面大一些。
宇文化肥和嘉阳道长两人远远躲在一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像是那砧板上的两块肉,在听两把刀在商量,由谁来砍他们。
我父亲沉吟了一会,说道:“好,就依裴帮主的,你们谁先来?”
“雷宗主果然快人快语,就由老衲来打头阵吧,不知雷宗主这边是哪位,要和老衲过过招?”
煤灯大师上前走了一步,身上并不带任何武器。
“师父,请让我来打头阵吧。”说完,张仲坚抽出陌刀,准备上场。
我父亲看了看张仲坚手中陌刀,摇头说道:“第一阵还是麻烦菩提子大师出场吧。”
“雷宗主果然大气,一点便宜都不想占。老衲早就听闻菩提子大师佛法高深,一直未能求教,深以为憾。
没想到初次见面,竟然是要切磋武艺,哎,罪过罪过。”
我突然发现,这煤灯大师其实是个话痨,整天说个不停。
菩提子也双手合十,说道:“煤灯大师过奖了。此事了后,我一定去拜访大师,交流佛法奥义。”
大家纷纷后退,把场地让给煤灯大师和菩提子大师。菩提子大师也是空手赤拳。
我突然有些期待,这两位佛门大师打起架来,会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