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滉安排调运江南粮食丝绸,源源不断运往关中。
每个月都有满载江南财富的官船,沿运河从南方驶来。
有钱有粮,心里不慌。
手里有钱粮可支配,皇帝李适心里有底气,朝廷安定运行。
第二年,李适决定改年号,称为“贞元元年”。当然又少不了颁诏大赦天下。
新州司马(原奸诈宰相)卢杞,遇到大赦,得以免罪回归。
李适改任他吉州长史。
卢杞高兴地对身边的人说:
“我跟你们打赌,我必定还会得到皇帝重用。”
果然过了不久,德宗李适又开始犯浑犯傻。
李适吩咐给事袁高起草,打算任命卢杞为绕州刺史,这又是开始提拔他了。
袁高不肯动笔,对李适说:
“卢杞是原奸诈宰相,他把持朝政,天下人心不服,才导致变乱,皇上您才出逃外地避难。
全国各地也因痛恨朝廷养奸臣发生大叛乱。
奸贼作恶至今没被清算,卢杞不死人人恨。
陛下为什么还起用这个奸贼?”
李适是非善恶不分,生气地说:
“你不肯起草委任令,我另安排别人写!”
陈京、赵需、裴佶、宇文炫、卢景亮等人联名上疏说:
奸相卢杞犯下的罪,已经够斩杀他八十回。
袁尚又写了奏章,弹劾奸贼卢杞,德宗李适这才没了主意,跟李勉商量说:
“朝廷群臣都不喜欢卢杞这个人, 我想让他去领导一个小州,你觉得怎么样?”
李勉说:
“整个天下就是陛下您的,你想重用奸贼卢杞,就是给他个大州,也没人管得着您!
只可惜,你一旦这样做,天下人会认为您是个是非不分的昏君。
你的名声很不中听。
您的威望一落千丈。”
于是李适只封授卢杞为澧州别驾。
李适还是心有惆怅,他召见李泌,皱着眉头说:
“河中一带还没平定,朕派孔巢去宣慰,他一到那里,就被李怀光砍了脑壳。
他这是狂妄羞辱朝廷,你看这如何是好?
李怀光是朕的心头大患哩。”
李泌说:
“当今成为大患的事,可不只这一件。
李怀光占据河中,虐待杀害朝廷使臣,他如此失德失义,必被天下人唾弃。
他注定活不长,不久就会被朝廷大军一扫光。
我认为他不足忧虑。”
德宗李适又说:
“我从吐蕃借兵讨伐朱泚,我答应事成之后,给他安西、北庭一带的国土。
如今吐蕃派使臣要求履行约定,向我索要国土了。
朕不能说话不算话,看来要割让土地给他们了。”
当儿孙的出卖祖宗土地不心疼,德宗李适确实是个愚蠢无能的败家子皇帝。
李泌一听就急了:
“国土是祖宗们拼死征战,用鲜血换来的!
一寸山河一寸血,祖宗寸土丢不得!
安西、北庭一带的我国居民,多是世世代代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他们骁勇强悍。
那里的兵士和百姓足能占住那片土地,扞卫边疆国土完整。
为什么您要把千里国土拱手让人?
况且吐蕃狗种,曾接受朱泚叛贼金银贿赂,驻兵观望不战,您借这些吐蕃兵来有什么用?
吐蕃兵随时随地祸害我国百姓,他们所到之处,洗劫掳掠一空。
他们对我国犯下的罪,我国还没有跟他们清算,他们哪来半寸功劳?
若要罚罪清算,朝廷不派大军灭他们的国,也算是宽待他们了。
陛下千万不能割让土地给他们!一寸也不能给,何况几千里河山!”
