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白袍飘然来去
作者:范麟   下堂最新章节     
    春秋时有各诸侯国贵族,以应对秦国的入侵和挽救本国的灭亡为己任,竭力网罗天下人才。他们广招宾客、礼贤下士以扩大自己的势力,因而养“士”,学士、策士、方士或术士种种,数不胜数,使得当世食客之风盛行。其中最着名的有四人,分别为齐国孟尝君田文、楚国春申君黄歇、赵国平原君赵胜、魏国信陵君魏无忌,被称之为“四君子”。
    当时,秦昭襄王为图霸业求贤若渴。早就听说齐国孟尝君田文的名气,便一直想要将他招揽到秦国。而恰巧孟尝君率领门客出使秦国,昭襄王见他举止大气、仪表非俗,与传闻中无异,便强行留下拜田文为相国。门客们不乏有见识之辈,知在秦为官定会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便竭尽全力劝阻孟尝君,可奈何孟尝君不敢得罪秦王,只能接受,使之成为在秦王一人之下、百官之上的存在。但是要知道,孟尝君毕竟是齐国人,当上相国此举遭到秦国众位大臣的反对,他们以孟尝君是齐国人、有封地有家人在齐为由,遇事肯定会“先齐而后秦”,让秦昭襄王困扰不已,不得已罢免孟尝君,并将其软禁看管起来,以待伺机杀之。
    孟尝君知自己被软禁面临窘境,每日愁思不已,便托门客找到秦昭襄王最为宠爱的妃子,希望她可以劝说秦昭襄王放自己回齐国。妃子在孟尝君拜见秦昭襄王时就已见到他身着一件及地狐白裘,据说是以白狐腋下最为柔软、雪白的皮毛拼接缝制而成,当时便已看上,于是提出以这件狐白裘作为交换条件。偏偏孟尝君到秦国不久,就将这件狐白裘献给了秦昭襄王。这时,陪在田文身边的一个门客自告奋勇,要替君解难。孟尝君本是不信,只是让他试试看,没成想这人学狗打洞进了秦昭襄王藏宝库,偷出这件狐白裘献给了宠妃。妃子见到狐白裘十分高兴,设法劝说秦昭襄王放弃了杀掉田文的念头,并准备过两日设宴为孟尝君送行。
    田文早就从相处不错的守卫口中得知这一消息,于是安排门客偷购马匹,不待两日再见秦昭襄王,直接上马向东出逃。奔至函谷关时正是半夜,但是这函谷关还在秦国境内,半夜关门紧闭,按照秦国法规要等鸡鸣时才会开关通行,可眼看时辰还早,多一时等候便多一分危险,这让孟尝君担心不已。门客中有会学鸡叫之人,见主人面露愁容,便自顾自地鸣叫起来。只听他这一声鸡鸣,引得关内群鸡跟着叫起来。把守关门的士兵听到鸡叫自觉不对,可奈何法规在上,便只得大开关门,让孟尝君众人通行。
    鸡鸣狗盗,便是出自于此。这也让后世对于行偷盗猥琐之人多了称呼。
    但是,盗自古以来也不完全是坏事,只看如何利用自己的手艺才是真的。任何手艺都是如此。这是孙凉讲给阮大听的。当时阮大还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师父是可怜那些以偷盗为生的人们。但后面见识过师父用每日指点、教导他的刀法杀人时,他好像有了些许不一样的认知和感受。
    见宁百夫写上这个“盗”字,阮大脸上恍然,随后一拱手,道:“失敬失敬。”宁百夫嘿嘿一笑也抬手还礼。
    山伯见阮大如此,不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阮小子你和这鸡鸣狗盗之徒有何礼数可讲?难不成你师父是你师父教你的?”
    阮大正欲回答,反倒被宁百夫拦下,正色道:“山伯您这话可就不对了,小生虽是盗门中人、行偷盗之事,可我偷的都是欺行霸市之辈,何时叨扰过良善?”
