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左一边掀起来里屋的门帘，一边解释：“隔壁董老太太家里也不宽裕，也是一个儿子，跟我年龄差不多，临时工干不了之后也不找活，天天就指着他妈那点退休金，没事儿还晕两盅，儿媳妇在外面打零工，过的有点仔细。”
    王建国笑笑没接话，这边几栋三家一灶有几个人家宽裕的。
    不过是有的还积极向上，有的直接破罐破摔了。
    刚刚跟一群老头老太太问起老左家，人家可一直拿董老太太的儿子当反面教材。
    可见观感不是一般的差劲。
    进的这间屋是老左两口子住的房间，隔成了里外两间，正好有个小客厅，就是客厅里面有个卫生间，收拾的再干净感觉也有点味儿。
    索性王建国也不是来蹭饭，直接了当的就跟老左说了：“你上午的提的那件事儿，我跟赵经理也探讨了下，实在是咱们卤菜店开业这么多年你是头一个这么干的，所以当场没办法回你。”
    老左尴尬的搓搓手：“王老板，我就这么一说，您放心，行不行的，我指定好好干，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任红梅听的云里雾里，没听懂，咋地还面试第一天就给领导添堵了？
    眨巴着一双被生活磋磨的不太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老左，老左没看她，把目光挪到了一边，说出来也是让人操心，反正已经这样了。
    老赵经理许是年纪大点，不爱这种压抑的气氛。
    在咯咯吱吱的沙发上动了动屁股，引的大家伙都看他。
    干脆也就替老板代劳解释了：“老左啊，建国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们既然来了，肯定就是有个说法。你这个申请，我跟建国商量了下，既然之前没有，那就拿你打个样，以后遇到这事儿也算有个成例。”
    老左听着话音，握着两只手，有点不敢置信的问：“那就是可以了。王老板，赵经理，你们真是好人呐。”
    老赵经理对这个称呼还挺满意，伸手压了压激动的老左。
    歪头示意王建国，重要事情还得老板亲自宣布啊，这一点当了一辈子副手的老赵同志特别自觉。
    王建国对好人的称呼有点腻歪，可这会儿同志还是同志，卧龙凤雏还是特指那两位，好人也还是地道的好人，除了小姐已经不是小姐了。
    所以也只能笑纳了这个称呼。
    把今天晚上饭桌上跟老赵粗略想好的方案娓娓道来。
    “晚上来的时候，我跟老赵也在院里转了转，你家情况大概也有点了解，所以这回，我跟老赵当你的借款担保人。
    借款最高不超过三个月工资，还款一年内从工资里面分批扣清，不要利息。如果你还不上了，那就是我们两个担保人的责任了。”
    老左一听欣喜的连忙保证：“老板你放心，我指定能还上，绝对不会拖欠。”
    老左高兴的要诅咒发誓，王建国忙止住了老左激动的表态。
    继续交代：“但是呢，你这个事儿是个特例，所以不能大喇喇的往外说，毕竟我跟老赵没这闲工夫天天给人担保去。
    以后再有这种情况，那都是跟每个部门的负责人申请，而且得工作满半年以上，这种特事特办有一次就不错啦。”
    老左使劲儿点头，这就帮了大忙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任红梅这才听明白，自家这个憨货，面试完第一件事就是跟领导预支工资。
    天老爷啊，还借成了。
    这是老左疯了还是老板疯了。
    王建国最后问了句：“所以老左，你打算借多少钱？”
    老左下意识的重复了下：“多少钱？”
    唰的一下扭过头看着任红梅：“媳妇，借多少？”
    任红梅掰着手指头算：“俩妞妞的学费一个学期加一起160块钱，爸的药马上得买了还得三十多小四十，咱家生活费还能紧上这个月，借、借二百吧，够吧？”
    迟疑的看着老左，老左一咬牙：“老板我借三百，分月从工资扣吧。”
    王建国从从提包里拿出纸笔，让老左签了个简易借条，上书：今收到王记卤菜店预支工资三百元整，借款将从本人工资中逐月扣除，一年结清，借款人左向前。
    然后王建国跟赵经理也依次签上名字。
    随后王建国兜里摸出来几张蓝灰色的大钞，抽出来三张给老左递了过去。
    摸着这薄薄的三张纸，老左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钱可真是个好东西，引的一干人为它痴为它狂，为它哐哐撞大墙。
    王建国正要告辞，突然看到这屋的门帘被掀了起来，一个头发有点发黄的小姑娘端着茶缸走了进来。
    老左连忙介绍：“这是我家二妞，上二年级。”
    说着跟小姑娘交代：“问王老板好。”
    小姑娘细声细气的喊道：“王老板好。”
    看着小姑娘伶仃的手腕，王建国一种罪恶感油然而生，这体重，赶着志强小时候差不多，二十年的车轮都在来回轱辘呢。
    赶紧问老左：“咱俩谁大？”
    老左也是个不善言辞的主：“您是老板，肯定您大！”
    给王建国整无语了，干脆的问：“你多大年纪了。”
    老左这才迷过来：“我今年四十二了。”
    王建国看着老左明显比自己老成不少的脸，和蔼可亲的对小姑娘说：“二妞是吧，叫伯伯，伯伯给你糖吃。”
    说完从带来的东西里面掏出来了一袋子大白兔奶糖。
    小孩子都爱吃甜食，可懂事的小姑娘还看了看爸妈的神色。
    老左自打拿了三百块钱，那是虱子多了不愁，痛快的跟姑娘说道：“拿着跟姐姐分吧。”
    小姑娘欢呼着抱着一袋子糖果去自己屋了。
    王建国也没打算多待，把带上来的东西往老左家茶几上一放，开始往外掏。
    老左看着两大兜子鼓鼓囊囊的东西，连忙推辞。
    开玩笑，老板来家送钱还得搭东西，自己也太不懂事了。
    这会儿还不流行塑料袋，王建国也嫌它不结实，拿的布袋子装的。
    也不耐烦跟老左掰扯：“这是带着给孩子老人的，又不是给你拿的，你当啥家。”
    不容分说的把兜里的苹果香蕉橘子，还有两把铅笔，几沓子作业本，两个文具盒都掏了出来。
    一个小茶几给占满了。
    老左只会说：“这怎么合适，王老板使不得使不得。”
    王建国把布袋子缠缠往兜里一揣拉起门帘就走了。
    老左忙跟在身后去送客。
    至于任红梅，还得看着满桌子的苹果别滚下来。
    客人一走，两个姑娘也挤到了爸妈屋里，看着桌上的大苹果，小心的问：“妈，这苹果我们俩能吃一个嘛？”
    任红梅鼻子一酸：“吃吧，这回你们一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