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佛与道
“老大，你说这么大块龙涎香，能卖多少钱？”陈千变问道
“大概几百万美金吧，怎么，你很缺钱？”
“乖乖，那么贵？”
“比黄金贵。”
“不卖不卖，多少钱也不卖。本仙女要留着制成药香丸，做个青泠旧友香。用青囊谷的泠泉水，再加上其他香料调和。这个以前黄石公和老华佗他们两个老头子做过，可香了。给嫂子两丸，小音姐姐两丸，美香两丸，还有美嘉，思思，二哥的妈妈……臭男人不给，除了二哥。”莫小涵一边说一边掰手指。
马克听着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三妹和自己真是亲近得可以。
莫小涵说着用手掰下一小块指甲大小的龙涎香，放在一个陶瓷茶杯里，让赤金兕蜥叼在嘴里，不时喷几口火，将杯子烤热。杯中的龙涎香受热熏烤，不断溢淌出浓郁沁人的香气来。
赤火倒也听话，傻了吧唧地蹲坐在桌上，昂着脑袋叼着茶杯口朝天，嘴里还不断冒出火焰燎烤杯底，活脱脱一个金光闪闪的四脚蛇活香炉。
赤金兕蜥头上有一枚红色小角，螭龙乃是血脉不纯的龙种，也是头生独角。两者外形颇为相似。
马克觉得赤火这个造型有点眼熟，好像在哪个博物馆里看到过的青铜螭龙盘云博山炉的样子。
众人见状，都是笑个不停。只有赤火一动不动，只有眼睛在滴溜溜乱转，也不知是心甘情愿呢，还是满心无奈。当宠物要有宠物的觉悟，呆萌的时候必须呆萌。
莫小涵将大块的龙涎香宝贝似的收进了青囊，开心不已。
这时，空中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应该是旗鱼将凌云子接来了。
直升机停在灯塔不远处的停机坪上，不一会，旗鱼带着凌云子从岛顶上面沿阶梯走了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浑身古铜色的皮肤泛着光泽。
红袍从楼里走了出来，介绍道：“那位老人是这里的灯塔管理员，听他说几乎一辈子都以守护灯塔为业，来这座鹿角屿也有将近十年了吧。”
马克闻言肃然起敬，几十年坚持这种枯燥的职业，这种坚忍实非常人所能忍受。光靠这份坚执的信念，做什么事不能成功？而老人却选择了守护灯塔，保护着来往的船只。
凌云子微笑着走了过来，空荡荡的左臂袖管一晃一晃。
“见过马先生，见过白姑娘，好久不见。”
“哈哈，道长，也没太久，不过是昆仑雾隐谷一别，不过几个月有余罢了。”
“话虽如此，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啊。”
“好像比以前更会说话了。”马克打趣道。
凌云子老脸一红。
“道长，师兄凌霄子和师弟凌风子可都安好？”白柒柒也问候道。
“托白姑娘福，一切安好，玄清观自上次罗天大醮，观主之位移交师兄之后，蒸蒸日上，落桐山诸观之中俨然已经以玄清观执牛耳，形势乐观。”
“我说道长，做生意还是要诚信呐，你看，凌霄道长就比你诚实，生意也做得很好啊，嘿嘿。”马克调侃着笑道。
“呃，马先生教训得对。”凌云子也是略为尴尬一笑，不过现在的他内心坦荡，也不以为意。
“得了，既然来了，就给道长接个风。当然，是我喧宾夺主了，这位红袍姑娘才是这里的主人。”马克说着把红袍介绍了一下。
红袍知道这位独臂老道才是提升飞狼战力的关键人物，不敢怠慢，尊敬地行了个军礼。
众人一起进楼，红袍、坦克和两名战士已经把菜肴放上了桌子，猜拿也使出浑身解数，烧了几个暹罗特色的海鲜。
“道长，这里岛上物资不多，全靠由闽厦本岛运输过来，所以素菜品种不够丰富，怠慢之处，只能请您将就了。”红袍有点不好意思。
“不碍事，不碍事。”凌云子也不以为意。
大伙儿分别落座，不分主客，一片和谐，便是猜拿，马克也让他坐在了席间。
想不到红袍的烹饪手艺还不错，几个由她亲自掌勺的菜竟然滋味颇佳，一道香辣海蟹尤其入味，着实惊艳。猜拿钓来的鱼，或是清蒸，或是煎炸，或是翻炒，或是砂锅啫啫，也是各擅胜场。
