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禄卿源休,出使回纥,回朝后没有得到重赏,心里对朝廷怀有怨恨。
朝廷威信力不行了,臣子们也脾气见长,容易心怀不满,一个个变成了拆台朝廷的,源休就是一个。
源休见朱泚统领占据京城的泾原军队,就入宫和他秘密商谈。
源休根据他的卜卦预测,说唐朝气运已终结,朱氏大秦运马上到来,劝朱泚称皇帝顺应天时。
朱泚听完喜出望外,立即安排源休当了京兆尹(长安市长)。
检校司空李忠臣、
工部侍郎蒋镇、
太仆卿张光晟、
员外郎彭偃、
太常卿敬釭、
他们都被朱泚利诱,愿意给朱泚当臣子。
朱泚觉得段秀实这人有本事,他本是一方节度使,如今屈才当了司农卿。
朱泚想:如果重用他,肯定听从他朱泚的话。即吩咐骑兵卫士小官去他家,召他来见。
段秀实家门紧闭,根本不让到访的卫士小官进他家。
骑兵小官想:这样没见着人,我咋回去复命?
心里一急,卫兵小官于是就爬上段秀实家的围墙墙头。
他翻墙进去见到段秀实,逼迫段秀实和他同去见朱泚。
段秀实于是和他的家人诀别,随他去见朱泚。
朱泚见段秀实到来,欢喜地说:
“哈,司农聊来了,我的事成了。”
段秀实对朱泚说:
“泾原将士即将舍命东征,朝廷连口热饭都不肯给他们吃上一顿。
大冬天的,将士们身上衣服被雪水浸透,衣服外层都结了冰。
他们冷得浑身打着哆嗦,渴望吃顿热乎饭。有官员心疼过他们的处境么?
就算赏给他们一顿羊肉汤喝,朝廷也不会因此变穷!
为什么官员成群,没有一个去这样想,去组织张罗实行?
京兆尹(长安市长)发动组织人员,杀百十只山羊,大锅熬炖,给将士们喝顿羊肉汤,有那么难以操作实行么?
还不是官员宁可自己多贪十万,也舍不得给每个士兵吃顿好饭?
官员们内心冰冷,都不想在为国舍命的每个兵士身上,多花上这几十枚铜钱!
对将士们待遇确实太差,官员不关心兵士疾苦,工作存在严重失误,造成的兵士哗变,皇帝才被迫逃出!
士兵哗变的原因,皇上为什么不知情?皇上以为都是兵士的错!
你以公义名传天下,为什么不开导哗变将士,告诉他们什么是祸,什么是福?
为什么不吩咐他们清扫被他们弄得脏乱的皇宫院落,迎接皇上回宫?”
朱泚听了这些话,觉得不顺耳朵,选择默不作声,不做任何回应。
他也知道段秀实说得在理,但是朱泚想自己当皇帝,这些话就不想听了。
朱泚隐晦地说了自己要称帝,段秀实马上听明白了。
段秀实表面上表示愿意和他协作,暗中和将军刘海宾、何明礼、岐灵岳,谋划杀死叛贼朱泚。
这时金吾将军吴溆,奉李适诏命 ,来长安宣慰军民。
朱泚假装听从皇帝安排。
他一边安排吴溆住在宾馆。一边派泾原兵马使韩旻,率精锐骑兵三千人,前往袭击奉天,对外假装是迎接皇帝圣驾回京。
段秀实察知了朱泚的恶毒目的,对歧灵岳说:
“朱泚要加害皇帝,情况紧急,只能以假应对假。”
段秀实想了想,只能让歧灵岳偷出姚令言调兵兵印,在伪造回调令上盖章作为凭证,召袭击奉天城的韩旻立刻回来。
歧灵岳去了小半天,空着手回来了。
他对段秀实说:
“姚令言的调兵兵印不好偷,我实在没有机会下手。”
急切之间,段秀实只能用自己的司农卿官印作为凭证。
他写了几句让韩旻立即领兵返回的话,盖上印章,让歧灵岳拿上这份伪造的军令,骑马快跑追回韩旻。
韩旻本来心里不情愿冒死去攻打皇上,收到要求回兵的命令,心想管他是朝廷哪个部门的印章。
白纸黑字在眼前,有军令回兵避战,不肯回来是傻蛋。
韩旻决定,立刻领兵返回。
段秀实对歧灵岳说:
“韩旻如果能领兵回来,皇上暂时安全了。
韩旻回来见到朱泚,假传回调军令的事,就立刻败露, 朱泚不会让我们再活在世上了。
事已至此,怎么也是个死。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我应当直接杀死朱泚这个逆贼。
如果我杀他不成功,我就死掉,免的连累你和刘海宾。
你们得存活下来,继续和这些叛贼斗争。”
歧灵岳说:
“你是国家大才,应千方百计存活下来。
现在事情紧急,应是由我代行刺杀朱泚的任务。
如果我们最终能完全除掉这帮逆贼。
我就算先死了,也能欣慰地闭上眼,高兴地去阴间。”
他俩商议已定,歧灵岳先冒死行刺。
韩旻领三千骑兵返回长安城,朱泚见了大吃一惊。
他生气地问韩旻:
“你是怎么回事?谁让你回来的?”
韩旻刚要回答,歧灵岳猛地闯了进来,指着朱泚说:
“皇帝蒙受奔波风尘,应该赶快迎接他回京。
为什么你还派精锐骑兵前去袭击杀害皇上?
我享受国家俸禄,当然要化解国家危难,是我送去回调令,追还了他们!”
