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来到这座象征着大周权势最为鼎盛的皇城之内,张宇航感到了与以往不同的气息。
那些世家子弟的官员,此刻看着他这个无双候,眼神中虽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轻蔑,但是嘲讽之意却是不言于表。
你查清楚了一切有什么用,人证物证俱在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这桩在你眼里天大的案子,罪不可赦的冤案,还不是被轻轻接过。
连一丝浪花都没有掀起来,这就是世家的力量。
也是他们最为依赖和自豪的世家。
张宇航眼神清冷,没有露出一丝的不耐,只是径直的行走在皇宫之内。
而远远注视张宇航的人群中,只有原本的礼部尚书林绍文眼神之中没有丝毫的嘲讽与轻蔑。
相反,他的眼神之中尽是沉重。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位无双侯的为人,更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位的手段。
看似现在尘埃落定的结局,或许会因为这个人,又掀起滔天巨浪。
时辰已到,众位官员齐聚一堂,共同站在这金銮殿之上。
周王进殿,坐于王座之上。
众臣高呼万岁。
今日这场大戏,这才正式拉开了帷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烈山军团之案,查无实据,徐国公江殊,并未与其有丝毫瓜葛,满门从此刻起,解除监禁,望爱卿能继续为我大周社稷效劳,共抚天下!”
听到自己无罪,江殊也顾不上什么别的了,当即跪倒在地,叩接圣旨,高呼:
“陛下圣明,臣必将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仅仅是一天的时间,身为徐国公的他,却经历了太多,原本以为在铁证面前,自己已经是必死无疑,但是现在峰回路转,此间喜悦,只有他自己这个当事人能理解了。
见到江殊的叩谢,周王没有丝毫理会,而是示意宣旨太监继续。
“无双侯张宇航,心系社稷,虽然在此事之上有些莽撞,但是爱国忠君之心却一览无遗,朕心甚慰,又体恤其贵为无双候,却至今尚未成家,心生感慨。
特赐婚无双候,诸葛丞相育有一孙女,其名诸葛轻欢,年芳二八,待字闺中,可为良配,择日完婚,朕亲自为其大婚贺喜!”
说罢,不仅张宇航蒙住了,就连大殿之上的所有官员,也彻底被周王的这一番操作给搞懵了。
赐婚无双侯,对象还是诸葛丞相的孙女,这是什么操作?
只有一些真正能从这一系列举动之中看出周王和诸葛丞相意图的那些人,才知道如此做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无双侯,这可是陛下亲自为你寻找的良配,接旨吧!”
见到张宇航还愣在原地,负责传旨的太监不由得提醒张宇航接旨。
而张宇航看了一眼此时周王的眼神,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当即起身从传旨太监手中接过了圣旨,高呼:“臣,叩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到张宇航很是配合自己,周王眼神之中露出一丝笑意。
今日早晨,当他知道昨天自己送回去的兴勇侯府众人一夜间突发恶疾离世的消息,他是真的感受到了来自这位无双候的不忿。
今日赐婚,乃是他和诸葛丞相商量好才决定的。
自己喜欢这位能为自己冲锋陷阵的大将之才,诸葛丞相也欣赏这位有着锐意进取的少年候,双方一拍即合,当即便做出了决定。
周王知道,有了诸葛丞相的加持,以后就算是他想要动这位无双侯,势必会面对更大的阻力,但是现想到诸葛丞相给自己承诺的东西,这些东西,似乎变得也不再那么重要。
“无双侯对朝廷,对社稷,都是劳苦功高,今日赐婚,也是希望你以后能尽心尽力为大周效忠。
今日你有何要求,可尽管提出来,朕无不应允!”
周王再次释放出了自己的善意,但是这种所谓的要臣子自己提要求的话,一般都只是一个形式。
因为没有哪一个臣子会真的在这个时候提出来,那得是多么的没有城府之人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听到他这句话,张宇航没有一丝一毫的推让,径直说道:‘谢陛下天恩,臣确有一事相求,还望陛下成全。’
周王内心一沉,你还真是不客气啊,但话都说出去了,他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反悔,当即笑道:“无双候有话,尽管说来。”
张宇航眼神看向一边的永昌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当即道:“臣幸得陛下赐婚,迎娶诸葛丞相孙女,本应是皆大欢喜之事。
但臣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哪怕如今屡立战功,成为大周无双候,可出身却是臣无从选择之事,尤其是臣的亲母,只是一个身份卑贱的贱婢。
臣无所谓,身为人子,自不嫌家贫,更不会抱怨母亲身份卑微,但是诸葛小姐贵为诸葛丞相孙女,身份尊贵,自不能和臣一般,以一个身份卑贱的贱婢为母。
故,臣今日恳请陛下,赐臣母诰命夫人尊称,入张氏宗族祠堂,以全臣一片孝心,还望陛下成全!”
说罢,张宇航将自己的额头狠狠的砸在了地上,额头都被磕出了血迹,足以表明他在此事之上的决心。
而随着张宇航的这一番话,还有这种种磕头的操作,金銮殿上,所有人将眼神都看向了一边此刻神情无比难看的永昌侯张宗宁。
周王一时间也被张宇航提出的这个要求难住了。
自古以来,私生子只要做出一些成绩,世家大族都会承认他的身份,最起码会给他一个名面上的身份,大家都过得去。
可张宇航自从崛起之后,实在是太快了,而且得罪的尽是世家豪强,这就让张氏一直对他的身份保持静默,不主动恢复,也不剥离。
尤其是他将南域的张氏宗族赶回京都之后,让他入族谱之事就更是无稽之谈。
可现在,他却在这金銮殿上对着周王提出如此要求,实在是让人意外。
因为哪怕生母是入不了族谱的婢女,那按照常理来说,永昌候的夫人,自然就是他的嫡亲,哪有现在要去给自己生母一个诰命夫人的事情呢?
