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平南郡某处村落。
村口树荫下。
两个总角小女娃，拎着一袋红枣。
摇晃着小短腿，你一颗我一颗，吃一颗枣再吐一颗核。
“跟你说，当年仙人路过咱们村，就因为俺家好生一番招待，那仙人一见我二爷爷，就夸他天资很好，带去天上做神仙去了。”
“瞎说，我太爷爷说过，你家当年穷得揭不开锅，都把娃给卖了，哪里能招待仙人，而且仙人都是喝露水的，才不吃咱们的米嘞！”
“那你说俺家的千亩良田是怎么来的？”
“这……听说是有人送来的。”
“就是俺二爷爷送的，以前俺家的二爷爷，从天上回来过一趟，听说长得那个俊俏，又高又大，还威风八面……干嘛推我。”
“你说的二爷爷，是不是从天上落下来的，那……这两个是不是仙人？”
“哇！二爷爷！”
“你家的二爷爷是哪个？”
“那还用说，一定是长得好看的那个！”
……
陆长生收起灵舟，同二愣落地的时候。
二愣站在村口，有些近乡情怯，驻足不敢不前。
还不待他开口。
就见两个总角的小女娃，屁颠屁颠地跑上前来。
一个嘴里还喊着“二爷”，朝陆长生扑来。
他一个错身，躲开了那两只泥爪。
二愣取出两颗果子，其上带着一丝灵气，又用乡音同两个小女娃交谈一番后，顿时脸色有些垮。
陆长生对此地乡音不甚熟悉，但也知道了个大概意思。
听出几个词，知晓那女娃是二愣他大哥的孙辈。
同时也知道二愣见父母的希望大约是落空了。
撇下两个小女娃，二愣几个闪身，来到村内的一处坟头。
坟前的碑，看模样，已经有好几年了。
二愣跪在矮矮的坟前，沉着一张脸，取出几支线香点上，又拜了三拜。
“我在村外等你。”
知道二愣也许有话想单独同父母说，他便暂时离开了。
在村外，陆长生也并未放出神识探听。
只是他的目力良好，见总角女娃蹦着喊着跑回了家。
没过多久，大宅内出来了个中老年男人，直奔坟地，看模样，同二愣有一两分钟相像，只是眼神里透着两分精明。
中老年男人，在坟前，同二愣只简单说了几句，并未多谈。
……
“陆大哥，走吧。”
约莫一炷香后，二愣眼角低垂，神色复杂。
陆长生来时也未想到会是如此情况。
本想着趁着二愣同家人团聚之际，告诉他离开的消息。
结果还是失策了，没有考虑到凡人的寿元问题。
二愣如今也已四十有二。
此世间的凡人，生产力不发达，寿元多在五六十，到七十的都古来稀。
若是早年因贫苦落下过伤，寿元只会更短。
“大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此计不成，陆长生只能破费一番了。
灵舟之上。
二愣起先沉默了良久，都没开口。
后来离了平南郡地界，不知道二愣是否是想通了，开始说起当年从未提起过的事情。
“当年我没说实话，我说家里娃太多，养不活那么多人，所以早早出来讨生活了，其实并不是……”
当年在玄云宗试炼的灵舟之上，二愣曾说起过自己的出身，因家里人多养不活了，才出来减轻家里负担的。
其实二愣不是自己出来讨生活的，而是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
当年二愣父母把他卖给了人贩子。
原因也并不是家里揭不开锅，吃不上饭了。
而是为了能给他大哥韩大柱，攒钱讨媳妇，延续上老韩家的香火。
至于为什么卖了二愣，也是因他脑子不灵活，不受待见。
这也许就是二愣这么多年，回家探亲次数屈指可数的原因吧。
陆长生默默听着他不知道的故事。
其实，他之前早已有过猜测。
早年，玄云宗试炼的时候，二愣曾说起过家里的几个兄弟。
老大叫大柱，老三叫三柱，老四叫四柱，老五叫五柱。
只有他一个叫二愣。
家庭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之前二愣给次子，取名为二柱的时候，陆长生也曾猜测过，可能是因为这是二愣的心结。
但真听得了真相，还是比他之前猜测的要残酷两分。
也叫陆长生感慨。
二愣不像他，果真不是个记仇的人啊！
……
数日之后。
两人行至西昌坊市。
二愣心绪已经平复了不少，感慨西昌坊市比潞阳山大多了。
陆长生熟门熟路地，带他来到一座颇为显眼，富丽堂皇的仙楼前。
毕竟陆长生当初在这里也待了几个月的。
“陆大哥，这不……不……不太好吧！”
二愣带着一副“没想到大哥你是这种人”的神情，吞吞吐吐道。
听着其中传来的袅袅天音，又见其中接待客人的貌美女修，姿色上佳。
他的脸色微红，有些尴尬。
虽然孩子都有好多个了，甚至连孙子都有了。
但他一直本本分分的，哪里来过这种地方。
“我也是第一次来，灵石算大哥的，带你一道开开眼界。”
陆长生知道二愣误会了，但他也并未开口解释。
二愣硬着头皮，跟着陆大哥一道步入其中。
一入门内，发现其中别有一番洞天。
不同于外侧的装饰富贵，其内装饰反而典雅古朴。
二愣立刻意识到自己想岔了。
大堂内，有女修隔着云帘奏乐，琴声时而急，时而缓。
四周落座闭目养神的宾客不少。
听着徐徐琴音，心底的沉闷好像也少了两分。
见陆长生气度不凡，接待女修上前询问道：
“两位前辈，可需要楼上雅座？”
询问的正是二愣刚在门外见到的貌美女修，他想起自己刚才的宵想，顿时神色有些尴尬。
陆长生只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朝接待女修点点头。
接待女修引着两人，上了三楼雅间。
进了雅间，大堂外的琴音便都尽数消失。
让陆长生感慨，修仙界的隔音阵法属实好用，这样此处的奏乐，也不会被包间外的人白嫖了去。
“客人若是自带曲谱，也可请乐师现场修习，只是价格得贵上几分。”
陆长生接过递来的玉牌，神识一扫，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不少资料。
他便明白，这是点曲了。
不仅有南音阁的乐师，还有上数百首词曲的简单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