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而无信岂是正人君子所为?石任意既然应承了彩云,他必然做到,不过,临行之前,父亲想到了允惬的法子,那便是准许儿子与黄宗吉去山林抚琴论道,最后道别,下昼去会于瑶素,但,那是让石任意自个做个了结,莫被城府太深的于小姐给诓骗了;再则,他也留下三锭金元宝,免得黄宗吉誓死不接,取出一锭金元宝务必让黄宗吉作为本钱,也好傍身,若要感激,日后挣了钱财再来报答不迟。如此,一切安排妥当,石任意便听从了父亲的安排,依法行事……
一巴掌狠狠落在了彩云的脸上,于瑶素含着珠泪。
“小姐,你……你用力打,若能让小姐解了怨气,奴婢被打死也心甘情愿。”彩云红着双眼,哭哭啼啼。
心已凉透半截的石任意此时正在于瑶素的边旁,而此处乃是山林之中的茅屋,于瑶素是和彩云一道赶来的。一直等到黄宗吉与石任意依依不舍拜别之后。
他不知主仆二人何时赶来,但瑶素只说才来一会,可从二人瑟瑟发抖来看,似乎早已赶来,或许躲在某处?
父亲说过,于瑶素心机颇深,这样的女子实属不祥,好劝儿子千万不可再与其难舍难分,应该当机立断,从此不见。
从未想过,眼前这位貌美如花的于小姐是个有心机的女子。素日,他瞧见的于瑶素那是知书识礼,不过爱慕张公子,有心与张公子浪迹天涯,哪怕清贫度日。
然,他随她主仆二人浃月详询不见张公子下落,怕是张公子已不在人世,瑶素死心,又着被他---石任意的为人所打动,才喜爱上了他亦或说不定。
若然,瑶素爱他,想与他百年好合,难道不可吗?
幽怨的面色,苦楚的不能自已。于瑶素狠狠甩了一巴掌是方才彩云见着石任意就劈头盖脸怒骂他无情无义,为此,于瑶素好劝,那彩云依然不收敛,于瑶素才动怒。
“石公子,你……你倒是说话呀!我家小姐国色天香,哪一点配不上你?好好的小姐你不视若珍宝,你难道要被你父亲、继母哄骗而对我家小姐百般猜测?”彩云忠心护主,再委屈也会替小姐说话。
“休得无礼!”于瑶素呵斥一句便又呜呜咽咽。
“无论小姐如何怪罪,今天奴婢须把话说明了。石公子乃堂堂儒生,明白事理,既然他对小姐无心,怎可对小姐做出越礼的事来,往后小姐还怎么为人?”
石任意情知彩云苦苦逼他就范,但他心中何尝不是难以解开疑团而不能苦恼不堪!
“彩云,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当面和瑶素说。”
抹了一把泪儿,彩云转了转双眼,瞧了瞧于小姐,但见小姐并未观她。略略思忖一会,她还是依从石公子的话,离开了茅屋,独个在篱院之中,受那冬日冷风吹拂。
阖上茨门,屋中只有他与她。
香背对着他,呜咽未止,于瑶素只是动也不动在原地。
他迈开了双步,转去她面前。眸光一抹矜怜之色,看见她耸动的双肩,看见她素白的一双柔荑捂着自个的面容,珠泪从指缝之中流下。
该如何启口问她?这些话实在难以说出来呀!
兀地,于瑶素松开了双手,泪眸瞧见石任意,一个转身,她并无一言,就朝门前疾步奔去。
“瑶素,等等!”
她止步了,侧着头,瞧了眼他。“你……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是不是?”
他摇头,不停地摇头。苦涩冷笑一声。“我心中怎会没你?”
