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岭。
建奴的铁甲连环马经过的地方,来不及趴在地上的大明士兵像被切断的稻草一般,倒在地上扭动挣扎着。
一名大明士兵腰间被拦腰切断,他看了一眼已经断离的下半身,嘴角里淌着血,摸索着爬出去几步,将歪倒在地上的迫击炮扶了起来。
大量的血液和脏器从他胸腹间的断口流了出来,他感觉浑身越来越冷,动作也越来越缓慢。
等他摸索着将一枚炮弹装填进入炮筒后,哆哆嗦嗦的点燃了迫击炮底部的引信。
这时,第二波铁甲连环马飞奔而至,铁链瞬间将原本架设好的炮台推歪。
那士兵奋起最后的力气,双手死死的抱住炮筒,将它扶正,半个人都趴在了迫击炮筒之上。
“我艹你祖奶奶!天杀的建奴,吃爷爷一炮!”
一阵沉闷的响声,迫击炮筒底部冒出一团火星子,一枚炮弹“嗖”的就发射了出去。
炙热的炮筒尽情的炙烤着他的双手,但他已经没了呼吸,就这么抱着炮筒,僵持在了原地。
这带着怒吼的一枚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瞬间就落在了阵后的轻骑兵中间。
“咚!”
一声爆炸声凭空响起,无数杀伤破片四散飞溅开来,瞬间就有十几个骑兵哀嚎着倒下了。
熊廷弼右手操起炮筒,瞅准了奔腾过来的骑兵,右手狠狠的一个横扫,就敲向战马的腿。
那战马一声悲鸣,前蹄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马上的骑士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掀飞了出去,“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熊廷弼一声怒吼,须发皆张,两手操起炮筒就狠狠的砸在那骑兵的头上。
尽管那骑兵带着头盔,但随着“噗”的沉闷声响起,他瞬间就愣住了。
熊廷弼宛如疯魔一般,两手端着炮筒一下一下的敲击在建奴骑兵的头上。
就像砸碎了一个西瓜一样,变形的铁盔下流出混杂着血液的黄白色的脑组织。
随着那匹战马摔倒,它马鞍上连接的铁链瞬间被崩直,另外两匹战马一歪,也栽倒在泥土里。
身边的大明士兵学着熊廷弼,很快用钝器了解了马背上的骑士。
这倒伏在地的三匹战马,阻挡住了身后的重甲骑兵们,他们挤做一团动弹不得。
眼见有如此的好机会,熊廷弼立即下令,阵后所有的迫击炮都齐齐装填好弹药,来了一轮齐射。
领头的重甲骑兵一个健步跳下马来,单手举着大盾护住头面,右手操起手里的兵器,就走了上来。
前面有三匹战马挡住了路,它们之间因为铁链的拉扯,一时间挣脱不开。
但如果这骑士将马鞍卸掉,彼此拉扯的战马将再次奔腾起来,而身后的其余重甲骑兵也能再次发起冲锋。
这时,十数枚炮弹在建奴头顶炸裂开来,他们用手里的木盾护住头脸,竟然没有收到致命的伤害。
熊廷弼双目圆睁,就要出去跟建奴搏命,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再次发起冲锋。
因为跟在重甲骑兵身后的轻骑兵,他们才是收割生命的死神。
等到轻骑兵冲上前来扔出手里的手雷之后,那大明士兵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他刚想要动身,身后一只大手将他拉了回来。
熊廷弼一扭头,见到是王存忠带人前来支援了。
王存忠身后的士兵们,将手里的虎蹲炮放在了地上,就装填起弹药来。
虎蹲炮重约五十来斤,是大明野战的利器。因为重量不算太重,移动起来很是方便。
那建奴骑兵抬头一看,看见了大明阵线后方的十几门虎蹲炮,他一声怪叫,连滚带爬的就跑上了泥地上。
“轰!”
