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李世民有事召突利,突利骑马从顺州出发,走驿站赶往长安,他走到并州时突然头晕,从马上一头栽下来,死了。
李世民命他儿子贺逻鹘(hu)继承了突利官位。
突利有个弟弟叫结社率,当年跟随突利从突厥归顺唐朝。
结社率游手好闲,斗鸡玩狗,吃吃喝喝,在家当无赖,突利责备他说:
“弟弟!你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心里没正事,活得和牲畜没啥两样!”
结社率因此怨恨他哥,向李世民诬告突利谋反。
李世民派人一查,全是结社率胡说八道诬告他哥。
从此李世民鄙视结社率,觉得他是个无赖,多年不给他升官。
结社率心里又怨恨李世民只给他哥突利高官厚禄,不给他升官,偷偷联络本部落归唐后心怀不满的四十多个突厥人,暗中商量杀死李世民。
639年四月,李世民暂住在陕西九成避暑行宫。
结社率裹胁突利儿子贺逻鹘,埋伏在九成宫外,趁黑夜翻墙进入行宫,袭击李世民睡房,杀死李世民近身卫士二十多人。
守卫将士孙武开领兵拼命抵抗,结社率等人被击退。
结社率领剩余二十多人,转入马棚,偷走战马二十多匹,裹挟贺逻鹘北逃,打算立他为突厥新可汗。
他们渡过渭河继续北行,路上被唐军兵士堵截捉拿,结社率一伙人都被判罪并斩首示众。
贺逻鹘只身骑马逃窜,逃进山岭树林中,被唐军搜山捉住捆绑押回。李世民判他免死,流放岭南。
这事发生后,朝中大臣,纷纷劝说李世民:
“突厥归降的人,不能让他们在内地居住。
他们中总有人心如狼豺,任你如何善待,他也不会忠顺。”
李世民也有后悔的意思,立阿史那思摩为泥孰俟利苾可汗,令他率同种族部落回到原来居住的旧地。
阿史那思摩说:
“蒙受皇恩为部落首领,我盼望世代当国家的狗,忠心守好北门。
但是如果薛延陀来侵犯,我希望能退守长城以南。”
李世民知道阿史那思摩害怕薛延陀,不敢回到塞外,又派司农郭嗣本给薛延陀送去印玺和诏书。
给薛延陀可汗夷男的诏书上说:
“东突厥已经败亡,他的部落归降大唐。
朕待他们归降官员同朕的文武百官一样好。
待他们部落百姓和中原百姓一样好。
中原王道崇尚礼义仁德,不灭别人的国。
先前我打败突厥,只是因为颉利祸害百姓,实在不是贪图他的土地,抢夺他的牲畜。
我总想重立一个可汗,先将投降的突厥各部落安排在黄河以南,鼓励他们饲养牲畜、放牧牛羊。
如今他们人口增加,我非常高兴。
既然答应另立一个可汗,我不能失信。
这个秋天我要派突厥北渡黄河,恢复他们的故国。
你们薛延陀受册封在前,突厥这次受册封在后。
前者为大,后者为小。你们薛延陀在漠北,突厥在漠南。
你们两家应该各守各地。谁敢越境劫掠,我就兴兵向谁问罪!”
随后李世民让阿史那思摩领所辖部落,准备在黄河以北建设牙帐。
李世民在齐政殿为他们设酒宴饯行。
李世民把阿史那思摩叫到跟前说:
“侍弄盆栽,培植花草,就盼它们生长茂盛。
我看到你们部落繁育人口、养殖牲畜,比过去大为增加,心里能不高兴么?