李适这才没傻透,拒绝了吐蕃使者的要求。
李适派李晟为凤翔陇右节度使,进升他为“西平王”。
令他领兵屯田,兵士们自己种粮,存粮储粮,兵精粮足,防御吐蕃。
李适又命令浑瑊、骆元光去讨伐叛贼李怀光。
李晟奉命出行,碰巧遇见李楚琳入朝述职。
李晟向李适秘密请求说:
“请求陛下批准,您安排李楚琳和我一起去凤翔。
等李楚琳跟着我到了凤翔,我吩咐人处死他这个先反叛又回来归顺的势力小人!
以此警戒那些依附过叛贼,反复无常的叛逆之徒!”
德宗李适对李晟说:
“长安刚刚收复,先反叛又归降的人应该安抚。
不应该刺激他们,让他们心怀不安。
叛贼们得知归降了朝廷还是被杀,从此谁还敢归顺?”
李适没有允许李晟带走李楚琳,知道他一旦被带走他,李楚琳就死定了。
李适留任李楚琳在长安,让他担任金吾将军。
李晟不好违抗诏令,心中很不以为然。
李晟领兵赶到凤翔,开始对当初反叛朝廷、曾经归顺叛贼朱泚的一伙人进行清查清算。
查出当初谋杀节度使张镒的凤翔将士,共有十七人。
首恶分子叫王斌,李晟吩咐挖出王斌心肝,祭奠张镒在天之灵。
其他反叛过的十六人,一律被砍了头。
凤翔守兵吓得双腿哆嗦,从此对新帅李晟唯唯诺诺。
这时,吐蕃以索要土地为借口,派军队侵入泾州境内。
吐蕃大军压境,泾州节度使田希鉴吓得不轻。他赶紧写信给李晟,请求派来援兵。
李晟看了求援信,心想:嘿嘿,除奸的机会来了。
李晟对心腹将领史万岁说:
“李楚琳那狗日的,叛变来、叛变去,反复无常小人一个。
现在皇帝护着他,我想杀也杀不了他,算是让他侥幸逃过一命。
田希鉴这个叛变来叛变去的坏家伙,还在泾原活得好好的。
这次我决不让他漏网逃命了!”
于是李晟命令史万岁领精兵三千人,作为奔赴泾州先锋军。
李晟亲领五千骑兵随后跟进。
李晟在国内国外,早有万人莫敌的威名,吐蕃将士素来害怕李晟。
听说李晟亲自领兵赶来,吐蕃军队吓得仓惶逃走。
等到李晟赶到泾州,告警的烽火烽烟已经熄灭,塞外大漠一片宁静,吐蕃兵已逃得不见踪影。
当朝第一大将李晟来了,田希鉴出城恭敬迎接。
李晟和他热情寒暄,并列骑马进城。
他俩下马拴马,相约登堂入室。
田希鉴命人摆设小酒小菜,他俩吃着喝着,热情地聊天叙旧。
两人谈笑风生,谈得投机,李晟没有流露一丝要杀田希鉴的迹象。
田希鉴说起:
他老婆也姓李,和李晟论起来,虽然不是近股近族,毕竟都姓李,都是老李家的传人。
田希鉴喊妻子:
“李小花,出来见过李大帅。”
李小花笑吟吟地走出来,和李晟寒暄一番。
两人讲起李家辈分,李小花应喊李晟为叔叔。
李晟应喊李小花为侄女。
那么田希鉴就是李晟的侄女婿,李晟于是改口喊田希鉴为“田郎”。
从那以后,一早一晚的,田希鉴和李晟相处亲密, 常坐在一起喝酒吃饭。
在泾州度过了好几天这样的时光,李晟才对田希鉴说:
“还没开战,吐蕃狗种已经吓得跑没了影。
我得领兵回去了。
我留在这里这么多天,天天受到你好酒好莱热情款待,我心里未免过意不去。
今天我要回守凤翔,也该我作东请客,回请你一次。
我也准备一桌酒菜,算是回报田郎。
再说田郎部下将领,不少是我原来的老部下。
你邀请他们都来我军营,咱们举杯吃酒话别。”
田希鉴嗯嗯答应下来。
李晟的兵营在泾州城外,李晟回营后暗暗嘱咐心腹将领史万岁,让他提前做好准备,专等明天行动。
第二天上午,李晟军营中已准备好丰盛酒席,等待田希鉴和他的部将们到来。
田希鉴领手下将领们兴致勃勃地出了泾州城,走进李晟军营。
李晟热情迎接田希鉴他们到酒桌前落坐,他对泾原将领们喊道:
“各位将领到此,请各人自报姓名官职,以便按顺序入坐。”
田希鉴的部下将领,一一自报姓名,按着李晟排定的酒席坐次,先向李晟鞠躬称谢,再客客气气地入座。
忽然有个将领,报完自己姓名官职,朝李晟鞠了躬,还没开始落座,就听见李晟勃然大怒说:
“你确定有罪,你没有资格入坐。”
李晟突然高喊:
“史万岁何在?把他拉出正法!”
