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张宇航此时在自己面前的质问,诸葛安此刻似乎看到了自己曾经所做过的一切。
在自己的脑海中不断重现,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热血,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一腔抱负。
但,那又怎样?
“你说的没错,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一心想要陛下实行你在南域的新政,可现在整个大周,甚至整个天下都是世家的天下,你们拿什么来面对世家的威胁?
你可以不在乎,你可以为了你的一腔热血付出所有,但是陛下不行,他身后是整个大周的子民,是他武氏六百余年的江山传承。
而且,他本身就是大周最大的世家,难道你要他自己造自己的反吗?”
诸葛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说实在的,他是打心眼里喜欢眼前这个一腔热血,有抱负的无双侯。
看到他现在的一举一动,他似乎就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是啊,这是武氏的江山,也是他六百余年的传承之所在,周王怎么会和自己一样。”
张宇航心中喃喃自语,其实他早就知道,周王缺乏当一个中兴之君绝对的魄力,更没有不破不立的勇气,犹豫不决,是他最大的弱点。
而世家之力已经纠缠这个腐朽的王国几百年的光阴了,他们带来的压力,是自己无法承受的,也是周王一直克制自己的主要原因。
可周王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没有他,就不会有自己的现在,更不会有如今的无双侯。
所以,他想要帮助周王彻底肃清朝堂,南域所有的一切,就是最好的印证。
可现在,似乎周王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想到这,张宇航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趣,起身对着诸葛丞相拱手道:“丞相大人所言,本侯今日受教了,若没有别的事,本侯先行告退!”
面对张宇航此刻告辞的举动,诸葛安只是淡淡一笑:“无双候言重了,假以时日,你必定是我大周的肱骨之臣,今日所言,也只是给无双候一个善意的提醒。”
闻言,张宇航轻声道:“丞相所言,本侯必当铭记于心。”
“告辞!”
说罢,对着诸葛安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这顿饭,菜是没吃几口,但是却让张宇航的心里,彻底放下了所有的枷锁。
等到张宇航离去之后,诸葛宁走了进来,看到自己的父亲静静的呆坐于饭桌之前,迟疑了片刻,问道:“父亲,你们聊得如何,这位无双侯是否愿意就此罢手,安心做他的侯爷?”
诸葛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拿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口自己最喜欢的菜,轻轻的放在了自己的嘴里,闭上眼睛,慢慢的品尝起来。
待嘴里的菜彻底没有了丝毫的滋味以后,他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眼神之中露出一丝无比睿智的神情,“这京都,以后怕是不得平静了。”
虽然张宇航一直对自己恭敬有加,但是他能看的出来,自己说的一切,眼前这个少年内心都明白,但是他还是选择了一往如前。
哪怕明知不会有结果,甚至知道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他似乎也没有一点要退步的迹象。
只是令他很好奇的是,张宇航表现出来的似乎非常有底气,可他很想知道,这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让他自认为哪怕将来没有了陛下的庇护,他也能在如山的世家力量面前游刃有余,而不是被撕成渣。
在回府的路上,张宇航一言不发,而紧跟在一边的白战和阿大两人也感受到了张宇航此时的心情,内心很是沉重。
终于,白战还是问了出来:‘侯爷,您和诸葛丞相只是第一次见面,今日说的,是不是有些过于多了?’
“多了吗?”面对白战的询问,张宇航轻声道:“那是因为我知道,陛下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在世家的面前,他在一次选择了退缩。
今日丞相邀我赴宴,实际上不仅是代表世家的谈话,更是代表着陛下的意思,他们,都想要我安安静静的待在京都,做一个锦衣玉食的侯爷罢了。”
白战不解:“陛下之前不是有很大的决心吗,怎么查出了一个徐国公,还是证据确凿之下,会在突然之间,态度发生如此之大的转变?”
“因为诸葛丞相!”
张宇航眼神之中露出一丝冷意:‘因为这位大周最为特殊,也是最为具有威望的诸葛丞相出面了,我不知道世家给出了什么样的条件,或者说这些所谓的世家,本就是这位丞相大人手中的砝码。
但是现在随着他出手,不要说是我,就算是陛下也必须得暂避锋芒,至于所谓的真相,所谓将士们所遭遇的一切,在这些人眼中,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罢了。’
说罢,张宇航将眼神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阿大,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次回来,司正大人找过你了吗?”
阿大神情间有过一丝纠结,但还是点了点头:“昨夜,司正大人来找过我!”
