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算是含着金钥匙出生。
他聪明勤学,父亲李世民和母亲长孙皇后都疼爱他。
天有不测风云,十几岁时他开始腿脚有病,走路一瘸一拐的,怎么医治都不见好。
他绝望地想:我这突然都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走路了,长大了当个瘸子皇帝么?
父皇又特别宠爱他二儿子李泰,会不会在某一天废弃我,改立李泰为太子?
李承乾变得内心特别惶恐和自卑,言行叛逆,自暴自弃。
心理有问题了,也不愿用心学习,只喜好各种玩乐。
李世民重视培养他,派了多位名师去管教。
太子老师于志宁、孔颖达、张玄素等,多次劝他勤学,李承乾一概不听。
后来谁敢劝说他,他就仇恨谁。
李承乾农忙季节在东宫建造音乐歌舞厅,砰砰乓乓几个月不停地施工。
于志宁劝谏说:
“如今你居住的东宫是隋朝时候建的,奢侈豪华已经到顶。
现在怎么能又进行雕凿装饰?
这些施工的官奴都是犯了法不要命的货。
他们带着钳子、凿子等锐器进进出出,东宫警卫还不能盘问。
警卫在宫门外值守,这些干活的奴隶在东宫内,怎么不令人担心?
东宫里时常响起鼓乐声,乐工们时常被你留在东宫不让出去。
前几年皇上对你的告诫,殿下都忘了吗?”
李承乾不但不听劝告,还和许多太监,一起又唱又跳,醉心歌舞作乐。
于志宁又劝谏说:
“这些宦官身上某个器官被割了去,因此产生了心理疾病。
他们善于阿谀奉迎,靠受到主子恩宠,上传民情时作假,下达圣意时又作假。
他们作威作福,制造祸患,所以历代都有宦官之祸,导致国家覆灭。
如今亲近殿下的全是一帮宦官,连路人都觉得太子亲近宦官,行为好奇怪。”
太子听了更加不高兴。
后来,李承乾又私引突厥人入宫,放肆地在一起嬉笑玩闹,而且不允许东宫仆役轮流休班。
于志宁再次劝说:
“东宫仆役家里都有爹娘、老婆、孩子。你不允许他们休班,有失宽厚仁爱。
达哥支等突厥人,只是长了和中原人差不多的一张人脸,他们怀着野兽的心,没法教他们善良,把他们引进内室,特别不妥当。”
李承乾听了大为恼怒,暗想:我和你这个可恶老贼势不两立!我除掉你,看你还怎么絮絮叨叨!
李承乾暗中派刺客张师政、纥干承基两个人,晚上潜入于志宁家。
两个刺客惊讶地看见:于志宁家具破旧,陈设简陋,这哪里像在朝中当大官的人家?
他家的寒酸简陋和太子府的处处金碧辉煌相比,简直是两个天下。
他俩悄悄地说:“这人是清白不贪的好官啊。”
他俩又看见于志宁家摆设着他母亲亡灵牌位,于志宁身穿白色粗布麻衣,睡在干草席上,用泥土块当枕头。
一个忠良之臣正在给母亲守孝,马上就要被刺客杀死了。
张师政悄声对纥干承基说:
“这是忠孝两全的人,咱不能杀他啊。”
纥干承基说:
“看上去挺可怜的,我也不忍心下手。”
决定不杀他,他俩回去回报告太子:
“殿下,他家养着多个仆人,手持刀剑日夜护卫着他呢。
我俩等了一晚上,都没有机会下手,没能弄死那个可恶老贼!”
李承乾说:“罢了,罢了。以后再寻机会吧。”
暗杀于志宁的事就这么搁置了。
太子放纵淫逸越来越厉害,他不仅好歌舞,还喜好女色。
趁着太子胡作非为,李世民二儿子魏王李泰有意显露才能。
他召集天下有才学的人,遍查各种文献,搜集考证古今地理,写成了一本《括地志》。
书里讲述华夏各地气候、风土人情、物产、山脉、江河等知识。
军事家李世民本来看重地理学识,见他们编的书考证详细明白,极为欢喜欣慰。
李世民问李泰:
“这么宏大工作量,调动人力物力,肯定花费不少吧?”
李泰点头称是。
李世民于是决定每月多发给魏王府一些钱饷。
增加拨款后,李泰魏王府超过了太子府每月发俸数额。
谏议大夫褚遂良,上书劝阻,被李世民误会,以为是拨付太子府的月俸太少。
李世民又下了一道诏谕,命令太子府领用钱物,主管部门部不要限制。
李承乾得了这样的诏令,喜出望外。拼命地领钱花钱,肆意挥霍。
张玄素已调任太子府左庶子,给李世民急切上书说:
“北周武帝平定山东,自己住低矮房屋,吃粗劣食物,使天下安宁。
隋文帝也勤政爱民出了名。
但是他们的儿子骄奢放纵,导致亡国。
如今皇上和殿下有父子亲情,所以东宫费用不加限制。
还不到六十天,太子东宫支取的花费超过了七万钱!
骄纵奢侈从没有人能到这种程度啊!
东宫正直之士,都远离太子。奸佞小人,都围着他转。
小心谨慎,节制浪费,养成节俭美德,才是天下之福!”