猜拿的暹罗风味也是酸辣甜香，口感分明，很是地道，一条巨大龙趸，被做成了好几款菜式，熬的龙趸粥也是鲜美无比。当然，马克想吃的柠檬酸汤鱼也没落下。
最被折服的就是陈千变和莫小涵，一个来自昆仑，一个来自昊苍，这些对这俩货来说，吸引力太大。人间至鲜之味莫过于原料好，食材新鲜，再加上高手烹饪，就是佳馔美味。
对菜不感兴趣，光喝酒的唯独只有赤金兕蜥。
小赤火趴在莫小涵边上，跟前一只大海碗，盛满了烈酒。蜥蜴脑袋大概是因为刚才扮演香炉时一直昂着的关系，现在有点酸，索性就直接耷拉着浸泡在了酒碗里。
酒是莫小涵提供的，她的醍葫之中倒出来的美酒可算三界极品，红袍不贪杯，浅尝辄止，坦克和旗鱼再加两名战士已经喝上了瘾。酒虽烈，却微醺而不烂醉，也是奇妙。
看护灯塔的老人姓陆，因为和鹿角屿的鹿字谐音，又是常年呆在岛上，战士们亲切地叫他鹿角先生，倒显得有点文化。
陆老头儿在这个场合，颇为淡定，笑眯眯地在边上喝酒吃菜，并不多说话。
马克很是尊敬这样的人物，席间和老头儿碰了好几杯。老头儿的眼神极为明亮，见马克虽然年轻，但隐然是席间的首领，身边的女孩儿恍若天仙下凡，不由暗暗称奇。
众人把酒言欢直到深夜，方才各自散去。
席间只留下了马克、白柒柒、红袍和凌云子四人。酒已收起，换成了两壶慧苑坑的水仙岩茶。
马克将红袍的情况和今天的经历跟凌云子叙述了一下，凌云子听得连连点头。
等马克讲完，凌云子沉吟了一下，说道：“红袍姑娘，关于你师父在梦中所见的释迦宗乃大师，我恰巧有所耳闻。”
红袍闻言顿时精神一振，连马克和白柒柒都颇感惊讶。
“道长，你怎么会知道？”马克问道。
“马先生，说来此事极为遥远了。我也是在昊苍界的时候，听我师尊璇玑真君讲过，当时我还是一名道童，见识不够，此事又极为复杂，我只能说个大概，不尽不实，诸位莫怪。”
“没关系，就当闲聊，道长随便说说。”
“说起来，红袍姑娘和马先生白姑娘两位还算得上有些渊源呢。”
“啊？怎么回事？”马克和白柒柒都是一愣。
“马先生的师尊是广成子，赤精子，太乙真人和黄龙真人四位上仙，白姑娘也是太乙真人的弟子，而这位释迦宗乃却是文殊菩萨的座下弟子。”
“啊？文殊菩萨由阐入释之前，和师父们一样，同为昆仑十二金仙之列，称作文殊广法天尊。这么说来，释迦宗乃和我们是同辈，应该以师兄弟相称咯？这倒奇了。”马克和白柒柒面面相觑。
红袍不明所以，愣愣地听着，插不上话。
“三界共治时期，昊苍界的九域分割并不明显，瀛洲域和昆仑域之间还是颇多交流，直到后来昊苍界各股势力矛盾激化，势力之间开始泾渭分明，明争暗斗也开始多了起来。后来的三界分治其实和当时的这些问题大有关系。”凌云子继续说道。
“嗯，这种事情说起来也是正常，在权利的争伐中，派别之间并没有什么正义和邪恶。”马克点点头说道。
“是啊，凡人界所说的西天极乐世界，说白了也是瀛洲域的宣传手段。贫道被谪贬凡人界之后，身在紫炁门外，对比两界，反而也认清了很多事实。”
“哈哈哈，果然是这样的，道长说的一点没错。”
“当时阿弥陀佛以接引佛身份来昆仑域传道，度化了诸多弟子。昆仑道脉之中本来就内部矛盾不断，不少仙长由于不堪纷争与倾轧之扰，开始纷纷逐渐投入释门，形成了当时大规模的由道转释运动。十二金仙之中的文殊广法天尊，慈航道人，普贤真人，都在这场变动之中转投释门，被释门尊为三大士，惧留孙更是在释门成佛。”
“这就对了，文殊天尊如果按昆仑辈分，应该算是我的师叔，柒柒的师伯。但是他老人家投入佛门，尊为菩萨，这辈分可就算不清了。话说这位释迦宗乃应该是文殊师叔位登菩萨后，在瀛洲域收下的弟子吧？”
“马先生说对了，正是如此。师祖紫炁元君每每和师尊说起当时之事，都觉扼腕。三界分治之后，昆仑道脉在凡人界本来是道场无数，信徒广被。”
“后来瀛洲域下凡人界的天竺国内，出了一位佛教圣人悉达多王子，出家后广收信徒，被称为释伽牟尼，身登昊苍之后尊为如来佛祖。说起来，释教先有了如来，才有了佛之一谓。而道家在佛门势大之后，此消彼长，就渐渐弱了很多。”