阿大之前一直因为这件事面对张宇航之时是有所隐瞒的,因为他本身是司正赵岳明的亲信,刚开始跟随在张宇航身边,一则是保护他,但还有一重意思,那就是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可很明显,经过在南域的这三年,他在眼前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做事果决,不贪腐,不好色,甚至将所有的精力和时间全部放在了如何治理南域之地上,在那里,他看到之前自己从未看到过的景象。
堂堂的侯爷之尊,居然会在田间劳作,居然会和一群世家贵人眼中的下贱的贱民在一起嬉笑怒骂,仿佛在那里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张宇航。
现在这个身穿锦衣,出行前倨后恭的无双侯,只是他伪装的一个身份罢了。
他承认,他被这种人格,姑且说是人格魅力吧,彻底征服了。
他已经没有了监视他的意思,相反,他也想要看看那个不一样的世界,也想见见那些数不尽的风流,道不尽的传奇。
面对阿大的回答,张宇航没有说别的,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赵岳明目前就在京都,虽然张宇航不知道他究竟在谋划些什么,但是就现在而言,一切都不重要了。
一切的阴谋诡计,也抵不过数十万大军的碾压。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回到无双侯府邸。
张宇航这才知道,就在他前去丞相府邸赴宴之时,周王也将原本属于兴勇侯府的那些家眷送了回来,与之一起回来的,还有张宇航之前安排看守他们的王五。
王五见到张宇航,当即跪倒在地,“侯爷,是小的无能,辜负了侯爷的托付。”
看中跪倒在地的王五,张宇航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并且伸手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回来就好,只要活着,那一切就都不算什么。”
出手的人是周王,不要说是王五,就算是他张宇航亲自在,也是改变不了任何局势的。
而王五也是急促道:“侯爷,那些家眷也被送了回来,但是没有老太君和刘诗蕊,小的把他们安排在之前的别苑内,没有带回到侯府。”
因为王五知道,张宇航是不想再见这些人,不然他不会在离去之前还给自己下达那样的命令。
而张宇航听到这些消息后,嘴角更是露出一丝嗜血的微笑,但是现在的他,早就已经不在乎这些了,最起码看的淡了许多。
“做的不错,找个理由,就说这些人集体沾染了天花,暴毙而亡,本侯确实不想再见她们了。”
王五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当即回应道:“小的明白。”
说罢,他就率先离去。
而看着此人离去的背影,张宇航眼神之中也是闪过一丝犹豫,对着白战道:“安排我们带来的监天卫,监视王五的一举一动,看看他现在的心,究竟是黑还是白!”
不是他多疑,而是一个被周王囚禁了这么长时间的人,他不可能在对其保持绝对的信任。
必要的怀疑是十分有必要的。
白战道:“侯爷是怀疑......”
“不是怀疑,只是人心难测,当初本侯招揽他们,利用的是他们当时一无所有的窘境,这种情况下,本侯给了他们一切,他们自然会为本候做事。
但是现在,本侯离京三年,人心 ,是会变的。”
说罢,白战当即便派信得过的监天卫去做事了。
而张宇航则是径直走到了书房之内。
关汉和黄渤,这两位张宇航麾下的大将则早就已经在书房内等候多时。
“侯爷,您和丞相谈的怎么样?”
一见面,关汉便着急的问道。
张宇航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淡淡的摇了摇头。
“这京都,已经不再是一个安乐的地方了,我们也得早做打算。”
此言一出,关汉神情间带有一丝遗憾,但很快便调整了过来。
而黄渤则是露出了一丝笑意,虽然在京都自己受到了不小的赏赐,但是比起做大周的官,他更喜欢做南域的一员大将。
“你的家属和其余将士的家属都安顿好了吗?”
张宇航问道。
关汉当即道:“都安排妥当,虽然很多人都愿意以探望亲人的原因赶往南域,但是还是有部分家属并不愿意赶往南域,这一点,哪怕是末将,也没有办法,毕竟故土难离,这是太多人的通病。”
而黄渤也是开口问道:“侯爷,所有将士的家属加在一起最起码有近千人,这其中还有一些南域官员的家属,陛下和朝廷之上的那些人,恐怕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要是这些人都去了南域,那南域的那些人就算是彻底没了顾忌,朝廷对他们的掌控也就降到了最低,这等愚蠢之事,那些贵老爷们是绝不会答应的。
而面对这个问题,张宇航则是早有打算。
“这个不用担心,很快,那些达官贵人就没有心思在意咱们这些小事了,而且,本侯在这,就是最大的人质,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将士的家属探望亲人,有本侯在朝,我倒要看看,谁敢站出来在这件事上诈刺。”
听到自家侯爷如此充满底气的话,黄渤也不再多言,只是他现在倒是有些担心张宇航的安危:‘侯爷,要是我们都走了,您在这里的安危怎么办?
您要是不在,南域是绝不可能继续保持现在这种现状的。’
张宇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眼神看向关汉,沉声道:“回到南域之后,和孙应一起,按照我们早就规划好的来,战场之上,本侯就交给你们了。
只要你们展现出绝对的实力,那本侯哪怕身在京都,世家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也是绝不敢轻易动手的,还有对于东荒那边的布局,也得抓紧时间。”
关汉站起身,抱拳道:“请侯爷放心,末将绝不辜负侯爷重托。”
如今的南域,带甲之士不下十万,装备精良,粮草充足,更是有着整个南域作为后盾,军心可用,民心依附,这样的仗要是都打不赢,那他干脆直接撞死得了。
更不用说现在南域将士佩戴的甲胄,武器,不敢说是天下无敌,但是在军队之中,那绝对是独一份的存在。
“早日出发,还有回去后,告诉三哥和宁志远,在最近依附的流民之中,以及南域原本的子民中,再次挑选五万将士,开始训练。
所需军费,武器,甲胄,让冯启准备妥当,为了避免引人注意,新军以壮丁的名义征集,训练成军,等待本侯回归。”
“诺!”
两人站起身,从这些话中,他们听出了眼前这位侯爷绝对的野心,但是现在的他们,感受到的没有别的,只是无比的亢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天下,别人做的,难道他们就做不得吗?
一夜渐明,张宇航又是一夜未睡,自从回到京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过安生觉。
而现在,又到了上朝的时间。
烈山军团之事,徐国公江殊之案,今日,也将彻底迎来最终的答案。
尽管,是早就确定的答案。
但这个早朝,他不得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