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回来吃晚饭时，发现山河农贸投资部的牌子边，多了一块销售部的牌子。两块牌子区别很大，投资部的很气派，销售部的很寒酸。一块白色木板上，用黑笔写了一排字，歪歪扭扭，却让人印象深刻。

    张龙从门面房里跑出来：“大永，你回来了。静姐让我在这里做销售工作，三天后回村拉鸡蛋。”

    徐永指了指那块木板：“这是你弄的？”

    “对，我弄的，明天我再去做个气派的。”张龙有点尴尬，毕竟，字写得实在太差了。

    “回头把山河农贸投资部的牌子送回去，抹掉投资部三个字，以后这里就是山河农贸在渔阳县城的办公地，不用区分部门了。”徐永拍了拍张龙的肩膀，“走吧，跟我们去吃饭。”

    两张卡给三个人用，有点违规，却没有人计较。在渔阳宾馆吃过饭，徐永直接回学校上课。秦胖子则拉着张龙，把渔阳县城有名有号的单位都列出来，让他明天开始，一个个去跑。

    “老秦，我这样空着手去，不好吧？好歹有样品，要不送点小礼物啥的，也好敲人家门。”张龙有点为难，“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扯淡，我去了还用你？没有样品、也没有小礼物，什么都有要你干啥？”秦胖子一口拒绝了张龙的建议，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初到渔阳县城，张龙有点心虚。徐永交待的事，秦胖子不敢怠慢，招呼张龙一起卸下招牌，抬到皮卡车上。秦胖子熟门熟路，带着张龙在城里转了几圈，最后把招牌放在修理厂。

    “张龙，做销售没有那么难，我有相机，回头照几张咱们给渔阳宾馆送货的照片，你拿着再去找其他宾馆，比如燕山宾馆、湖云度假村，保证他们感兴趣。”秦胖子脑子很活，一边开车、一边指点张龙。

    “老秦，你这么有办法，为啥不跟我去卖鸡蛋？”张龙问了一个傻问题。

    “我是天生要当歌星的人，怎么能去卖鸡蛋？”扔下这句话，秦胖子打开音乐，不再理张龙。如果自己去卖鸡蛋，传到老爹耳朵里，非得挨揍不可！这么浅显的道理张龙都不懂，看来这家伙有点笨！秦胖子心中暗暗抱怨，静姐呀静姐，这个销售主管你安排得太草率了！

    渔阳二中器材室里，徐永正在练习，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暴老师怎么来了？徐永冲过去拉开门，一眼看到向后张望的暴老师。

    “快让我进去，你师娘在追我。”暴军低吼一声。

    徐永急忙侧身，暴军“嗖”的一下蹿进来，把门关上、插好。

    “暴老师，您出院了？”

    “没有，我偷偷跑出来的，被你师娘发现了，幸好我跑得快，没被她抓住。长话短说，我想出了一个战术！”暴军满脸兴奋。

    “什么战术？”徐永很期待。

    “疯狗战术！想赢杨渊，一招一式地打肯定没戏！你要像疯狗一样，只进攻、不防守，纠缠撕咬、以伤换伤，赌杨渊不敢跟你玩命！”暴军说出自己的战术，吓了徐永一跳。

    “不好吧，暴老师，咱们和杨渊不是敌人，犯不着玩命。”徐永有点为难。

    “你要是抱着这样的念头，肯定被打得很惨。杨渊是什么人，我看得很准，她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你不用疯狗战术，只有死路一条！”暴老师说得很严重，连生死都说了出来。

    徐永正要说话，外面又传来脚步声。

    “完蛋，你师娘来了，快让我躲躲！”器材室里东西很多，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根本没有什么可藏的地方。

    “暴军，你给我开门！”门外传来师娘的声音，暴军没有开门，反倒蹑手蹑脚地躲在一个架子的阴影里。

    暴军躲起来了，徐永只好去开门：“师娘，晚上好。”

    “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是你师娘，暴军呢？”女医生板起脸，一双大眼扫来扫去，眼神锐利，表情很凶。

    徐永心中暗笑，暴老师，我要是你，就主动出来认错，等到被师娘找到，那就尴尬了。

    果然不出徐永所料，暴军轻轻咳嗽一声，手里拎了一个哑铃，从架子后面转了出来：“你不上班，跑到这里干啥？我就来拿个哑铃，住院时间长了，手痒，想锻炼锻炼。”

    “少废话，把你带回去就是我的工作！”师娘发了怒，暴老师只好乖乖听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徐永说了声再见，关门继续练习。校园的林荫道上，暴军嘿嘿一笑：“我跑得够快了，你怎么一下子就找到了我？”

