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归帆被灭,蔡慈被以通敌叛国罪诛九族,底下涉事官员尽数问罪。
蔡慈双手被捆绑在身后,跪在总督大堂前,听着窦廷熹给自己判刑,竟突然笑了起来。
武建宁拍了一下桌子,喝道:“大胆蔡慈,死到临头还言行无状!”
蔡慈扬起下巴,轻蔑的目光看着窦廷熹。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
你以为你赢了吗?等着吧......
说着,他已被两个士卒拎起来,拉了下去。
窦廷熹目光黯淡,心里并不宁静。
一切都太顺利了,他们所担心的什么也没有发生,反而蔡慈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落网。
他看向武建宁,显然武建宁与他有同样的疑问。
作为上一场夺嫡之争的重要参与者,武建宁要比窦廷熹敏锐得多。
蔡慈他们,是不是在酝酿着一个更大的灾祸?
他们二人,依旧是任重而道远。
......
深夜,窦廷熹坐在书房廊前发呆,看着庭院的竹柏随清风摇曳,月光清冷,然而他的心里却始终不能平静。
他睁眼闭眼,眼前,脑海里全是蔡慈那诡异的笑容。
他有预感,这次仅仅是风暴的序幕而已,一场覆盖在整个江北,甚至可能殃及真个大周的风雨,即将到来。
“老爷,武中堂来了。”
窦廷熹抬眸,武建宁已经走了进来。
“我猜你就还没有睡。”
窦廷熹叹道:“心事重重,如何能睡得着呢。”
“你也觉得事情进行的太仓促么?”
武建宁在他身边坐下。
窦廷熹:“你觉得呢?”
武建宁:“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这里就你我两个人,忌讳什么。”
“我怀疑不管是熊归帆,还是蔡慈他们,还是那个跑了的程宝生,这些反叛势力其实都是一个势力。”
窦廷熹想了想,惊讶道:“南齐?沈方云?”
武建宁点了点头。
“弱国者,先弱其民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似咱们江北这样的大省,几十万人口,若不从里面自杀自乱起来,外人谁能攻进来?沈方云一个流氓地痞,数年来能吞并我数省,绝非寻常人,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窦廷熹听着,目光逐渐黯淡,长叹道。
“其心可诛啊......”
武建宁:“我还有一个想法,江北绝非只有程宝生一个内鬼,咱们是不是要上报朝廷?”
窦廷熹却连连摇头。
不为别的,就因为之前他是江北巡抚,江北这么多年都在他的治下,结果江北在他治理的时候出了内鬼,庆熙帝第一个问罪的就是自己。
他太了解那位皇帝了,多疑,猜忌,甚至还会怀疑自己与程宝生那群内鬼是一伙的。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武建宁却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私心,却也不再多言。
毕竟当年坑害三十万百姓的事自己并未插手,是你窦廷熹做的。
而且自己终究还是内阁的人,如今蔡慈倒台,庆熙帝必然会让自己回内阁的,到时候江北再出什么事,可就和他没有半分关系了。
......
汴京城。
窦廷熹平定乱军,诛灭蔡党的奏折已经送到汴京,实话实说,倘若华亲王还在世,这些事绝对不会进展地如此顺利。
庆熙帝看着窦廷熹汇报情况的奏折,目光阴沉,脸上竟没有半分笑意可言。
就这样结束了?
到底是窦廷熹真的剿灭了乱军主力,还是江北出了什么事,窦廷熹故意上的这封奏折?
“武建宁的奏折呢?”
王忠急忙呈上。
武建宁将窦廷熹在江北做的事一五一十汇报给庆熙帝,足以证明蔡党和乱军主力已经被剿灭。
同时,武建宁还写了一段颂扬庆熙帝任人唯贤的话。
庆熙帝冷冷一笑。
“眼看着办完了差事,他急忙想从火坑里跳出来啊。王忠,你立刻用朕的名义,给武建宁写一封信,就说......就说现在仅仅剿灭了匪军主力,各地匪军仍旧是我江北的大患,朕还离不开他。”
“是。”
“皇上,太子求见。”
自那日之后,太子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整日闭门不出,埋头书房里代替庆熙帝批阅奏折,只要有空,就跪在神像前诵经祷告,反而是萧牧如今锋芒毕露,听说前不久又罢免了好几个贪墨渎职的官员。
尽管深知萧牧是一片为国之心,但庆熙帝还是有些不满。
归根到底,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萧牧,爱屋及乌,反过来讲也是一样,萧牧干什么事他都不喜欢。
但他现在已经没办法轻易剥夺萧牧的权力了。
萧牧已经有了能与自己抗衡的实力,而他能做的,只有尽力去提拔太子制衡。
他越来越觉得他一直精心布置的制衡局面,已经不可控制了。
“进来吧。”
太子一身素服,锋芒全部遮掩,一脸恭敬地走了进来。
庆熙帝一眼就看到了他满头的白头发,人也消瘦了许多,心里竟好似被刺了一剑,嘴角也猛地踌躇了一下。
眸中流露的分明就是心疼,但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太子跪下。
“儿臣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儿臣这几日诵读《道德经》,觉得大有益处,心血来潮,想着父皇之前提起自己常读的那本《道德经》无故丢失,特地手抄了一本,供父皇诵读。里面还有一些儿臣自己的拙见,特请父皇赐教。”
庆熙帝听言,竟然大喜过望,连忙让他拿来看。
他一页一页翻阅着,一字一句,皆是太子亲自抄写,还有他的批注。
看得出是很用心读了。
“此外,过几日就是许府真君诞辰,太子妃亲手为父皇编了一个香叶冠,供父皇为真君贺寿之用。”
说着,身后小太监已经将香叶冠奉上。
庆熙帝大喜,将香叶冠捧起,连连称赞太子妃手艺。
“你们小两口有心啦。”
太子红着眼眶。
“儿臣自知罪无可恕,不敢奢求君父原谅,只求能慰君父欢心片刻,儿臣万罪始可减其一也。”
说着,两行眼泪就断了线一般啪嗒啪嗒地掉。
毕竟是自己辛苦栽培的孩子,庆熙帝终究还是动了恻忍之心。
“天下最难做的,是父亲,你也是父亲,自然知道父亲盼望儿子成才的道理。”
“是。”
“江北蔡慈他们倒了,你琢磨着哪些人可用,补上空缺吧。”
太子一怔,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庆熙帝,连连答应。
“去吧,有空把小世子带来,陪朕解解闷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