“嗯，如此遥远的事情了，功过是非也不是我们能作评判的。”马克说道。
“先生说得是，只是贫道为道家中人，见了道家式微，总难免有些喟叹。”
马克和白柒柒一起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如来在瀛洲域内广布佛法，的确是如日中天，瀛洲域下凡人界境内，尤以天竺国为代表，也是蓬勃发展。”
“不过，瀛洲域也不是佛门一家独大，在佛门势头大盛之前，是天竺教掌权。该教的梵天，毗湿奴，湿婆，三大主神对佛门燎原之势的扩张也是采取大肆地压制和拉拢。”
“也因此将佛教势力的很大部份挤逼到了凡人界的华夏境和周边一些小国，包括刚才那位猜拿的暹罗，还有我们上次去过的寮国，以及高棉，锡兰，尼婆罗等等。”
“红袍姑娘，你的师祖释迦宗乃应该就是这个时候进入了华夏境内的青藏。”凌云子继续说道。
红袍一知半解，结合自己对历史和宗教一些了解，加上凌云子颠覆性的叙述，努力在脑海里描绘着事情的眉目。
马克也在边听边理顺脉络。
这种事情现在说来，无非就是权利之争，佛家也好，道家也好，在凡人界广布法场和道场，事实上就是扩张自家信仰势力的地盘。
如凌云子所述，佛教在昊苍界瀛洲域内和天竺教势力之间相持不下，瀛洲域几位巨擘大神，如梵天，如毗湿奴，如湿婆，必不会轻易放权。为了扩充信众的势力，佛教必然会在凡人界大作文章。
而天竺教在凡人界的天竺国境内已经拥有了相当可观的信仰基数，所以佛教在本界国内无法撼动天竺教势力的情况下，一定会向周边发展。
所以，除了天竺本土的佛教之外，又出现了汉传佛教，藏传佛教，南传上座部佛教，和东传佛教几个派系。
东传佛教影响范围以东瀛高丽等地域为主，等同于渗透到了扶桑域下。汉传和藏传都是在华夏境内，从而影响到了昆仑域。
南传则是凌云子所述的寮国，暹罗，锡兰等国，也因为边境文化的交流，一部分南传佛教也因之流入了华夏南疆。
昊苍界内佛教的影响范围基本横跨了昆仑和瀛洲两域。
不得不说，如果把佛教看作是一个组织，那么释加牟尼的确是做得相当成功的。单是把佛教势力做到了在昊苍界跨了三域，在凡人界的信众遍布亚洲各国，就是一件不世功绩。和欧美的耶稣基督有得一拼。
释迦宗乃作为入释后文殊菩萨的亲传弟子，进入青藏扬佛布法，应该是藏传一系的宗师人物。而金芭大师的寂灭拳，究竟是不是释迦宗乃通过梦境传授，这件事马克是将信将疑的。
当然，金芭大师可以和红袍这么说，由此渲染点传奇色彩，无可厚非。
释迦宗乃本身无疑是来自昊苍界瀛洲域的，金芭大师很有可能也有仙根在身，当然在瀛洲域是被称作为佛根。称谓不重要，性质是一样的。
金芭大师收红袍为徒，解释不了拳法的出处，又不想暴露出释迦宗乃和自己的来历，编一个梦中学艺的故事，就很说得过去。
当然，这只是马克的猜测，如果当真和大师父广成子一样托梦授拳，对释迦宗乃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马克才不去管神佛们的历史钩沉，只要在目前对待九黎和暗黑圣殿的态度上保持阵营一致就好。
按这样论辈分，金芭大师比自己和柒柒矮一辈，红袍是自己的徒孙。
其实师门排辈算起来，红袍的辈分也已经登天了，这恐怕也是金芭对其隐瞒的原因之一。奈何自己和白柒柒的级别实在是太高，金芭大师都只能纡尊降贵，叫自己一声师叔。
但是佛门弟子和道家弟子又不太相同。佛门讲普渡，文殊菩萨门下，弟子何止成千上万？道家讲修性，师父们座下的弟子寥若晨星。按物以稀为贵的原则，自己和柒柒可要比同级别的释迦宗乃含金量高出太多太多了。
“柒柒，柏大哥的封神榜里说，文殊师叔在入释之前，收过阐教道门弟子，是哪吒师兄的哥哥金吒啊。说起来，金吒也是我们的师兄，他弟弟哪吒又是柒柒你的亲师兄，哎呀，这关系，太乱了。”马克笑着对着白柒柒说道。
“哈哈哈哈，别说小马哥，连我都晕了。”白柒柒也笑道。