简直不可理喻!
一时间,大殿之上气氛变的莫名的压抑。
身为礼部尚书的白温旭,此刻不得不站出身来,对着周王拱手道:“陛下,臣以为无双侯此举不妥,朝廷有制,法规有依,万万不能答应册封其母为诰命夫人。
一旦开此先例,日后我等如何再依靠礼来约束天下百姓,此乃祸国殃民之举,臣身为礼部尚书,万万不敢苟同。”
这丝毫是一个信号,所有人此时都站了出来,高呼道:‘臣等附议。’
周王也知道此举于理不合,但是他更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想要给自己故去的母亲一个名分,究竟有多大的决心。
而张宇航见状,内心没有丝毫的意外,因为这一切,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见他没等周王下令,便缓缓站起身来,也不言语,只是眼神不断的打量着眼前这群所谓的达官贵胄。
“白尚书以身作则,说出这些本侯无言以对,但是既然大家都谈到了法和礼,那今日,本侯就想和诸位大人好生探讨一番。”
“工部侍郎王用!”
张宇航的嘴里冒出一个人的名字,而所有人也将眼神看向这位侍郎大人。
“朝廷有明文规定,凡是在朝为官之人,若遇家中有长辈病故,最起码得在老家尽孝三年才可再次出仕为官,本侯要是没记错的话,令尊,是去年离世的吧?
你连自己老子死了都可以不放在心上,继续在朝为官,那个时候,你的心里可有朝廷之法,人伦之礼?
现在冒出来在本侯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还臣附议,就你,也配?”
一眼言辞犀利的质问下,这位工部侍郎当场就变了脸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张宇航此刻说的话,才只是刚刚开始:‘还有周大人,林大人,户部侍郎,秦大人。
尔等身为朝廷命官,不知道但是朝廷官员不得流连于烟花之地吗,可你们倒好,不仅去了,还在那里饮酒作乐,潇洒自得。
民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编排几位,听说几位关系好的甚至连发妻都能相互交换,不知道这是真是假啊?’
听到张宇航用自己等人的妻子调侃,几位被点名的官员当场就忍不住了,“无双候,话不要说的太过,你......”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宇航直接打断,用手指着他们几位的脸颊怒斥道:‘你给本侯闭嘴,沾花惹草之辈,好色贪欲之徒,也配在本侯面前狂吠。
这个时候不说什么法与礼了,身为朝廷官员,知法犯法,难道不该罪加一等?刑部是做什么吃的?
而你,这位新任的礼部尚书,对此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白温旭当即道:“本官为官清廉,从不涉及烟花之地,家中近年来也不曾有长辈故去,又有何话好说?”
“有何话好说?”张宇航嗤笑:‘你身为礼部尚书,这些朝中百官是否洁身自好,又是否为非作歹,难道不是你这位礼部尚书的职责所在?
长辈亡故不去守孝,这可是他亲爹,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成为我大周的官吏,治理一方?
寻欢作乐之徒,不尊法纪,不顾伦理,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高做于庙堂之上?
而你,身为礼部尚书,朝中出现这样的丑事,你又在做些什么,是在这里高调的唱着什么所谓的家国伦理,还是暗地里和这群人一样,沆瀣一气?’
说罢,张宇航没有理会这位白尚书的回应,而是用眼神打量了一圈所有人,继续道:“本侯不仅是大周的无双候,更是监天司的镇抚使,诸位大人暗地里做过什么,本侯可是一清二楚,但是为了诸位的颜面,今日,本就就不一一列举了。”
随即,张宇航转身,再次跪倒在地,对着周王高呼:“陛下,臣再次恳请敕封臣母诰命夫人之称号,也算全了臣的一片孝心,还望陛下成全。”
而这一刻,刚刚被张宇航点过名的那几位大人当即便反应过来,不再继续对峙,而是同样对着周王高呼:“陛下,无双侯于国有功,于社稷更是功莫大焉,敕封其母诰命夫人之尊,乃是理所应当。”
一瞬间,大殿之内几乎八成以上的官员纷纷跪倒在地,一一响应。
而周湾看着这一幕,内心除了对着张宇航绝心的赞叹之外,也升起了浓浓的忌惮之意。
以百官私密节制朝廷之上的举动,甚至左右大臣的选择,这在周王的眼里,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存在。
但是他也感叹,一个为了自己生母不惜一切的孝子,值得任何人敬重。
他张宇航不知道此举会得罪很多人,尤其会让朕心怀不满吗?
他当然知道,但是哪怕如此,他还是这样做了。
因为他知道,要是按照任何常规来说,他都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所以他不惜鱼死网破。
当殿,当着自己这个周王的面,威胁百官,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也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看着眼前黑压压一片跪倒在地官员,周王不自觉的将眼神看向此事最为关键的人物,永昌侯,张宗宁。
注意到周王的眼神,张宗宁也知道,这个时候只有自己说话才是最为恰当的。
只见他缓缓站出身来,对着周王拱手道:“陛下,此事乃是臣之家事,闹到今日这个地步,臣万分惭愧!”
“爱卿不必如此,既然此事已经如此,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
周王知道这位永昌候可谓是无比的憋屈,自己的亲生儿子,却把事情做到了这一步,不管这个所谓的诰命夫人是给与不给,他永昌候的丑事,估计会传遍整个大周。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恨我!”将眼神看向自己这个儿子,张宗宁语出惊人。
“你怪我没有给你一个身份,怪我将你送入当初的兴勇侯府为赘婿,也怪我没有履行和你母亲之间的约定,害了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