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坏了!坏了!”
华亲王府内,九爷兰郡王听了华亲王说窦廷熹被贬斥,竟然没有丝毫喜悦的神情。
他焦急地在书房内踱步。
“二哥,你中了老三的计了!”
华亲王脸色骤变。
“什么意思?”
作为华亲王一党的军师,兰郡王的心机手段完全可以和萧牧还有太子任何一人抗衡,只是不得盛宠,出身卑微,不得已寄人篱下罢了。
他长叹一声,道:“此乃老三的弃车保帅之计也。看起来是窦廷熹被贬斥,其实老三是在保他,还不忘踹咱们一脚,把锅甩在我们身上!”
一旁的八爷慎郡王萧和,一脸不解。
“老九,你把话说明白些,云里雾里的,谁能听懂啊!”
“哎呀,难道还看不出来嘛!”
兰郡王渐渐失去耐心。
“你们想想,窦廷熹多么老练的一个人,蔡慈在江北给他使了多少绊子,巡抚的位置还在他手里攥着,这样的人,会蠢到当面顶撞太子?事出反常必有妖,绝对是老三还有太子在筹谋什么!
你们再想想,窦廷熹来汴京,为了什么?述职吗?不用他述,锦衣卫遍布天下,江北有什么事情父皇一清二楚!所以窦廷熹来,没有别的事,就是为了讨粮!
他为什么来讨粮?因为江北也没钱了,马上就要出乱子了!前线要讨粮,朝廷要讨税,还要派下个考察官来,稍有些不合适,就会弄得士人大乱!
这桩桩件件,办错了,可都是杀头的死罪!而且江北没钱,朝廷没钱,根本就没有破局之路!老三必然是看出来了,才急忙把窦廷熹从这烂摊子里给拉出来,让咱们去当跳梁小丑!将来,江北稍有差池,罪过全是咱们的!
所以,他才和太子商量好,故意在二哥您面前演了这出戏,目的就是让你掉以轻心!麻痹你,还让你觉得捡了个宝似的!”
华亲王大惊,现在才反应过来。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兰郡王叹道:“他们能抽身出局,咱们出不得。凑不齐军饷,咱们照样人头落地……现在关键的,还是要凑齐军饷,顺带着把父皇修行宫的银子给凑起来。只是那个去江北的陶善文,与我们素来没有什么交集,有些事还真不好交给他办,若是能将他收入麾下,军饷的事,便有了着落,军饷有了着落,念在这份功绩,就是江北真的乱了,或许父皇也会网开一面……”
慎郡王:“这好办,姓陶的这小子还没走呐,交给我吧,我有办法让他服服帖帖给咱们办事!”
华亲王看着他:“你有什么办法?”
“二哥放宽心!”
慎郡王甚是自信。
“只管等着让那个陶善文来给你磕头吧!”
说着,他便起身,作揖告辞。
华亲王心情沉重,叹了口气,让兰郡王也退下了。
……
次日,后宫,隆福宫。
萧牧挽着陈岁宜的手,进了宫门。
二人皆身着正装,身后十个小厮抬着花红酒礼。
今日是萧牧生母刘嫔的生辰,萧牧特来拜寿。
隆福宫今日装饰得十分隆重,一改往日的俭朴,不少其他宫里的妃子,都来给刘嫔贺寿,不能来的,也派下人送来了珍贵的礼品。
“锦上添花易啊。”
萧牧不禁叹道。
母亲素来老实和气,虽然不曾与别人交怨,但也从未有过今日众星捧月的时候。
宫里素来拜高踩低,他深知这都是因为自己被提拔进了内阁,母凭子贵,别人才都高看母亲一眼,争相来巴结母亲。
大殿内,刘嫔一身正装,打扮得十分得体大方。她的容貌,年轻时并不出众,十分老气,但现在有了年纪,竟显得很是端庄,加上她本就慈眉善目,连宝华殿的法师都说她有些佛相,将来必定有无限的福分。
“儿臣携王妃陈氏,恭祝母亲福寿绵延!”
萧牧携陈岁宜跪下,行三拜九叩之礼。
刘氏满面春风,笑得合不拢嘴,礼过后,赶紧让二人起来。
“来来来,宜儿,到母亲这儿来。”
萧牧坐在下面椅子上,陈岁宜却被刘氏挽着手坐在她的身边。
刘氏十分满意这位出身大族的儿媳妇,越看越喜欢。
“我的儿,总觉得你又消瘦了些,是不是三郎总指使你伺候他啊?”