十几门虎蹲炮冒出了火苗,鸡蛋大小的铁丸在火药爆炸的加持下,瞬间就击打在那些重甲骑兵身上。
“咚”沉闷一声沉闷的响声,面前一个重甲骑兵不可置信的望着胸前,那里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凹陷。
他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拳头狠狠的击打在胸膛之间,喉头有一些发甜,但痛觉尚未袭来。
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没有什么能够挡住这一炮的。
断裂的肋骨已经刺入肺部,他嘴角流出带着泡沫的血液,感觉胸膛突然瘪了下去似的。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胸膛似乎被什么都系堵住了,那口气就憋在喉咙间,怎么也进不到胸膛里。
缺氧的感觉很快袭来,在巨大的恐惧之下,这位建奴骑兵双手使劲的抠着自己的喉咙,指甲缝之间已经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但那都是徒劳的,片刻之后,他的脸憋的紫红,嘴唇也变成了黑紫色,硬生生的憋死了。
还有其他的建奴骑兵,肩膀上挨了这么一下,整个肩胛骨全部碎裂,瞬间就失去了行动能力,在地上哀嚎着扭动。
那个跳到土堆上的建奴骑兵在这波攻击下生存了下来,他回头望了一眼,双眼变得赤红,挺着手里的马刀,就扑了过来。
熊廷弼双手抱起一尊虎蹲炮,将炮管夹在腋下,直挺挺的对准了这建奴骑兵。
“开炮!”熊廷弼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以瘦小的身躯死死的阻拦在阵线前方。
“轰!”的一声,那飞扑而至的建奴骑兵在半空中就硬生生吃了一炮,他飞扑过来的身形在半空中一滞,就像是撞在了什么东西之上,掉落下来。
熊廷弼双手发力一扔,将五十多斤的虎蹲炮砸在那骑兵的脸上。
炽热的炮筒炙烤着他的面颊,那骑兵动弹不得,嘴里却一直惨烈的嚎叫着。
熊廷弼双手已经变得通红,有些地方甚至还有些焦黑的模样。
虎蹲炮开火时,炮筒的温度是非常高的。就短短那么几秒,熊廷弼的双手就完全被烫伤。
他紧皱眉头,将双手插入地上的雪地里降温。
王存忠望后一看,重甲骑兵的尸体、挣扎悲鸣着的战马,将通道堵得死死的。
而在之后的轻骑兵们,已经绕开来,向着另外的城门直冲而去。
“总兵大人,铁岭已经守不住了,我们撤吧!去开原,还有活路!”
熊廷弼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胡乱撕下一块布,将双手裹了起来,说道:“朝廷提供的新式武器,绝对不能落在建奴的手里,快!都去收回来。咱们退守北门!”
此刻,从南门豁口处,无数建奴步兵蜂拥而至,但现在迫击炮小部队已经够不着他们了,射程不够,也没有办法再往前推行了。
“你集结了多少士兵?”
熊廷弼一边指挥着士兵收集迫击炮筒和炮弹,一边问道。
王存忠立马说道:“大概还有两三千人吧,但是他们现在也分守在另外两门,属下身后的只有不到一千人。”
熊廷弼将双手裹好,说道:“开北门,放百姓们出城逃命吧,能逃多少算多少。大明男儿们,掩护百姓撤退,退守南门!”
铁岭已经没有办法再守了,原先绝大部分的精锐士兵,已经在南门城头为国捐躯了。
王存忠还要劝说之时,熊廷弼却是淡淡说道:“存忠!集合所有的战马,都供给给百姓们撤退使用。其余大明士兵,都给我集结在南城之下!死战不退!”
说完之后,熊廷弼心里却是难受至极。
铁岭在他的经营之下,已经变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坚城。
但谁又特么知道,在城头下竟然还埋藏着火药呢?
开原本来就兵力不足,尽管自己加急派送了一些过去,但他们自保有余,进攻却是不足的。
援军,援军又在哪里呢?
熊廷弼望向苍天,整张脸都熏的黝黑,下颌烧焦的胡须,在寒风中舞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