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江县,王家大宅。
王小钱在账房里将算盘拨拉得“啪啪”响。
“关他几个月,差不多也能有几十两银子。”他将算盘放在一边,洋洋得意地说道。
“可是少爷,他家中那么穷,能榨出银子来吗?”一个下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穷?”他抬起头瞅了下人一眼,“他家不是还有地,还有房子吗?再不成,他签个卖身契,把自己卖了,不都是钱吗?”
“还是少爷高明!”那个下人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人啊!”王小钱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伸了一个懒腰,“不逼是不行的!”
······
叶辰晔愤愤不平的夺门而出,大步如飞向前面走去!
“哥!你回来!”叶若若慌忙追了出去,“县尊大人本来就对你······”
但是叶辰晔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哥这是要去哪里啊?”恰好慕容三丫这时走了过来,看着他的背影好奇地问道。
“去县衙!”叶若若忧心忡忡地说道!
“去县衙干嘛呀?”慕容三丫看着叶若若,又问道。
“去救路平平!”叶若若皱着眉头回答道。
“真男人啊!”慕容三丫将双手攥在胸前,歪头看着叶辰晔的背影,花痴地说道。
眼见阻拦不下,叶若若连忙扭头往回走去,她要找藤子京想想办法。
但是藤子京已经回屋了,心急如焚的叶若若,又提着裙子一路小跑,来到了叶辰晔住的屋子。
“藤大哥!”一进门,她就心急火燎地喊道,“藤大哥,你快去帮我拦住我哥!他这样去县衙,不但没有用,反而会惹祸上身,县尊大人本来就恼他,前些日子他又大闹了他女儿的婚礼,县尊大人正愁没有借口抓他呢!”
“藤大哥?”
“藤大哥?”
但是屋子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去哪了?”叶若若奇怪地挠了挠头。
又喊了几声之后,藤子京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对她歉意地笑了笑:“我刚才正在吐纳,正是紧要环节,不方便回应你。”
“我刚才也在吐纳,也是紧要环节,也不方便回应你。”小泥鳅也从床底下钻了出来,笑嘻嘻地说道,藤子京没有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没事!”叶若若摇了摇头,心急如焚地看着藤子京,“求你去帮我拦住我哥!”
“放心吧。”藤子京冲她笑了一下,“你哥不会胡来的,他看似莽撞,其实心细如发,再说,我也不能随便抛头露面,尤其是县衙!”
叶若若无奈,只得惴惴不安地走出了屋子。
这边,叶辰晔并没有去县衙,而是一路气冲冲地向齐江县走去,他想着直接找王家交钱赎人,但是转念一想,又放慢了脚步,因为他的心中有一些不甘:就这样交钱赎人,是不是也太便宜了王小钱这个王八蛋了?
“我还是先去大牢里看看路平平,然后再做打算吧!”想罢,他转身又向平江县城走去。
桃花镇离县城不算近也不算太远,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叶辰晔来到了平江县城,远远的,他便瞧见一大群人聚集在城门口挤挤挨挨、指指点点,好不热闹。好奇心的驱使,他也向人群走了过去。
等挤进了人群,凑到了前面,他才明白了原委:原来是城门旁边的城墙上,张贴着一张缉拿要犯的海捕文书。他凑近看了看,只见海捕文书上,画着一个戴着凤凰面具的女子,旁边的文字写道:“此女乃江洋大盗,屡犯大案,经查,乃凶名远播鬼影门中女刺客,现张贴告示,广而告之,凡有举报其行踪者,有赏,能够捉拿者,重赏黄金十两,知情不报或窝庇者,与之同罪!”
“嚯!赏十两黄金呢!”人们看着告示,“啧啧”地议论道。
“没看到上面写的吗?她是鬼影门的人,这钱,得有命拿才行!”