“我所说的这些也不过片鳞只羽，不能完全作数。权当茶余聊资，那段历史太过于复杂，我还说不上个所以然来，马先生和白姑娘有时间可以详细询问几位仙长。”
至此，红袍已经完全确信眼前这几个人都是神仙，甚至连自己师父是不是神仙都开始怀疑起来。
“道长，这次叫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位红袍，她所习练的寂灭拳威力颇大，但是凡人之躯难以承受此拳的金刚之力。这门武技恐怕原本不属于凡人界，红袍的师父应该是想让红袍留在身边，传授佛法逐渐化解其身上的金刚之力。”
“无奈红袍志向不在佛学，而是当了一名飞狼战士，这么一来，没了师父在身边，这股身上的力量只能自己承受下来。”
“我是想，道长所炼制的金身丹可以大幅提升凡人躯体的强韧程度，是不是可以让红袍的体格变强，能够足以承受寂灭金刚之能，也可以提升寂灭拳的威力。”马克说道。
红袍对着马克投来感激的目光，站起身来，对凌云子深深鞠了一躬。
“马先生，这事情完全不用和老儿客气，本来就是份内之事。”
“不是你用来做生意的那种金身丹，而是你们自己用的，就是上次给飞狼吃的这种。”
“汗颜汗颜，不敢有私，不敢有私。”
凌云子脸色一窘，这位马先生怎么老是拿着那个说事儿，哪壶不开提哪壶，咱现在不是做好人了么？手臂都交出去一条了。
唉，不多说了，再多交点投名状吧。
“马先生，我紫炁门原是丹鼎宗门，虽然和您的师尊赤精子无法比拟，但是在昊苍界也是盛名素着。我门中丹方无数，金身丹只是浅显之道，当然，飞狼战士服用已经足够，我这里也有一些存货。”
“但是这位红袍姑娘练习的寂灭拳我看下来并不是凡人武技，内含的金刚之力虽然给姑娘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未尝不是好事。”
“至少，这寂灭金刚的力量其实是在不断淬炼红袍姑娘的身体，成长必定伴随着痛苦。就拿金身丹来说，飞狼们服下时候都要经历非常的痛苦，要不是这些战士们都是铁打的汉子，决计是承受不下来的。”凌云子说道。
“能不能说重点，你在玄清观都不和师兄弟聊天吗？怎么话这么多？”马克吐槽道。
“呃，我是说，红袍姑娘既然习练了寂灭拳，应该能服用一枚我师门之中的九炁丹。金身丹只是肉体的淬炼，而九炁丹则是能将身体之内的阴、阳、生、死、土、地、乘、聚、纳九气合一，凝聚成神魂，不仅大幅提升肉体强度，还能固魂敛神，一举超越凡人之力。马先生您觉得如何？”
“得，听着很厉害的样子，我觉得可以。”
“只是，这九炁丹和金身丹不同的是，凡人用金身丹淬体需经历半个至一个时辰的伐骨之痛。而这个九炁丹，却不是肉体的痛，而是来自神魂的撞击，这个冲击会历经十二个时辰，也就是一整天。这一整天之内，皮相会陷入沉睡状态，但是神魂却会遭受不断的征伐，如果红袍姑娘能扛住这一天，那么接下来的就是真正的脱胎换骨。”
红袍忽然站了起来，大声道：“我可以。”
“比金身丹难熬？”马克有点不放心。
“甚于百倍。”
“呃，这，熬不过去咋办？”
“我也不知道，毕竟这九炁丹是昊苍界之物，从来没有给凡人服用过。当然，贫道只是建议，其实服用金身丹也可以达到淬体的效果。”
“不用考虑了，我愿意试一下。”红袍坚持说道。
“道长，是不是有什么可以减轻痛苦的法子？我也去问问三妹。”马克问道。
若是莫小涵能制作出减轻痛感或者保护神魂的药物，倒也不失为保险之举。
凌云子缓缓摇了摇头，道：“凡人之躯服用昊苍界的丹药已经是逆天的捷径，再用别的药物克制的话，恐怕……”
马克听凌云子欲言又止，这恐怕两个字后面跟出来的定论，应该不是什么好结果，便不再追问。
“小马哥，其实你没经过修炼，而是一步登天。这修炼途中所应该经历的磨难都让师父们替你化解了。并不是谁都有运气能遇见这个级别的师父们啊。”白柒柒微笑着说道。
“不是运气，简直是紫炁东来。”凌云子补充了一句。
史上最大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