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刘村。
陈诺派遣哨探队一波波不断侦查,目的是为了和前部的牛成虎保持联系,可惜牛成虎追击太深太快,哨探来返回报的频率越来越少,时间也越来越长。
哨探队队长成韬纵马奔上山坡,脸色凝重上前禀道:“将军,标下派遣的两甲哨骑已经很久没有音信了。”
哨骑没了音信,事情严重了。
陈诺连声问道:“他们是在哪里没了音信?”
成韬答道:“是在距离此村十里外的一个名叫沙沟的地方。”
陈诺脸色冷肃道:“各位,看来这牛成虎是深陷贼兵重围了,否则哨骑不可能不回报消息。”
“那怎么办?该不该救?”
中军官谭千城道:“是否要再派哨骑侦查一番,贼军合围兵力多少,骑兵有多少,是否携有重炮,这些我们都需要清楚。”
谭千城的建议很是稳妥,必须探查清楚情况才能救援,贸然前去救援,别把己方也搭了进去那可就大条了。
陈诺拍板道:“哨探队全力出侦查,与此同时,全军整备向沙沟方向行军。”
前部哨骑传不回消息,那说明了闯贼合围力度很大,哨探队既要侦查,全军也不能慢了进军救援速度。
战事不能延缓,一旦牛成虎部战败,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乞活军了。
北刘村前的战事接近了尾声,牛成虎部官军正在打扫战场,收殓尸体,缴获军械旗仗,牛部步营一千总率着十几个家丁围拢在一大车前歇息喝水。
一队骑兵风驰电掣狂飙了过来,为首者顶盔执甲,一身甲胄光鲜亮丽,英武不凡。
陈诺策马而出,马鞭指着那千总一群人倨傲道:“谁是领兵的,站出来?”
那千总怔了怔,放下水壶连忙站出拱手道:“回将军。卑职是临洮镇步营千总赵良才。”
陈诺道:“牛总镇前方追击贼军战况不明,本将要你随我军一起进军,前去接应牛总镇。”
“啊……这……”
赵良才为难起来,他是临洮兵,不该受这徐州来的副总兵节制指挥啊!
陈诺见状脸色一沉,冷声道:“怎么?本将身为皇上钦点的援剿副总兵,还指挥不动你一个小小千总吗?现今你上官不在,自当听本将节制。”
“若你不肯,莫怪本将使战场便宜之权了。”
陈诺最后一句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那千总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赶忙答应。
收拢好临洮镇步营之后,陈诺率领全军行军,直抵沙沟方向,前方哨骑来返不断传递消息,他们终于确认牛成虎部被围了,就在庇山。
而沙沟是距离庇山唯一大道,闯贼据守沙沟显然是要阻止官军援军,据哨骑来报,据守沙沟的是闯贼多打黑色旗帜,穿黑色衣甲,是贼军前营兵马。
听闻这话,陈诺感到了棘手,没料到闯贼居然有这么下血本,前后两营主力与他们前锋交战。
很快大军抵近沙沟两里地开外,陈诺登高用望远镜观测前方,视线之内是奔腾跳跃的流贼马队,还有数不尽的流贼步卒和饥民厮养。
沙沟是广袤的平原,流贼们尘土遮天,却是在做挖沟掘壕的事情,他们以沙沟南侧的废弃沟渠为起点,横向挖掘壕沟不知多少里地。
尤为惹人注意的是他们是一段段挖掘,壕沟布置很章法,既节省了工程量人力,又呈现连绵不绝,在壕沟之间,流贼便驻以重兵防御。
千总蓝田脸色难看道:“闯贼果然不可小觑了,照他们这种挖法,不出一个时辰便成挖出绵延几十里的壕沟。”
蓝田拱手请战道:“将军,绝不能容流贼这么挖下去了,末将请战,当以雷霆万钧之势发起进攻,打通救援通道。”
“将军,末将也请战!”
步营另一千总官林光祖也是连忙请战。
骑兵营袁时中也有心请战但想一想还是算了,步战攻坚是乞活军步卒的强大优势。
军情紧急,陈诺当下点兵:“丁哨和戊哨步卒全部出战,配以战车发起进攻,骑兵营护住步卒两翼,中军在后压阵。”
……
沙沟方向,闯贼前营主将袁宗第策坐马上,他腰间悬挂钢鞭,目光只是盯着前方官军的动态,出身对旁侧将领们问道:“前方官军援军是那一部分的,何人领军?可探查清楚了?”
“探查清楚了,来援的同样是官军前锋,这些官军都是徐州兵,领军的是援剿副总兵陈诺。”
说话这人面容粗豪,穿着一身厚实的镶铁棉甲,头戴红缨毡帽,却是闯贼大将,前营左果毅将军谢君友。
“徐州兵?陈诺?从未听说过,怕是无名之辈。”
饶是袁宗第性子沉稳,此时嘴角也不屑起来,他跟随闯王纵横南北十几年,哪家的官军都打过交道,从未听说过徐州官军有能打的。
身侧另一闯贼也是骂骂咧咧道:“毛驴子的,平地里从哪蹦出来一只野猴子了,听都没听说过,看来这朝廷是无将可用,要完蛋喽!”
闯营众将都哄笑起来,猖狂至极,袁宗第止住嘴角笑意还是稳当提醒道:“那孙传庭敢任命徐州兵为前锋,想来不是没有理由的,我等不可大意了。”
袁宗第的话得到了寥寥几句敷衍应答,众闯将显然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未时末刻,太阳仍旧火辣辣地烘烤着大地,乞活军军阵之中,将士们个个汗流浃背,脸上手脚上沾满了泥土,尤其头上带着铁笠帽,被阳光晒着直叫人头晕眼花。
行军作战,众将士们都穿着甲胄,厚实的甲胄和密不透风的内衬让整个人都透不过气来,即使这样将士们也没有怨言,毕竟甲胄可是能保自己命的。
后方辎重营推出一辆辆水车过来,将士们有序喝水解渴,不少人更是将水直接灌进脖子里,只为解一时闷热。
去除暑热之后,猛然一声金鼓声响动,掌号急吹三声,整个军阵都肃静下来。
丁哨千总官蓝田拨马来到自家阵前,高声吼叫:“战车出阵,铳兵跟随上前。”
嘎吱嘎吱的声音和车轮滚滚的声音从后方响起,一辆辆专以进攻的正厢车被辅兵人力推着推上阵前。
把总们喝吼着,队官们高叫着,一队队铳兵以甲为单位陆陆续续钻进了正厢战车后面,在战车后面不单单有铳兵,更是有火炮协同跟上。
每辆战车跟随火炮有小佛郎机火炮一门,这火炮为猎鹰炮样式,炮声重百斤,打五两炮丸,百步之内距离威力十足,就是清兵的盾车也能洞穿而过。
而且这类猎鹰炮转动灵活,可当大号火绳枪使用,关键的是火炮的炮架已经换成了三脚架,专适合野地浪战。
除猎鹰炮以外,还配了两门虎蹲炮,炮身不过四十斤,一人抱着就可行走,以近距离散射为主。
“进攻!”
金鼓声有规律点动起来,震人心魄,五十辆向前推着前进,整个军阵安静无比,只有沉闷的脚步声和战车的嘎吱声。
在战车后五十步距离,一排排枪兵整齐踏步前进,步卒两翼大批的骑兵紧紧随着,红色的衣甲浪潮,哗哗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夹杂着尘土飞扬一片,金戈铁马的气势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