萧牧接嘴道:“什么话啊,她不让我伺候她就不错了。”
“你伺候人家怎么啦?要没宜儿这些年上上下下给你打点府上,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呢。你还不谢谢人家。”
萧牧听言,起身向陈岁宜作了一揖,笑道:“多谢王妃这些年不离不弃,为夫的在这里谢过啦。”
陈岁宜脸羞红了。
“王爷这是干什么,今儿是母亲的好日子。”
刘氏笑道:“宜儿是好孩子,有你在三郎身边,我可放一百个心啊。”
“儿媳多谢母亲。”
刘氏又问萧牧:“自打你进了内阁,母亲在后宫的日子也好过了,人人对本宫都恭敬了起来,连皇后娘娘都说,要择日子给我晋一个妃位,说这样才配得上你的身份。看着你和你兄弟都有出息,我的心里才算是安稳了。怎么样,内阁的差事可都还能应付么?”
“回母亲的话,虽然吃力些,总算还能应付。如今朝野上下,都盯着江北那块地不放,但儿臣还没有与母亲商议,便自己做了主,把窦廷熹调到淮河去了。”
刘氏听言,竟点了点头。
“我这些年不得宠爱,也无心争宠,为了你们兄弟两个,前朝的事我也留心着。听说江北最近很缺粮食么?”
“是。”
“我还听说朝廷要派考察官下去,还是华亲王他们的主意?”
“是。”
“我的儿,你是准备怎么做的?”
“回母亲的话,如今朝廷和地方,都是艰难的时候,要有钱就不得不卖官,卖官就必然引起大乱,儿臣想如今抽身出局,隔岸观火才是最好的,只管让太子和华亲王他们去斗。”
“窦廷熹离开江北,谁接替他的位置?”
“是华亲王的人,名叫蔡慈。”
“我的儿,你可曾想过,把窦廷熹调离江北,虽然可以保全咱们,可江北的大权就到了华亲王他们身上。”
“这儿臣自然想过,但除了这个,儿臣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我听得古人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儿是要谋大事的人,不可不为天下人想一想,怎能只顾保全自己呢?”
萧牧一怔,急忙起身。
“请母亲明示。”
刘氏道:“眼下江南有三十万的军队,粮草没有着落,江北还有几十万的读书人,前途未卜,我儿要成大事,就一定要与天下人站在一队。别人都为了帝位争得你死我活,独我儿关心民生,关心天下百姓,这才显得我儿与众不同,才能入你父皇的眼啊……得民心者得天下,这道理我儿应该明白。”
萧牧心里一颤,不禁暗叹自己着实不如母亲目光长远。
“这道理儿臣明白,只是不知该如何去做,唯有先求自保。”
刘氏呵呵一笑,道:“此事也不难,关键就在这位下派的考察官上。我听说,叫什么陶善文?”
“是他,可此人,儿臣与他并没有什么交集。”
“你不用忧虑,我早就给你打听好了,此人是平民百姓人家,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年纪也不大,与你相仿,才二十六七岁。此人不贪财,不谋利,唯爱名声二字,你给他好名声,他自然肯为你办事。”
萧牧听言,大喜,赶紧拜谢母亲。
刘氏笑道:“谢什么,我是你的亲娘,你在前朝奔波,我哪有光看着的道理。这陶善文收入你的麾下,江北的事就定了一半,至少就乱不起来,江北不乱,其他的事,才有筹谋的余地。”
“是。”
“记住,既然要成大事,做的每一件事都要让你父皇看在眼里,你父皇觉得你好,你才是真的好,要让你父皇觉得你好,首先就要让天下人觉得你好!”
如雷贯耳。
“儿臣受教了。”
刘氏:“你父皇虽然看起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天下事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叶重卿他们出了这个考察官的馊主意,他心里也怕江北大乱,再加上肯定有大臣谏言,他虽不说,心里正烦着呢,你要是能让江北不出乱子,那在你父皇心里,可是大功一件啊!”
“儿臣一定尽力去办,今日若非母亲给儿臣指点迷津,儿臣岂能看得如此长远。”
“你是个稳重的,你在外面,我倒没什么不放心的。我最不放心的,是你那个兄弟。”
刘氏说着,不禁皱起了眉,眼中写满忧虑。
“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在咱们皇家,是最要不得的。母亲出不了这三宫六院,所有的事,还得你们兄弟帮衬着啊。”
“母亲放心,五弟这些年已经稳重不少了。”
“他呀,当个闲散王爷最合适不过,国家大事,特别是你们九个兄弟的事,能不让他插手就不让他插手。”
“是,儿臣心里有数。”
刘氏叹了口气,接着转忧为喜,笑道:“瞧瞧吧,日上三竿了也想不起来给为娘的来贺寿,罢了,咱们也不等他了。宜儿,淑妃娘娘给我送来好多首饰和丝绸,我瞅着有颜色新鲜的,你来挑挑,有好的你带回去,我不爱这些。”
说话间,刘氏挽着陈岁宜的手,萧牧在后面跟着,母子三人往内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