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左跟在后面送领导,口里不住的说着:“王老板,下楼小心点。”
楼道里犄角旮旯放的全是东西,这会儿还没消防检查这个说法。
跟跟楼梯扶手锁一起的自行车,挨着楼梯放的废纸壳子。
反正只有你想不到了,没有你看不着的。
王建国见怪不怪,赵经理小心又小心。
还自嘲:“我不比你俩,还年轻,这要是拌一脚,医院能住到过年。”
王建国适时捧哏:“怎么说。”
赵经理回他:“伤筋动骨一百天嘛,跟着老板出来,得算是工伤,那不得住满了。”
就这么小心加小心的也顺当下了楼。
果然是行百里者半九十,一出楼道口,撞到人了。
只见撞到的那人晃了两三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建国忙去扶,地上的男人一歪头,一股子酒气扑面而来,好悬王建国没再撒手给摔二回。
借着路灯一看,还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刚小酒馆一盘花生米送下半瓶酒的邻桌。
掐指一算,这半瓶酒喝的得有俩小时了,王建国俩人从饭馆出来的时候不到七点,这会儿都快九点了。
不过酒晕子也不闹事,嘟嘟囔囔两句甩开王建国的手就上楼去了。
老左也认出来了,就是隔壁蒋老太家的儿子,跟着问了两句:“今天怎么喝到这会儿?你去接孩子没?”
酒晕子含糊两句就往楼上走,也听不清楚。
赵经理看着人家喝多了还能精确绕开楼道内各处的堡垒。
不禁十分佩服。
王建国笑他不食肉糜:“你要住上二十年,你也能摸黑上楼。”
老左看着酒晕子的背影被楼道里的黑暗给吞没后,赶紧快走几步跟上王建国。
王建国说:“都说了不用送了,这大白的月光还有路灯,没事儿,倒是你那邻居,不行你去扶一下。”
老左叹口气:“没事儿,他次次都到家门口才晕过去,大不了一会儿我帮他敲门。”
沉默了会儿,轻轻的说道:“蒋大哥以前不是这样的。”
王建国没接话,老左也不需要。
自顾自的说:“蒋大哥也待岗了,比我还早两月,他媳妇本来跟婆婆就不对付,这手头一紧,吵吵的更厉害。
现在搬回娘家半年多了,也有说是在那边都开始寻下家了,家里就一个儿子,一个姑娘,儿子也在我们厂附属中学,今年都上初三了,姑娘跟我家老大一个学校上四年级,就是不一个班。”
老赵经理也没吭声,走到家属院门口,王建国跟他说:“行啦,回吧,都九点多了,家里没个顶门立户的男人睡觉都不安心。”
老左目送着王建国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折返。
上楼一看,蒋大哥还真是照旧窝在木门那。
老左赶紧敲门,熟门熟路的把这个醉汉拖到床上。
也只有这会儿是两家关系最融洽的时候。
临出门的时候,蒋老太太小声的说了句:“谢谢啊。”
声音轻的,门一关都震散了。
老左都没听到。
回到家里正好看到两只偷吃的小老鼠,脸上还挂着橘子的白丝。
一看爸爸进来了,顿时有些怯,这么多东西都尝了一遍,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事儿。
老左心情好跟孩子说道:“吃吧吃吧,就是给你们买的。别吃太多了,积食了不好睡觉。”
大姑娘连忙解释:“妈给我们一样拿了一个,分着吃呢,爸,你尝尝可甜了。”
说完塞到老左嘴里一个橘子瓣。
确实挺甜,老左也好久没吃过这种列支在生活费以外的水果了。
时间不早了,赶紧给俩孩子哄床上睡觉去,两口子直到上床还在讨论这个新老板。
仁义、爽快,总之是个好人,给王建国贴了好几个标签。
好人王建国这会儿还在往家跋涉着呢。
往老城去的公交车最后一趟没赶上,这块儿也没碰到面的,人力三轮车看着两个块头不小的男人,还得蹬那么久都有些吃力。
没办法,俩人只能走到主街上等面的。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过完十一的晚上,六十岁的男人,一件衬衫有点顶不住。
等的时间久了,就得来回走动回回温。
王建国还好,老赵摸着凉飕飕的膀子有点后悔。
“建国啊,你说这老左,怎么这么多话,但凡少说两句,咱们也赶上公交车了,这整的,还得你多出这份打车钱。”
王建国想笑:“老赵,你咋知道我一定得出这钱呢,万一咱爷俩今儿就等不着车呢?”
啊?老赵经理傻眼了,这可能也不是没有啊。
整个洛城就几千辆面的,一般趴活也不赶到厂前街,一琢磨这种可能性,就更冷了。
“要不再走走?走到靠里一点的道上?”
“我看行,走着吧。”
“建国,我往文具盒里塞了二十块钱。”
“我也塞了五十。”
“能报销不?”
“那你找蒋大姐报销,咱店里可没这支出。”
“你看你,当老板的都抠门。”
······
空旷的大街上,就他俩声音了。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俩人高低还是等到了面的。
这师傅刚从火车站拉完人折返,本来就收了双份价了,没想到回程还有个意外之喜。
老赵坐在副驾驶上,麻溜的进入了梦乡。
这一天东跑西窜的,对个六十来岁的人来说,也挺不容易。
王建国暗自决定,这个老宝贝还是轻易好动的好,以后还是就用用脑子吧。
司机一看,把收音机都调小了点。
小声的对王建国说道:“工人师傅还是辛苦啊!”
王建国不想多解释,认下了这顶工人师傅的帽子。估计是把他俩人当成加班的工人了。
到家之后,差五分钟十点。溜直的大街上,一个人没有面的都跑了半个小时。
赶紧洗洗涮涮上床,这个点儿,估计儿子都睡一觉了。
掀起来被窝往里钻,随口问了句:“志强到了家吧。”
李娟给他掖了下被角:“哪有,说是抽到市里集中培训,下午回来拿了点洗漱用品就走了。”
王建国愣了下,这不年不节也没搞啥教育,培训的莫名其妙。
不过基层员工,上面让干啥干啥吧。
于是继续往被窝里蛄蛹,躺平了长出一口气。
哎呦,这一天天的,还挺多事儿。
一觉醒来,李娟还在家,看看表都八点多了。
多少年没睡过这个点儿了。
估计是昨天晚上走的路太长了,要是这会儿有微信步数,少说得上万。
扒拉着给专门留的稀饭,问媳妇:“你今天调休?”
李娟嗔他:“不是你跟我商量让办停薪留职的嘛,还让等你一起去,忘啦?”
王建国一拍脑袋,可不是忘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