张玄素希望把这些事说给李世民后,能帮太子回心改过。
第二天早晨,张玄素去上朝,从东宫门外经过。
忽然有一个穿着短衣服, 头上帽子扣得很低,脸上蒙着块布的人,迅速走近张玄素,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根大铁鞭,朝张玄素劈头盖脸猛砸下来。
张玄素有些惊慌,急忙躲闪,铁鞭打偏,也打得张玄素头脸尽破,血流满脸,脸上瞬间通红一片。
“啊呀!快抓坏人啊!”
张玄素疼得大叫一声,只做了简短地呼喊,就已经站立不住,晕倒在地上。
上早朝的其他大臣听到呼喊,跑过来救助,见他昏迷不醒,急切地喊:
“张大人!快醒醒!”
“张大人!快醒醒!”
张玄素慢慢苏醒过来,头脸疼得厉害。
他想起缉拿凶犯,那名暴徒早已跑得没影儿了。
张玄素想:
禁宫内外,怎会有来路不明暴徒?
就是有暴徒潜伏,一经发觉,也逃脱无门。
偏偏这次暴徒行凶逃脱,明明是太子东宫派出来的人,行凶后逃走很方便,三步两步跑进东宫找不到人影了。
张玄素满脸是血,头晕目眩地不能上朝了,由家中仆人用马车载着他回家。
医治了好多天,渐渐地伤好了。
自知是上奏太子奢侈无度,招来了灾祸,也无处喊冤申诉,只好自认晦气。
有一天,李世民上朝问群臣:
“眼下哪件事最急迫?”
褚遂良应声说:
“确立太子和各位王子名分最急迫。
群臣都议论太子失德,魏王贤良,担心陛下要撤换太子呢。”
李世民说:
“如今群臣忠心耿直,没有人超过魏征。
我派他给太子当老师,帮太子养成美德,大家就不担心了。”
这时魏征已经很老了,经常生病,不怎么上朝了。
李世民还亲笔写命令让宦官送给他,让他在家里写好谏书密封好,再让宦官捎来给他看。
李世民又颁发诏令,让魏征做太子老师。
魏征为这事,强撑病体专门上朝一次,对李世民说:
“陛下信任,我感激不尽。
可是我太老了, 疾病缠身,实在不能胜任了。”
说完就向皇上告辞,让仆人用马车载着他回家了。
过了两天,李世民写了手诏,让宦官送给魏征看。
手诏说:
“周幽王、晋献公,废除长子立次子,都亡了国。
汉高祖刘邦差一点废掉太子。
我如今信任你,就是这个意思。你帮帮我,我就不用废掉太子。
我知道你有病在身,可以躺在床上教诲太子。”
言辞恳切,魏征没法推辞,勉强答应下来。
魏征无奈年老力衰,快要去见阎王爷了,渐渐地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李世民多次派人去赠送药膳,并派中郎将李安俨晚上住在魏征家里,白天向他奏报魏征病情是否有好转。
李世民听到魏征病情加重,亲自去魏征家探望多次。
李世民去魏征家,要么同魏征谈国政大事,要么带着太子李承乾,让他亲耳聆听老师教诲。
最后一次,李世民带了他和长孙皇后生的小女儿衡山公主。
衡山公主还是个聪明可爱的小女孩儿,李世民领着她到魏征床前。
李世民指着女儿对魏征说:
“魏爱卿,我决定把这个女儿嫁给你的儿子魏叔玉,你能起身看看你这个新儿媳么?”
魏征已经力气衰竭起不来了,只能流着眼泪表达感谢。
李世民看见魏征这样了,也忍不住涕泪横流。他俩都明白,这是君臣快要生死离别了。
李世民领着年幼的女儿回到皇宫,到了晚上昏昏沉沉睡着了。
忽然看见魏征来上朝了。魏征说:
“陛下,我俩君臣缘分已经到这了,我今天是来向你辞别的。
陛下的知遇之恩,只能容我下辈子再报答了。”
魏征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李世民着急地喊:
“魏征!你别走!你给我回来!”
李世民见留不住魏征,一着急醒了,原来是一场梦。
李世民不由得泪水蒙住了眼睛,直到天亮再难入睡。
待到天亮,有人入宫报知,魏征昨天晚上已经去世了。
李世民起床,匆匆洗了脸,即吩咐宦官准备好车驾赶往魏征家,他亲自去参加葬礼。
李世民轻轻抚摸着装殓魏征的棺材顶盖,大声恸哭呼号,同魏征告别。
李世民哭罢回朝,令太子在西华堂给他老师魏征举哀。又诏令朝廷百官,参加魏征葬礼。
李世民又派皇室鼓吹乐队给魏征送丧,赐魏征陪葬在昭陵。又送去鸟羽毛联缀的华盖。
魏征的妻子裴氏说:
“魏征一辈子提倡节俭,如今葬礼上用奢华的鸟羽华盖,不符合魏征的心愿。”
她推辞华盖不肯接受,只用蒙布的马车载灵柩前往昭陵。
随后一天上朝的时候,李世民哀伤地对大臣们说:
“以铜镜照自己,可以抻正衣服,扶正帽子。
以古代为镜子,可以知兴亡规律。
以人当镜子,可以知得失对错。
魏征死了,我丢了一面镜子。”
李世民说完,眼里泛着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