你爹娘的坟墓在黄河以北,根在那儿。
现在为恢复你的旧国,为你送行。”
阿史那思摩泪听了泪流满面,端着酒杯对李世民说:
“我这样的败军之将,本应当隐入尘烟、化为泥土,幸亏遇见陛下保全了我们。
现在又立我为可汗,我希望我们部落,千秋万代忠诚华夏。”
李世民派礼部尚书李孝恭、鸿胪卿刘善,携带册封文书,同阿史那思摩到黄河以北,在黄河岸边筑祭坛,举行了册封仪式。
641年,阿史那思摩带领十几万突厥百姓,精兵四万,马匹九万,浩浩荡荡渡过黄河,建首府于定襄城。(今内蒙和林格尔)
他们领地南到大河,北到白道,土地广袤,水草丰沃。
薛延陀可汗夷男见到唐朝使者传诏时,表面上磕头听命,假装恭敬乖顺,暗地中里狡诈不从。
得知阿史那思摩领本部落百姓,重回黄河北安了家,夷男很愤怒,命他的儿子大度设,调集同罗、仆骨、回纥、白霫各部军队,共二十万人,进击阿史那思摩。
阿史那思摩初出黄河北,兵士只有四万。
诸事草创,所有城郭堡寨,都残壁断墙,还没修缮整齐,军队垒墙造房没顾上训练,怎能抵挡薛延陀大军?
结果北迁突厥全部未战先慌,又退回长城以南,保守朔州。
阿史那思摩写了告急奏章飞报朝廷,李世民不得不调兵遣将前往增援。
诏令:
营州都督张俭,出驻东境。
兵部尚书李世绩为朔州 行军总管,统兵六万、骑兵1200人,出镇朔方。
右卫大将军李大亮为灵州道总管,统兵四万,骑兵五千,出屯灵武。
右屯卫大将军张士贵、率兵一万七千,为庆州道总管,出发云中郡。
凉州都督李袭举,为凉州道总管,出遏西方。
诸将领出发前向李世民辞行,李世民说:
“薛延陀自恃强盛,跨过沙漠南侵。
几千里路途,他们战马越过沙漠,累得骨瘦如柴走不动。
遇到有利战况,他们无法速进,遇到不利战况,他们不能速退。
我已告诉阿史那思摩领人烧光秋天的野草,让薛延陀贼寇的战马没有草吃。
等他们马料吃光,军粮吃光,荒野上什么也得不到,必定退兵。
你们众将应该和那史那思摩互为犄角之势,等到薛延陀贼寇想要退走时,你们协力出击,一定能打败他们,我就静等你们胜利消息!”
薛延陀骑兵三万,由夷男儿子大度设亲自带领,作为先头部队,到达长城北侧下面。
大度设爬上山顶,朝天空大骂:
“阿史那思摩!你这个混蛋!你这个降唐的软骨头!
你既然已经降唐,为什么不老实待在黄河以南,还想跑回黄河以北?
黄河以北六千里大地,早晚都是我国国土!”
大度设正在朝天空谩骂,他忽然看见天际边尘烟滚滚, 竖立的枪戟如同一大片会移动的树林,那是朔州总管李世绩领着唐军人,如一片移动的巨大黑云,遮盖着大地扑将了过来。
大度设内心惊惶,赶忙跑下山,领兵向赤柯泺(内蒙呼和浩特)逃去。
李世绩选属下骁勇兵士一万人,及突厥族精锐骑兵6000人,经过白道川(内蒙吐默特草原),跟在大度设军队后面追。
大度设奔走了两天,至艾不盖河,被唐军追上。
大度设发现走不脱了,命令众兵将列阵迎敌,排列兵阵长达十里路。
李世绩令突厥骑兵先行出战。
突厥骑兵被大度设的骑兵打败,败退的突厥骑兵相约返回唐军兵阵。
大度设领兵乘胜杀过来,这时大队唐军骑兵从唐军兵阵里走出,往前面冲杀出来。