她迅疾转身,盯着他,停歇哭泣,一双幽怨的双眸就等他瞧见。“那我听彩云说你无端猜疑我,说我……说我乃不洁的女子,你有心想要抛弃奴家……你……你……”她又次呜咽,双手捂面。
他支支吾吾欲问。 “你……你和张公子究竟……”
“不曾!奴家只是爱慕他的才华,当然想与他白头到老。可惜,张郎不知死活,奴家……奴家已没了指望,又遇着你,奴家才发现你比之张郎更合我意,你说,奴家该怎么办?难道就因着这些,奴家就是令人不耻的女子了吗?若真是这般,公子不再瞧得起奴家,奴家也只有再去表姐家让辟,也好给公子机会与旁个谁家的千金小姐百年好合了。”
她真冰清玉洁,未与张公子有过肌肤之亲?石任意无法立时断定,长这么大,他又没和旁个女子做出越矩之事,虽从读书人朋侪那略有听闻,但对男女之事哪能知晓太多。不过和瑶素越了雷池几回,才知男女之事的妙处,到如今,依然含混使他不好辨识。
此话出自瑶素的口中假不了,目下,瑶素自个亲口说她与张公子的清白,而况,她是因着爱慕上了他才与他做出越礼之事。
“那……那我……”
“你什么,你得了奴家的人,你想弃之敝屣那就就随意丢弃吧!反正,我天生命苦,注定喜爱的男子都要负我。你……你真的变心了就走吧!”随即又转向茨门,一伸手就拉开。
彩云正贴耳偷听茅屋之中二人的说话,不想小姐这般,她一个哆嗦,赶紧后撤了几步。
于瑶素着实也被彩云的举动吓了一跳,瞬息间她便回复了心绪,丹唇一撇,瑶鼻一酸,眸光珠泪就滚滚垂落。
石任意上前了数步,把门重又阖上。双手压在她的香肩,深深的眼眸就盯着她,她迎合,也瞧着他。
茅屋之中就他与她二人,这会又仿佛世间就他与她二人。不再言辞累赘,彼此都被彼此所迷惑,仿若一切都是静止的,唯有二人的气息尚存,彼此听得见彼此的吐纳之气。
一个侧颜,她就把自个的右脸靠在他的胸前。“石郎,不要抛弃奴家,奴家没了你只有……只有死路一条。”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她是那么的纤弱,急需他的庇护。“我不该多疑,我……”
她不待他多说下去,冬日温温的丹唇就贴了上去。最是难敌女色,他已眩晕不能自控。任由她摆布。
床---这儿是有床的。不知不觉,他与她就滚到了床去,褪去了厚厚的棉衣……
寒气太重,湿冷的又无日光的照耀,彩云冷兮兮地跺脚,搓手,而后,她听来了些响动,悚的自个张大了嘴巴,睁大了双眸,不过瞬间,她倒得意一笑。抿唇,右手捂嘴,瞧去茨门,她欲再度附耳倾听,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
“你这人怎地就没个主见?任意他那缺心眼的脾性,哪是那两个小狐狸精的对手?哼哼!真是笑话,一对父子一个德行,都愚蠢至极。”孙桂花好不容易托人寻了一户家世还算不错的城里人家的千金小姐,这下好了,石顶富未作阻拦,石任意与黄宗吉在茅屋道别之后,说好就去县城相见于瑶素,但凭,孙桂花老辣的剖断,石任意必然会再被于瑶素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意儿他会问清于瑶素究竟和张公子往时有没有做过那出轨的事?我想,意儿总不至于这些都难以分辨吧!”不悦的侧睨了眼孙桂花,想她说出此话,难道女人家都是狐狸精不成?她孙桂花也是这般骗了他---石顶富?
呆呆坐在床沿,料莫那于瑶素再狡黠,终归十几岁的姑娘家,她---孙桂花可是过了四十的中年女人家,怎地还斗不过那小丫头?渐渐,她冷笑了起来。
躺在床上,一对瞳子愣愣盯着承尘,听到孙桂花冷笑,他才又侧睨了眼她。
“伪饰乃女人家天生具备的本领,小丫头想耍把戏,好,老娘就与她斗一斗法,比试比试,究竟谁更厉害。不让她哭着离开任意,老娘就从此不叫孙桂花。”
“哎吆!桂花何需赌誓呢!真不成就让为夫改明对意儿说清利害干系,反正,对来历不明的于小姐我看耍耍也就够了。”
“哼!你这什么话!”孙桂花剜了一眼他。“虽然小丫头想蒙骗任意可恨,但她定然遭罪了一番,说起来也算可怜,一旦任意将她再度抛弃,唉!就怕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那该怎样?照桂花这般说,任意就该拾张公子的“破鞋”?
“当然不该!不为任意着想,奴家也该为夫君你石家着想啊!放心,对付这等小丫头,奴家自信能斗败她。夫君尽管将这些个难事交给奴家,我绝不会让夫君失望。”
话已至此,石顶富嘴巴一咧,颇为信任地笑开了脸。
二人正说话间,门外传来响动,孙桂花立时从床沿起身,料想不会再有旁人,必然石任意已带回于瑶素。
启开房门,朝堂屋行去,步伐急急,待真个赶到,果不其然,石任意扶着于瑶素,那彩云背负褡裢,三人面上都噙笑,方欲朝里屋去。孙桂花则厌恶地白了眼石任意,而后,她上前几步,就来到于瑶素身旁。
“哎呀!于小姐怎么得空大驾光临寒舍?”
于瑶素心中一惊,欣快的容颜敛去了几分,多了些肃穆,但不失礼数,她盈盈一拜。“瑶素见过孙大婶!”
“早就跟你说过,在我家无需繁缛礼节,怎地浃月不见你都忘了?”孙桂花久违的笑颜已开,虽然笑的过于牵强,极其矫饰。
心里对此中年妇人厌恶至极,但那是在心中,逢人说话也要投其所好才能相合,以免冲撞、互伤。瑶素轻轻颌首,千金小姐的知书识礼举止在暗藏祸心的中年妇人面前她也懂得步步为营。
侧过脸来,秀眸一闪,递给彩云知晓。
彩云深悟小姐的举动,她亦福身朝孙桂花施礼。“奴婢见过夫人。”
“你瞧……你瞧……你这主仆两人怎地都这么懂事啊!”孙桂花那一双转动的眸子就来回扫视于瑶素和彩云。“在我这村里粗野人家,不懂那些个礼数,日后呀,见着我只管点首示意也就罢了!”