    “我跟人打听的，别问我是谁，我答应替人家保密了。”暴军理亏，不敢多问，只好凑在女朋友身旁，没话找话。一前一后变成并肩而行，两人轻声说话，渐渐有了笑声。

    渔阳二中办公楼上，张连旺注视着暴军离开，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徐永，你不上晚自习，旷课去器材室折腾，这样的把柄我如果再抓不住，干脆撒泡尿淹死！

    徐永旷课的事，罗少红知不知道？张连旺一下子想到了问题的关键。那个女人多半知道这件事，而且默许了徐永的行为。哼，你罗少红有什么资格同意徐永的无理要求？张连旺冷哼一声，恨不得把罗少红和徐永抓到一起惩罚。

    张连旺发了一阵狠，最终摇了摇头。没办法，以他的实力，根本扳不倒背景深厚、业务精湛的罗少红。怎么从罗少红的庇护下，把徐永拉出来，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想了又想，张连旺走出办公室，直奔教学楼，从第一层开始巡视。

    “张主任好……”楼道里走动的老师纷纷打招呼，张连旺微笑点头。

    前后点了几十次，张连旺忽然有了主意，慢慢走到初一四班门前。一个中年女老师正在教室里看自习，看到张连旺，板着的脸忽然绽放出笑容。

    “张主任，这么晚您还巡视，真是太辛苦了……”中年女老师快步出门，热情地打招呼。

    张连旺摆了摆手：“庄老师，你们每天看自习，比我辛苦得多。”

    庄老师脸上笑开了花：“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辛苦、不辛苦！再说了，我这个年龄，晚上也没什么事，不像那些年轻老师，还要忙着谈恋爱……”

    张连旺心中暗笑，眼前的庄老师果然和传言一样，对年轻老师有偏见。刚刚见面就绕着弯告状，不知积累了多少怨念，既然送上门，那就拉她做个证人！

    “庄老师辛苦了，我一路走下来，确实发现有些年轻班主任不在教室里。要说付出，还得是你这样的老同志……”张连旺边走边说，庄老师一直凑在他身旁，没有回教室的意思。

    一路走过初一五班、六班，很快到达初一七班的后门。

    “看看罗老师在不在……”张连旺微微一笑，顺着窗户看向教室。

    “罗老师还没结婚，说不定约会去了。”庄老师对罗少红很不服气，要不是有个好爹，就凭你，也配和我相提并论？

    可惜的是，罗少红并没有去约会，而是坐在讲台前批改作业，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教室里的情况。

    张连旺故意在后门晃了一阵，终于引起了罗少红的注意。她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出教室，看向后门。对于张连旺和庄老师的组合，罗少红有点烦，一个有歪心思，一个牢骚满腹，这样的人，为什么能留在渔阳二中？

    “罗老师，人都齐了吗？”张连旺边走边问，很快来到罗少红面前。

    “人都齐了。”罗少红顺嘴回答，话已出口，忽然意识到不对，“嗯，有学生请假了。”

    渔阳医院病房里，暴军正在吃苹果。去了皮切成小块的苹果，放在饭盒里，散发出一阵阵清香。

    “对了，你跟我说实话，刚才是谁告诉你我在器材室？”暴军又提起了这件事。

    “哎呀，你烦不烦，这点小事问八百遍了！是张主任告诉我的，我进门时，正好碰到了他。”女医生很不耐烦，到底还是说出了答案。

    “哪个张主任？”暴军放下手中的叉子，瞬间警惕起来。

    “张连旺张主任，你们渔阳二中还有几个张主任？”

    “不好，我要回去一趟，大永可能有麻烦！”暴军扔下饭盒，起身下床。

    “暴军！你有完没完？刚把你找回来，你又要走，你当我是什么人？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女医生怒了。

    “你不懂，张连旺一直憋着要害大永！”暴军快步走向门口。

    “暴军，你今天要是走出这道门，就别回来找我！”

    “有啥事等我回来再说！”暴军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初一七班教室前，张连旺顺手一指：“罗老师，那个空位是谁的？他为什么请假？”

    教室里只有一个空位，就是徐永的。罗少红皱了皱眉：“嗯，那是徐永的，他家里有急事，请假回去了。”

    “家里有急事？不对吧，我刚才还在学校里看到他。我猜他不是请假，而是旷课吧？”张连旺扫了一眼庄老师，脸上露出一丝愤怒。

    庄老师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立刻开口：“张主任，您不会看错吧？哪有这样的学生，仗着有点成绩就不上晚自习，无故旷课，还要欺骗老师……”

    “住口！徐永跟我请假了，不是旷课！”罗少红立刻明白，张连旺是有备而来。

    张连旺板起了脸，瞬间提高了音调：“既然这样，罗老师，我带你去个地方，让你看看请假回家的徐永，到底在忙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