大度设一看唐军骑兵是人人身披怪异的黑色铁甲,为了避免挡住视线,每人只是眼睛和一小部分脸部没罩铁甲。
大度设害怕打不过,只令属下众兵一齐弯弓射箭。一时箭声嗖嗖,万箭齐发。
唐军战马纷纷中箭受伤,陆续嘶鸣着倒在地上不动了。
全身铁甲唐军兵士毫发无伤。箭矢插在铠甲缝隙之间卡住,伤不到人。
唐军前阵兵士被箭射得个个像身上长满长刺的刺猬。
李世绩令铁甲力兵士一齐弃马下马,各执长槊,直接徒步奔跑着向前冲杀。
任凭薛延陀兵士射箭如飞蝗漫天,唐军全不在乎。
唐军众兵士手持长槊刺来,大度设的兵士手里弓箭没有用,和赤手空拳差不多,他们根本招不住,没被刺死的也迅速败退下去。
向来薛延陀步兵战术是五人一组,一人牵马,四人前往作战。战胜后再由一人骑上战马去追击敌人。
唐军副总管薛万彻,领三千骑兵冲入大度设兵阵中,专门抢夺敌人马匹。
敌众见马都被抢去了,越发惊慌害怕,顿时溃败散逃。
唐军趁势奋力出击,斩敌首四千余级,俘虏敌兵五万多人。
大度设拼命逃脱,薛万彻在后面猛追。
大度设骑的一匹耐力特强、跑得极快的千里马,薛万彻骑马努力追,没追上,只好命令收军。
李世绩领兵打了胜仗,率领各军回到定襄,派人骑快马入长安报告胜利。
李世民打算乘胜再进,安排李世绩领各路军队,再继续前进,想直接捣烂薛延陀老巢。
忽然得知左领军将军契苾何力,已被薛延陀抓去,开始迟疑起来。
契苾何力的母亲姑藏夫人及何力弟弟贺兰州都督沙门,都在凉州。
契苾何力向李世民请假看望母亲,并且打算顺便招抚部落。
谁知契苾何力到了凉州,才知道母亲和弟弟都投降了薛延陀。
就是契苾各部落,也大多部分愿意投降薛延陀。
契苾何力大为震惊地说:
“皇上厚恩大德,对你们够好了!你们为什么还随意背叛?”
契苾各部众都说:
“姑藏夫人和沙门都督都已投降薛延陀,我们不去归降,还能往哪儿去?”
契苾何力说:
“我弟沙门随母亲而去是尽孝,我是尽忠国家,断然不降薛延陀。”
契苾部众趁契苾何力不防备,相互传递个眼神,竟然一拥而上将契苾何力按倒在地,捆绑押解送到薛延陀可汗夷男帐前。
契苾何力双腿弯曲,双脚张开,满不在乎地坐在地上。
夷男一再逼迫契苾何力投降,契苾何力这才站起身,面朝东边唐朝方向,拔出腰间短刀大喊:
“何力是大唐忠烈,怎么会忍受屈辱归降胡虏?
日月天地!请看见我的忠诚!”
说到这里,竟把腰刀朝左耳一横,割下一只耳朵,朝夷男扔过去,并且对夷男怒目而视:
“你看看这只耳朵!我决不投降!”
夷男马上恼怒起来,喊道:
“来人!拉出去把他头割下来!”
夷男的妻子在旁,急忙制止夷男:
\\\"这是忠良臣子,浩然英雄气节,可汗别杀他!”
夷男怒气未消,对左右侍卫喊道:
“先把他看押在军帐中!别让他跑了!”
消息传到唐朝廷,李世民对左右侍臣说:
“我知道何力忠诚,绝对不会辜负于我。”
侍臣说:
“他们都是戎狄同类,骨子里相亲相近。
何力到了薛延陀那边,好象鱼儿遇到了水,哪里还肯顾陛下厚恩?”
李世民说:
“何力心如铁石,你们不相信他,我相信他。”
正说着,薛延陀派了使者到来,是可汗夷男的叔叔,名叫沙钵罗泥熟。
李世民厉声责问他:
“你国首领夷男,我已派人送诏书向他说明,你国在漠北,阿史那思摩在漠南,那是他们的故土!