叶辰晔看了女子画像一眼,惋惜地摇了摇头:“虽然看不到全貌,但是眼睛很好看,面具后面应该是个大美人,可惜啊,做了强盗!”然后转身挤出了人群。
挤出人群后,进了城门,他径直向县衙大牢走去。
县衙大牢不远,他很快便来到了县衙大牢。
县衙大牢的门口,坐着几个身穿皂服的狱卒,一听说叶辰晔是来探望犯人的,几个狱卒抬起眼,上上下下瞟了他一下,叶辰晔身上穿的衣服,有几处打了补丁,浑身透着一股寒酸,毕竟刚讹了王神婆十两银子,还没有来得及做身新衣,而且家中的用度也多。
几个狱卒打量了他一下,神色傲慢的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规矩叶辰晔自然是懂的,毕竟上一世那么多古装剧可不是白看的,他急忙伸手向袖中掏去,没想到却掏了一个空!他又连忙向怀中摸去,可是却依然毫无所获!他摸索遍了全身,身上竟然连一个铜板儿也没有!他也是一时气愤难平,出门匆忙,竟然忘记带钱了······
这年头,没带钱便来县衙,有些难······
“几位老大,能不能行个方便?”叶辰晔满脸堆笑,尝试着和狱卒商量,“我就看上一眼,说两句话便走!”
“滚!”狱卒的回答干脆利落。
“那,钱我回头补上行不行?”叶辰晔依然保持着脸上谦卑的笑容。
“快滚!”狱卒的回答依然干脆利落。
“好嘞,那我下次再来探视!”叶辰晔连忙知情识趣地对几个狱卒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他知道,再啰嗦也无益,还不如识相一点儿。
“这位小郎,且请留步。”就在他转过身要走的时候,忽然,他的背后响起了一个“亲切”的声音,但是这个“亲切”里,怎么听都像绵里藏着针,让他浑身有些不自在。
“头儿!”听见声音,背后那些狱卒纷纷的招呼道!
叶辰晔急忙转回了身。
“这位小郎,就是远近闻名、到处遐迩的叶小郎君吧?”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满脸都写着精明、市侩、一身牢头装束的皂衣汉子,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不敢!不敢!”叶辰晔急忙抱拳行礼,“小生就是叶辰晔!”
“果然是生得一表人才啊,极是风流!”皂衣汉子皮笑肉不笑地对着他竖了竖拇指,“来这里,是想看哪位啊?”
“路平平!”叶辰晔急忙回答道!
皂衣汉子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狱卒。
“就是盐铺王小员外送过来的那位!”旁边的一个狱卒急忙解释道。
“噢!”皂衣汉子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倒也不是什么重犯。”
他沉吟了一下,抬起眼皮盯着叶辰晔:“听说叶小郎君好诗才,不如这样,叶小郎君做一首诗,给我等这些粗人听听!如果果然是绝妙,那么我就放叶小郎君进去如何?”
“您,是认真的?”叶辰晔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时候这些如同豺狼虎豹一样的狱卒,也开始不爱银钱爱诗文了?难道此等藏污纳垢的地方,竟也有文人雅士?
“当然,言出如山!”那个皂衣汉子煞有介事地郑重点了一下头。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叶辰晔偷眼看了一下面前的这个皂衣汉子,想从他的脸上瞧出个究竟来,但是看着他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他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恶趣味!
“那,咱们就成交?”他眨了眨眼睛,试探性地问道。
“好!”皂衣汉子再次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小生不才,就大胆献丑了!”叶辰晔要大展宏图一般地挽了挽袖子。
“那我等粗人,就洗耳恭听了!”那个皂衣汉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叶辰晔用手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眉头紧皱,在几个狱卒面前来回踱步,作苦思冥想状。
其实,以他如今“灵光无比”的脑子,背诗那还不是张口就来?只是样子还是要装一下的。
“有了!”他猛然停住了脚步,“情之所至,那小生就不客气了!”
“请!”皂衣汉子笑吟吟地点了点头。
叶辰晔出口吟咏道:
“百炼千锤一根针,
一颠一倒布上行。
眼睛长在屁股上,
只认衣冠不认人!”