    “哼,你不说还好,一说老夫就来气!你忘了桔子的名字怎么来的了!”山伯捏着茶杯,听得杯身有破裂之音,足以见得他是真的生气,刚刚阮大说错话都没见如此,很是让人诧异。
    宁百夫闻言脸上也没了正气,只变得哀状求饶道:“山伯您看,都何时的事了,在您心里就过不去了...如若没其他的事我就先告辞了。”说罢,便要起身离开。
    “砰”的一声,眼见山伯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道:“站住!老夫让你走了吗!给我坐下!”
    这让小山一样的阮大、枯叶一般的宁百夫都心中一惊,不远处正给锅中加汤的石馄饨都被吓了一跳,朝着这仅有的三位客人不断张望,眼见好像没有太大的事才又忙起自己的事。不然这小本生意,打坏了桌椅,哪怕只是碗筷也是会心疼的。
    阮大看得出,山伯这是真的气到了,不知道这宁桔子做过什么事情能让老人这样气,是偷进吹香阁了?吹香阁是卖香料的,应该也会见到各种客人才是,但是偷的话的确不好。要不就是...宁桔子冒犯山伯的小姐主人了?这还是有可能的...看得出来,山伯对小姐极为敬重,想必如此才会被记恨许久。
    “算了,现虽半夜没甚路人,可也是在街道上,我给你留些颜面。”山伯说完不觉发笑,继续道:“你说你个宁桔子有甚颜面要我替你留,要不是念在你算是个义盗且之前实属无心之举,我早就把你埋在陈桥汴水旁!”
    “是是,您老说的是,您消消气,是小生的错,小生给您赔罪便是。山老伯,我也说过,在这东京城中有甚事需要用的上我宁百夫的,你知会一声便是,你要我杀人放火不敢,但是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诿!”宁百夫坐下,分别给山伯、阮大和自己依次倒了半杯热茶,说罢一饮而尽。
    “行!有你这话就行,正好你腿脚灵便且在城中耳目众多,那便帮我这个小兄弟一把,把他两个师弟找到。”山伯指了指坐在对面的阮大,道。
    宁百夫顺着手指看了看阮大,又看了看山伯,面目先是疑惑而后思索,刹那间好似明白了什么,呵呵一笑道:“这有何难,包在小生身上便是。敢问阮大哥,两位师弟都是甚么打扮模样?”
    “是两个十几岁的少年,长得还算俊秀,大概这么高,比我瘦小些,应该比宁兄弟你壮一点,穿的都是素色粗布衣裤,牛皮靴应该有些破旧了。口音与我相仿,有别与东京。”一边说,阮大一边比划着,他也不怎么会说话,但是好在形容的还算明了。
    “对了,他俩身上还有些香气,这你应该熟悉。”山伯接着道。
    “香气?啊我懂了!”宁百夫有点疑惑,但是转念一想,山伯和阮大走在一起,这两个找不到人的师弟身上有香气,也能理解,吹香阁的香嘛!东京城中女子最喜欢的、最爱涂抹的香都出自这里,仿佛有些魔力一般,抓住女子们的喜好,也抓住了她们的钱袋,或者说抓住了她们身边男人们的钱袋。
    “你懂个屁!你鼻子灵,他们身上有吹香阁的香气你自是能分辨出的。”山伯没好气的说。
    “您老说的是,要不小生去找寻一番?”宁百夫说着起了身,这一会儿他就起坐几次了。不知是他真的很忙,还是想要逃离避开。
    “去吧,你小子要真的给出点消息,不然我要你好看!”
    “您和阮大哥稍候,我去去便回。”宁百夫说着就飘走了,这次他没有行礼。
    看着一片白叶忽地远去消失在街角,阮大问山伯道:“老伯,这个宁桔子还是宁百夫的,他真的有能耐帮忙找回师弟们吗?”虽然听师父说过盗门中人遍布各地且都有所长,但眼看已经子时,他再有能耐能去哪里打探消息找人呢?