歧灵岳说完,急忙拔腰间佩剑,想一剑刺死朱泚这个坏蛋。
朱泚听完,已经怒不可遏,他一边躲闪歧灵岳刺来的剑锋,一边喝令左右侍卫:
“速将歧灵岳拿下,斩首问罪!”
歧灵岳在行刑前痛骂:
“朱泚奸贼,你不得好死!
你很快就完蛋,你比我多活不了多少天!”
歧灵岳慷慨赴死,毫不牵连别人。
段秀实又嘱咐刘海宾、何明礼,让他俩暗中联络可靠部下,为刺杀朱泚做准备。
朱泚心情急切地想当皇帝,召见源休、李忠臣、姚令言商议,段秀实也被邀请参加。
源休煞有介事,手持上朝言事用的笏板,人模狗样进入皇宫,他来见朱泚,已和臣子拜见皇帝一个架势。
小不忍则乱大谋,刺杀朱泚需要计划周密,寻找最佳动手时机,确保行动万无一失才能成功。
可是这时段秀实直性子的毛病犯了,忘了隐忍待机,开始傻傻地去硬碰硬。
段秀实看不惯众贼臣朝拜朱泚这个假皇帝的场景,他压不住怒火,恨不得才把这帮贼臣,立即、迅速、马上、全部杀光,才解心头之恨。
朱泚开口说了他准备登基称皇帝的打算,段秀实突然奋力跃起,劈手夺去了源休手上的笏板,向朱泚头上猛力砸去。
段秀实一边砸,一边厉声怒喝:
“朱泚,你这头短命猪狗!
我应该把你剁成一万块碎肉!
我怎么可能跟你这猪狗一起反叛朝廷?”
笏板飞来,朱泚慌忙抬胳膊阻挡。
笏板打到他的额头上,硬硬的边磕破了朱泚额头,他立刻血流满脸。
朱泚返身急逃,段秀实想再冲上前去打朱泚,他渴望立刻摁住朱泚,骑到他身上,用双手把他掐死完事。
李忠臣等人急忙拦阻,急喊:
“卫兵呢?养着你们是白吃饭的?
为什么还不快动手?”
被突发场面惊呆愣住的朱泚卫兵,立刻回过神来,他们几个人一起往上扑,拿住了段秀实。
段秀实被抓住动弹不得,此时他才猛醒,知道自己太冲动,亲手杀朱泚的打算,已经失败了。
段秀实对大家说:
“人可杀不可辱,我不随随你们谋反,我被你们抓住,要杀便杀!
我还得告诉你们,谋反没有好下场!你们不久都死光!”
几个卫兵拿着刀,朝段秀实身上乱砍,当场就把他砍倒了。
朱泚左手捂着流血的额头,右手朝众人摆动着高喊:
“别杀!别杀!他是忠义之士,不能杀!”
卫兵们急忙停了手。
这是住手已经晚了,段秀实身中多刀,当即毙命。一道忠魂,奔赴另一个世界去了。
段秀实已死,刘海宾觉得危险逼近,连夜出城逃走。
朱泚吩咐按三品官礼仪厚葬段秀实。
刘海宾突然失踪,引起他怀疑,他急忙派兵追捕刘海宾。
刘海宾骑马跑出长安一百多里,仍被追兵捕获,押回长安后被杀害。
他死前守口如瓶,没有供出何明礼。
以后何明礼跟随朱泚攻打奉天,何明礼骑马站在朱泚身后。
趁朱泚不注意,他突然挥刀偷袭,想一刀把朱泚砍死。
朱泚身边卫兵眼疾手快,挡住了何明礼的长刀。
何明礼杀贼不成,被抓住杀害。
听说歧灵岳、段秀实、刘海宾为国尽忠而死,德宗李适流泪不止。
李适后悔像段秀实这么忠诚的人,自己没有重用他当大将,反而让李希烈那样的奸贼,手上拥有重兵。
李适自责自己善恶不分,就是个无能昏君。
李适追赠段秀实为“太尉”,赠他谥号“忠烈公”。
李适后来回到长安后,派了使者给段秀实扫墓祭奠,他亲自写了纪念碑文。
李适得知朱泚造反,又开始担心奉天这个城市太小,不能长期固守,打算转移去凤翔。
户部尚书萧复说:
“凤翔那边去不得!
守凤翔的将领兵士,大部分是朱泚的老部下。
我正在担心您派了张镒去镇守,他不能长期驾驭朱泚那些老部下,迟早要出事。
陛下您怎么还想亲自过去,导致生命危险呢?”
德宗李适说:
“我已决定转往凤翔,姑且为了你的提议,再在奉天停留一天。”
第二天天刚亮,忽然有两位将领紧急跑来进见李适。
他俩翻身下马,踉跄跑到李适面前,下拜报告说:
“凤翔节度使张镒,已经被将领李楚琳杀死。
李楚琳任命他自己为节度使,已经率领凤翔守城部队投降朱泚。”
前来报信的两位将领是凤翔行军司马齐映、齐抗。
李适细问他俩凤翔兵变情况。
两人回答说:
“我俩早就担心李楚琳作乱,我俩提前就向他请求外调 ,领兵驻屯在了陇州。
我们没想到李楚琳这么快就反叛,杀死了守军统帅。
我们因此方赶来报知陛下,自请处分。”
德宗李适叹息一声说:
“果然不出萧复所料。我也没料到发生这样的事变。
你俩哪有什么罪?留在这里护驾就是了。”
当即封齐映为御史中丞,封齐抗为侍脚史。
李适没有别的办法,就靠封官笼络人心,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官名多得很。
对于最高领导,善于识察人、善于用人很重要。
李适对形势的判断力,对人的识察能力,确实很低劣。
他眼前的很多灾难,就是他在为自己的愚蠢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