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演戏
作者:兵围城下   称皇最新章节     
    一道闪电劈破长空,接着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狂风吹得窗前的柳树枝条乱摆,雨水被风吹进书房里来,蔡慈关上窗户,目光阴狠。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他身后站着一位中年官员,正是之前为蔡慈献计,利用马匪除去陶善文的陆周。
    “大人召卑职来,有何吩咐?”
    “今日陶善文在公堂之上,你也看见了吧。”
    “看见了,有大人您在,没有人会捐款的。”
    “我们的人自然不会捐,可窦廷熹的那些遗党,就说不准了......”
    “您是说,尚明贞他们?”
    蔡慈神情严肃,点了点头,又道:“更何况,就算咱们不捐,陶善文也会想法子从他们身上弄钱的,只怕到时候,连性命也保不住......”
    陆周听言,心里也不禁后怕起来。
    蔡慈缓缓转过身来,走到陆周面前。
    “文清啊,大敌当前,你我尤须谨慎啊。”
    “大人,您说吧,您希望我怎么做?”
    蔡慈叹道:“眼下咱们吃亏就吃在消息流通不畅,汴京的消息,咱们不知道,陶善文那儿想的,咱们也不知道。他背后,究竟是谁呢,好像是太子,又好像是礼亲王......”
    他就在地方,与汴京有太大的信息差,目前他根本不知道萧和设计陷害陶善文,武亲王单骑劫人,礼亲王诈病赚华亲王,华亲王雪夜围王府等一连串的事情。
    陆周:“大人想让卑职潜伏到陶善文身边。”
    蔡慈点头道:“思来想去,身边只有你最合适,文清,本官也不逼你,这样的大任,你可愿意做么?”
    陆周竟然一脸坚毅。
    “卑职等与大人早就同生共死,大人如此看得起卑职,卑职绝无推辞的道理。”
    蔡慈很高兴,拍了拍陆周的肩膀。
    “任重而道远啊。”
    ......
    次日升堂,陶善文早早就来到了公堂坐着。
    只零零星星来了几个官员。
    蔡慈等江北官员迟迟未到。
    陶善文知道,他们这是欺自己年轻,故意怠慢自己。
    他坐在案前,脸色铁青,一盏碧螺春一直喝到没色,蔡慈等一众官员才姗姗来迟。
    蔡慈陪笑道:“让大人久等,实在是卑职等的过失。”
    陶善文这次不准备留情面了。
    “知道是过失就好。文书,将迟到的官员全部登记在案,照例处罚。”
    蔡慈脸色一僵,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众官落座。
    陶善文:“捐款的政令,颁布得如何了?”
    有司:“卑职令人星夜刊印,送往全省,今日麒麟城及周边十几个郡,全都颁布完毕。”
    陶善文点了点头。
    “今日升堂议事,是想与诸位大人商量商量,可还有什么敛财之策。”
    话音方落,座下站起一位中年官员,皮肤黝黑,浓眉大眼,正气凛然。
    此人便是当年窦廷熹在江北时的心腹干将,提点刑狱司刑狱使,尚明贞。
    他声音粗犷,高声道:“陶大人所言极是!卑职有数语陈述!”
    陶善文很惊喜竟然有人配合他,赶紧道:“尚大人请讲。”
    尚明贞:“近两个月来,刑狱司积攒了许多案子,倘若仔细勘察,必然能有一笔收入。”
    刑狱司一直有许多案子迟迟攒着没有结案,并不是尚明贞不想查,而是不能查。
    就因为上面有蔡慈坐镇,只要牵扯到他们派的案子,都被蔡慈给压制了下来。
    多少饱受他们欺凌的百姓,至今无法沉冤昭雪。
    尚明贞自己估摸着,把他们的家抄了,至少要有几百万的收入。
    蔡慈端起茶盏,低头抿了一口,眼睛却偷偷瞟向座上的陶善文。
    陶善文眸色一沉,看了眼蔡慈,又看向尚明贞。
    尽管他也很想反贪,但他现在初来江北,立足未稳,突然大动干戈,没准儿会反受其害。
    他现在连谁可用,谁不可用都不知道。
    如今他上有锦衣卫在这里作为庆熙帝的眼睛监视着他,下有蔡慈和他作对,上下一齐压迫,这样大的压力,全都压在自己一人身上。
    身边一个帮手也没有。
    虽然有一个唐熙,但毕竟还是个孩子,能把嘱咐的事办成已经非常好了,怎么能再奢求他给自己出谋划策,纵横谋划呢。
    他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真正的可用之人。
    “尚大人所言,未免有失偏颇。”
    陶善文循声看去,只见是一个白白净净的中年官员,细眉长鬓,很是俊秀。
    尚明贞冷冷道:“那陈大人有何高见?”
    显然二人不对付已经很久了。
    陈辰:“眼下江北不同于往日,作为平叛的大后方,江北最重要的就是稳定,近年来大周天灾不断,江北能够稳定已属不易,焉能再大行诉讼之事,惹得鸡飞狗跳,人人自危,不得安宁?”
    尚明贞刚要回怼,陆周突然站了起来。
    “陈大人所言,卑职不敢苟同!”