    山伯回道:“阮小子,你不是盗门中人,也该听你师父说过他们收散消息的手段。何况这个宁桔子还是东京开封府中的盗门高位,自然是有手段的。你我也不用愁怎么找你师弟了,再喝点茶水,最多两杯就会有消息了。”阮大听罢,也只能点点头,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刚认识的宁百夫身上。不对,其实山伯,好像也只相识最多两个时辰而已。
    殊不知,宁百夫离开馄饨摊,转过大相国寺桥便找了个角落没有再走。他躲在一个角落自忖:“刚刚高老大唤我,要我送消息到洪太尉府上告知孙师傅的两个徒弟和他在一起。我这想着吃完馄饨再去,还没送到呢就碰到了山伯和那个阮大,正好要找寻那两个少年,这么巧吗?”
    “呼...”站在一个墙边阴影里的宁百夫自顾自地踱步,他想着这个位置不会太显眼,反倒是一身白袍显得更为诡异,月光倾洒下来在雪地上映出他的影子自觉有些不妥:“不对不对,不该这样。我不该站在这里,往里站些吧,不然再吓到过路的行人就不好了。”
    蹲下身团成一团白色,与地上薄薄的雪融得恰到好处,远远地看去好似孩童堆到一半便被爹娘拽回家睡觉、被遗落的孤零零的雪人,只是看不到的是,“雪人”的手在地上画着圈圈,嘴里还小声念叨着:“山伯他老人家确实对我还可以,虽然打的交道不多,但是就冲之前冒犯花小姐能被饶恕就已足够了。高老大派我去送消息,刚巧遇到山伯、认识阮大,那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便是。就这样吧,我去告知他们。”“雪人”站起身,又飘出了巷子。
    不远的馄饨摊上,石馄饨又在揉面做着糕饼,案板上已经整齐地堆叠了一二百个馄饨,他不再包新的馄饨了,这个天儿,包多了没客人来吃、带回家一暖和就容易坏掉没法吃了,干脆多揉些面做些糕饼吧,糕饼还放的住些,也可以让家里的婆娘少做些、少累些。想到家中婆娘,石馄饨就觉得,再苦再累点也值得,毕竟和自己落脚到人生地不熟的东京城,虽然收入比之前高不了多少,可胜在稳定,挣得够花,就是是馄饨眼前的幸福了。
    小桌上的两个客人还没走,也不知刚才宁兄弟和他们说了些什么。没想到东京城说大也大,是大宋国都,人来人往地数不胜数,各种达官显贵、公子王孙、淑女佳人多见;可是说小也小,一晚上都没见几个客人,只有眼前的二三,今晚准备的馄饨一共也没卖出去五碗,而且来的客人还认识。世界还真是有些可笑,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渺小吧。再等等看,等等巡城的兵士、鸡人,也会来吃上一两碗馄饨暖和暖和再走的,不然这大冷的天儿还真逗熬不住。
    幌子一晃荡,一片白影又出现了,定睛一看是刚离开的宁百夫,这才多久功夫他就回来了。也是,他总是这么飘来飘去的,好在自己已经习惯了,只是别吓到其他客人才好。哦,今夜还没其他客人来。
    “山老伯,我回来了!”宁百夫摆手叫道。
    “阮小子你看,我就说这个桔子走的快回来的也快吧。”山伯嘿嘿一笑,道。
    阮大点点头看向宁百夫,目光中透露着殷切期望。
    但是宁百夫没说话,只是站在小桌旁,看了看山伯,又看了看阮大,问道:“阮大哥,敢问尊师如何称呼?两位师弟名字?你们师徒又在东京城中何处落脚?”
    “孙凉,我师父的名字。张十、孙云是我两个师弟。我们现借住在洪信太尉府上。”阮大回道:“只是我两个师弟有消息了?他们在哪里?”
    “那就好那就好。”宁百夫说罢弯腰行礼,道:“对不住了阮大哥,其实我刚说去送消息,就是受我们老大所托到洪太尉府上给你师父的。你的两个师弟现在和我老大在一起,他们没甚大事,你可以安心。”
    “啊!怎会和你老大在一起?”阮大问道。
    山伯没管阮大,先对宁百夫说:“桔子你先坐下,简短说清楚,好让阮小子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