“还挺顺溜的!”旁边几个狱卒摇头晃脑地听着,但是咂味了一下之后,立刻都变了脸色!
“我呸!你小子是不是消遣我们头儿呢!”一个麻脸狱卒最先品过了味儿来,用手指着叶辰晔,厉声呵斥道!
“哎,这位差爷这是哪里话,小生这是想起了奶奶缝补衣服时的场面,有感而发啊,这分明就是咏针,怎么会是消遣大人呢?就是再给小生十个胆儿,不,一百个胆儿,小生也不敢消遣大人呐!”叶辰晔连忙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您说我消遣大人,那您的意思是,大人他······”
皂衣汉子乜斜了麻脸一眼,替叶辰晔说道:“你是说我的眼睛长在屁股上了?还是想说,老子只认衣冠不认人啊?”
“我······”麻脸狱卒先是被叶辰晔抢白的说不出话来,又被皂衣汉子看得心慌,一时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打,一边气冲冲地骂道,“我让你小子还嘴硬!”
叶辰晔一慌,赶紧向旁边躲去。
“放肆!”皂衣汉子对麻脸狱卒呵斥道!
“不是头儿······”麻脸狱卒咽了一口唾沫,想要辩解一下。
但是皂衣汉子不再搭理他,而是扭过头,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叶辰晔,忽然,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非常顺耳!”他拍了拍手掌,然后把手往后挥了挥,“我这人,没有什么别的好处,但是向来言出必行,叶小郎君,请吧!”
“您真的放我进去?”叶辰晔满脸堆笑地看着他,还是有一些不太敢相信这件事情。
“怎么,你不想探视了?”皂衣汉子也笑眯眯地盯着他。
“想!”叶辰晔急忙说道,然后对着皂衣汉子毕恭毕敬地做了一个揖。他心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能让我进去就行!他抬脚走过皂衣汉子身边的时候,又竖起了大拇指,“还是您老懂诗文!”
“呵呵呵,请!”皂衣汉子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
“那小生,就进去了?”叶辰晔再一次小心翼翼地问道。
“请便!”皂衣汉子张嘴活动了一下腮帮,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
叶辰晔进去了之后,麻脸狱卒有些委屈地看向皂衣汉子:“头儿,您真得没有听出来?”
“你给老子闭嘴!”皂衣汉子黑着脸瞪了他一眼!
“还有咱们头儿听不出来的事情?”其他几个狱卒赶紧给他打圆场。
等叶辰晔进去之后,一个老者从大牢的一间屋子里面走了出来,这个老者,就是那日在街上,叶辰晔大闹王小钱的接亲队伍时,对叶辰晔的诗才感到吃惊的那位老者。
看见老者,几名狱卒,包括皂衣汉子都赶紧躬身行礼:“王县丞!”
老者点了点头,转身看着叶辰晔的背影,微微笑了一下,说道:“这位小郎,还着实有些意思。”
“对!对!王县丞说得对!这小郎确实有一些意思!”几名狱卒,包括皂衣汉子,赶紧溜须拍马地应声附和!
其实,并非是皂衣汉子要放叶辰晔进来,而是这位老者要放叶辰晔进去,那日在大街上,听到了叶辰晔“念”(背诵)的诗之后,他大为惊叹,今日来牢中公干,恰好再次遇见,便想要再试一试他的诗才,于是就让皂衣汉子出面,让他作诗入牢,没想到叶辰晔却作了一首讽刺打油诗。
而皂衣汉子,今天心情本来不错,也想借机会消遣一下叶辰晔,毕竟是远近闻名的书呆子,这个乐子可是可遇而不可求。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反过来被叶辰晔给消遣了一回!还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闷了一口恶气,本想发怒,但是这样恰好就认了叶辰晔诗中的意思,而且还有县丞在,他也不敢,但是心中的这口恶气,他实在是咽不下,于是眼睛转了转,心里面生出了一个阴毒的心思来:想消遣老子,那老子就让你小子好好的脱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