    众人皆是一惊,谁也没想到素来哑巴一样的老实人陆周竟然敢站出来说话。
    陶善文也有些诧异,看向唐熙。
    唐熙俯下身子,趴在他耳边低声道:“此人昨日我打听的官员里正好有他,是个少是非的,与蔡慈等官员也没有什么往来。”
    陆周:“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 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为官者不清明,不能给百姓做主,何以得人心?人心不得,何以图谋大治?陈大人只看见短浅利益,不求长远之计,是故卑职不敢苟同。”
    陈辰大怒,喝道:“一个小小主事,公堂之上焉有你说话的份儿!”
    陆周正色道:“既然升堂意识,我既是大周官员,为何说不得话!”
    陈辰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陆周,冷笑一声。
    “本官记得,你有家人之前吃过官司,想必你怀恨在心,存心要搅弄起风波来,让大家都不好过!”
    陆周:“我陆某人若是有半点私心,甘愿遭受天打雷劈!敢问陈大人,查清案件,难道不是正义之举么?陆某实在想不通陈大人您为何要出言阻拦,还说陆某有私心,看如今言论,只怕不知道到底是谁有私心!”
    “你!”
    在座的官员,没有不觉得诧异的。
    熟悉陆周的都知道他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平日里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今日与他,竟判若两人,不知被谁附身了一般。
    “都别吵了!”
    蔡慈一贯喜欢出来当和事佬,以便展示他的权威。
    “两位大人所言,都是为国体量,谁也没有私心!只是......陶大人,您看......”
    他近乎谄媚地看向陶善文。
    “眼下一面嘉奖捐款的官员,又要大行诉讼之事,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可否一件一件地来办?”
    陶善文眸中拂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微微一笑。
    “还是蔡大人老成,现下还是以募捐为主。”
    “大人英明。”
    陆周和陈辰,气鼓鼓地回座,谁也不服气。
    ......
    散堂之后,陶善文回到住所的书房,坐在窗前发呆,眉头紧皱。
    唐熙擦着剑,说道:“我看那个陆周,就是可用之人。”
    陶善文冷冷一笑,摇了摇头。
    唐熙不解:“怎么?”
    陶善文叹了口气,嘲讽道:“他们今日演的一出好戏啊......如果是你,你会公然反对处理积攒下来的案情么?”
    唐熙挠了挠头,道:“就算是为了国家考虑,但这样的事,最好是私下里说最为妥当。”
    “不错,那个陈辰就是再傻,也不至于莽撞至此。还有那个陆周。”
    “那个陆周又怎么?”
    “自从窦廷熹走后,江北就是蔡慈的天下,那个陆周能够安然无恙至今,若非真有本事,就是暗中与蔡慈有交集,隐藏得很深,这样的人,会莽撞到公然当着蔡慈的面,去袒护蔡慈的政敌,尚明贞么?很简单,他们都是装的,作戏给我看呢。”
    唐熙这才恍然大悟,竟有些激动,拿起盘子的一个苹果,用帕子擦了擦,放在陶善文手里,崇拜地看着他,笑道:“我说,你怎么这么聪明啊,我在堂上还看得热血沸腾呢。”
    陶善文被逗笑了,摸了摸唐熙的头发。
    “这才哪到哪,你主子经历的,才是神鬼莫测呢。”
    唐熙见他不吃苹果,索性又拿回来,自己咬了一口,道:“你别说,我最佩服的人就是我们三爷,不仅仅是因为他救了我,给我吃穿,他这些年受的白眼,吃的苦楚,我都是实实在在看在眼里的。不说别的,华亲王凶悍,太子伪善,皇上多疑猜忌,他却能够左右周旋,更别说他身子还不好......真不知道这十多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句话,你问他,只怕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知道他外号叫什么么?”
    “冷面王?我也纳闷呢,他看起来也并非很不近人情,怎么就叫了这个名儿?”
    “这是早些年人家给起的诨名,那时候他专管刑部的差事,当真是法不徇私,一点人情味也不讲,为此得罪了不少人,也没攒下什么人脉。不过现在他确实变了,至少脾气变好了。”
    不是脾气变好了,是心更狠了。
    以前杀人明着来,现在玩儿暗的。
    陶善文暗想,看着唐熙,冰冷的眼神不禁温和许多。
    “人都会变的,你也变了。”
    “我?我变啥了?”
    “比之前稳重了,之前张口闭口就是打打杀杀,对谁也没有好气。现在不同了,那把剑很少见你拔出来,待人也温和多了,这不是变了么?可见出门历练是有好处的。”
    唐熙一阵失神,他当真没觉得自己会改变了这么多。
    因为什么呢?
    他想,大概是因为陶善文吧,言传身授,教给自己处事冷静,待人周全。
    更是让自己心里除了自己,还有了别人,有了天下黎民。
    他撇了撇嘴,道:“那也不过和你这般罢了,之前觉得你迂腐清高,所以很瞧不上你,现在才发现原来是我错了。”
    陶善文一怔,笑道:“哦?我倒要听听,你错在哪了?”
    “不告诉你......别闲扯这个了,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陶善文叹了口气。
    “老实说,我也没想好,但既然他们送了个陆周过来,收下总比不收下的好。与其将来送个难缠的,倒不如就是这个陆周。
    至于谁人可用,咱们还得留神,我给窦廷熹写了一封慰问信,你挑个时候送到淮东去,不要被那群锦衣卫发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