你两家各守各地,夷男为何举兵进犯?
莫非你们想把东突厥旧地占为己有?
大片土地闲置没人去抢,他刚要迁民使用旧地,你们就去攻打他?
这是什么道理?!”
沙钵罗泥熟谢罪说:
“陛下所言我回去全部转告我家可汗。
我家可汗这次被唐军打得残败,再也不敢再加兵东突厥。”
李世民又问:
“我朝将军契苾何力无端被你们扣押,他的安危如何?”
沙钵罗泥熟答:
“契苾何力将军誓死不降我国,只求以命尽忠大唐。”
随后,沙钵罗泥熟给李世民递上了这次向唐朝纳贡物品清单:
貂皮张。
良马匹。
珍贵玛瑙镜一架。
沙钵罗泥熟说:
“陛下,我家可汗愿意从此罢战修和,并向大唐求婚。”
李世民说:
“如果你们真心悔罪投降,我也不会舍不得一个女儿远嫁。
必须还送我朝大将契苾何力,我才准许和亲。”
沙钵罗泥熟请求唐朝派使者随同去薛延陀。
李世民命兵部侍郎崔敦礼和沙钵罗同往,迎回契苾何力,许诺夷男迎娶新兴公主。
夷男欢喜求婚愿望实现,满口答应释放契苾何力。并且同崔敦礼商定了婚期。
崔敦礼和契苾何力一起回来,他俩一到长安,先进宫殿见李世民。
李世民见契苾何力左耳已经没了,伤口没有完全愈合,疤痕还没长好,心疼得流下泪来。
契苾何力慷慨激昂地说:
“臣受陛下厚恩,杀身舍命也在所不惜,怎么会顾惜一只左耳呢?”
李世民赏赐契苾何力黄金和丝绸,并升任他为右骁卫大将军。
随后,薛延陀可汗夷男,派他的侄子突利设来向唐朝交纳贡币。
薛延陀向唐朝进献:
马匹。
牛、骆驼头。
羊只。
李世民在宫殿设宴席招待突利设,并且许诺把李世民的第十五个女儿新兴公主嫁给夷男。
契苾何力单独密奏李世民说:
“不能把智慧贤良的公主远嫁凶狠残暴的豺狼夷男。
公主若入狼窝,将是无边苦难!”
李世民说:
“天子无戏言,我已经允许。如何反悔?”
契苾何力说:
“我听说为表示恭敬,不仅是要送贵重聘礼,还要亲自来迎接。
最好让夷男亲自来迎娶公主,让他或者到长安,或者到灵武。
我预料夷男必定不敢来。
夷男不来,回绝这次婚事有什么不可以?
夷男性情凶狠暴烈,必因婚仪不成,激成郁愤、变成疾病。
不出三两年,夷男必暴躁忧愤而死。
随后他的两个儿子夺争可汗位,内部祸乱,外部离心离德,不打自灭。”
李世民说:“好。”
就吩付突利设回去,让他转告夷男,聘礼是杂畜10万只,让他来迎接公主,并且唐朝皇帝亲送公主到灵州,与夷男相见。
夷男得报大喜,愿意去灵州。
他的群臣一起劝阻,夷男不听,再让向薛延陀国内百姓搜集马牛羊,凑够杂畜10万只,做为约定的聘礼。
薛延陀首府本来没有马圈羊栏大型场库,需要向各部落大量索要各种牲畜。
急切之间没法收齐,收上来的牲畜,需要驱赶着奔波几千里,经过沙漠戈壁。
经过沙漠时,牲口没有水喝,没有草吃,又碰上了雪花飞舞的暴风雪,冻死饿死了一大半。
时间到了,已经绝对凑不齐聘礼10万只马牛羊了。
所以到了和唐朝约定的婚期,夷男没敢赶到灵州。
李世民本来就有悔婚的意思,于是指责夷男不守婚期,拒绝了这次许婚,把新兴公主嫁给了长孙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