“奴婢遵命,多谢夫人。”彩云应话,手中褡裢已从肩上取下,拎在双手之中。
“嗯!好!既然于小姐相隔浃月再来,我们也不能亏待了你。这么着吧!原先你那厢房我一会替你拾掇干净你再留宿,至于你们还缺什么也尽管早些告知我,我能备办的也好尽早备办了去。”
从说辞来瞧,孙桂花善于处世之道,今儿个又一派好客的行径,若非先前孙桂花阴晴不定,于瑶素和彩云都会被其所蒙蔽。但,于瑶素和彩云都非三岁小儿,她们对孙桂花已到了就差下手对付的境地。
“不用劳烦孙大婶,瑶素一会让彩云去收拾。”丹唇一开,面上一片谦和含笑。“彩云快快将礼物取出,赠与孙大婶。”
还带来了礼物?但瞧见彩云立即称“是”便从褡裢之中取出一锦盒,恭恭敬敬便朝她---孙桂花手中送来。自然是接了,不过,她也没少推辞的装模作样。
“瑶素真有心,瞧我也没为你做些什么,这礼物我如何受得下?”孙桂花还要佯装。
岂知,于瑶素已转身,朝昔日自个的厢房那行去,而彩云亦抱着褡裢紧跟其后。
三人皆背对着孙桂花,这会她---孙桂花一脸的不屑,白了眼前方三人,嘴角一撇,扭身,她回自个房中去。
石顶富早已起身,倚在门旁,偷听了孙桂花和于瑶素她们之间的虚与委蛇。
“哼!一个破盒子而已,怕是舍不得给我买什么好东西吧!”锦盒尚未打开,孙桂花恼火上了心头,一扬手,锦盒就扔到了床上。
女人家气嘟嘟的,他大男人便一瘸一拐复回自个的床边。先是坐下,再则伸手拿起锦盒,启开盒扣,一对碧绿的玉镯映入他的眼眸之中。左右瞧来瞧去,而后双眸圆睁,自个连连点首。
“好!真的好!看来瑶素真不是粗疏的丫头,心机还真够深的,这么上等的玉镯都舍得轻易相赠。”他说话的当口,那双眸都没离开玉镯。
听到夫君赞赏,孙桂花心知自个小瞧了于瑶素。女人家谁个不爱精致的玉器,上前几步,即刻从石顶富手中就夺了过来,端详了会,抿唇一笑……
而那头,石任意也帮衬着拾掇厢房,手脚麻利,可鉴素日里他都勤力为人。
不过,这处厢房本就为着留给于瑶素来此,内里物什大体未作改动。为了相迎瑶素归来,他还取来过冬被褥等物件,来来去去,进进出出,他不让瑶素动手,而是让其一旁静候他。直到,一件锦绣的冬服拿来之时。
莫要小瞧了这件冬服,瑶素接过,珠泪自然留不住。她知他心中有她,且早已备下了这件冬服。
屋中一哭二笑。哭的是于瑶素,笑的是石任意和彩云。
彩云圆活,推了推石任意,而后她便朝自个的厢房赶去。
他上前了两步,双手搭在她的香肩之上。“瑶素,因何难过?”
只管摇头,她哪里悲伤难过了?实乃喜极而泣。冒险落胎,还能再遇佳缘,把那些个恼人的旧往抛之,迎娶缱绻不离的新男子。难过?他岂知她心中的欢愉之深?
论姿色,瑶素貌美,又生在高门大户人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般的妙女子谁个不喜、谁个不爱?
瑶素不愿多疑他心中究竟是否猜疑她曾与张公子的旧往,她盼的是往后的形影相随。
翌日朝旦,石任意起身,一番盥洗,而后便是攻书。但此刻,他心中频频呈现刘大来去自如的身影。
在百姓口中清正爱民的马知县与刘大私下图谋,就不怕日后事情败露?为官图什么?已无所顾忌?那他又为何替百姓申冤,做了那些个令百姓称誉的事呢?刘大虽为山贼,如今为了爱妻洗心革面,且重情重义,即使打家劫舍,他也劫取富贵人家的钱财,从未伤害无辜百姓。这般相较,到底刘大为恶还是马知县虚善?
攻书为了考取功名,为了光宗耀祖,更要为了百姓做主,但,百姓似乎总在为了几个小钱而苦苦挣扎,难以翻身,世道总要如此反复吗?
寒气过重,他不禁一个嚏喷。同在村中,邻里穷苦的村人吃不饱穿不暖,而父亲锦衣玉食,且日日赌坊来去。父亲哪有这些钱财,虽从父亲口中得知他乃行商所得,但行的什么商,这会他也该猜到绝非正道的商。或许,父亲也像刘大一般就是个山贼?
算了,不去揣度了,父亲从不愿提及,他这个做儿子的就不要多问了。
又一个嚏喷,屋中太寒,起身吧!去院中闲荡会,暖暖身子再回不迟。
才从椅子上起身,一道人影赶来,随之她就入了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