史万岁领着一群兵士,应声进入军帅大帐,他指挥兵士捉住了那个将领,拖着出去砍了头。
兵士执行完砍头任务,提着被斩将领的首级,回报李晟。
田希鉴看着这突发事件,不免心惊胆颤,胸口心跳得激烈。
他勉强坐在李晟身边,前额渗出一些细密的汗珠。
李晟满脸微笑对田希鉴说:
“田郎啊!你也不是没有罪!”
田希鉴听着李晟的声音字字句句像打雷一般,他忍着胆颤和腿软,想站起来辩解一番。
史万岁跨步上前,一把抓住田希鉴衣领,把他拖离座位。
田希鉴瘫坐在地,史万岁命兵士把他捆绑起来。
李晟神色严肃地说:
“田希鉴!
皇帝落难蒙尘之时,你擅自杀害朝廷任命的节度使!
你叛变朝廷,接受朱泚反贼任命你官职!
如今你做何解释?你有什么脸面见我?”
李晟的厉声喝问,田希鉴听得心惊肉跳,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
史万岁用绳子牵着田希鉴到帅帐外面,把他勒死。
围坐在酒桌前田希鉴的部将们,都吓得脸色蜡黄,前额冷汗冒个不停,两腿哆嗦得没法控制。
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使他们面对美酒好菜,全无一点食欲。
唉,吓都快吓死了,哪有心思喝酒吃肉啊。
李晟看了他们一眼说:
“我奉皇帝诏旨,来这里诛杀叛逆。
你们都无罪,为什么不开心开怀,吃上美酒几杯?”
各位将领定定心神,相互对视,嘴里说着相互鼓励的话:
“吃啊。吃啊。”
“动筷。动筷。”
相互鼓励壮胆,大家动作笨滞地端酒摸筷子,勉强吃了几碗酒,夹了几口菜胡乱嚼几下咽下去。
他们吃酒吃菜,看上去都是在应付,都没有心情继续吃。
他们再也坐不住,纷纷起身告别。
李晟入城,安排下属张贴安民告示,公布田希鉴投敌叛国罪行,并布告上说:
除了田希鉴,不再问罪他人。
将士们这才心安。
李晟又令龙武将军李欢,代任泾州节度使。
李晟又去安抚田希鉴的老婆李小花,对她说:
“侄女啊,对不住你了。
你没有过错,田希鉴是国家叛贼,我不能不除他。”
他吩咐李氏用一口好棺材,好好装殓田希鉴。
李晟派人用马车运送田希鉴,由李小花坐在马车上扶棺,回归故乡安葬田希鉴。
然后,李晟领兵回到凤翔,写了奏章向李适说明情况。
李晟杀死叛贼田希鉴这件事,大快人心。
可惜李晟这样一心为国的忠臣,没有遇上明事理、讲是非的英明皇帝。
皇帝低能,国难重重。
皇帝的弱智,可以使国运不济,他是国家结构中的最关键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