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敬抬头看了看汪修齐,目光又重新转移到那亮闪闪的银子上,五两啊,那可是够哥仨好吃好喝一个月了。
“不……不知,不过小人一定是哪里错了。”沈惟敬态度很端正。
汪修齐懒得废话,对三人冷声说道:
“给李先生致歉,如果先生原谅你们了,再帮我办点小事,这五两银子就是你们的。”
三人对视,二话不说,跑到灰袍中年面前就跪下了,沈惟敬嘴里还喊道:“
小人该死,惊扰了先生,先生宽宏大量,宅心仁厚,洪福齐天,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就饶恕我等吧。”
这喜剧的一幕让灰袍男子哭笑不得,但他还是抬了抬手,“起来,起来,无需如此,只是日后不要欺行霸市,坑骗百姓就好。”
“不敢,不敢了。”三人起身,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沈惟敬时不时瞟向汪修齐,确切的说,是瞟向汪修齐手里的银子。
“过来吧。”汪修齐朝沈惟敬招了招手,等他走近,淡淡问道:“王二,认识吧?“
沈惟敬点头,目光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那锭银子,“就是跟你来的那个新兵吧?有些面熟。”
“去给他买双新棉鞋。”说着,汪修齐把银子递给沈惟敬:“另外,帮我买些如厕用的厕纸,至于送到哪里,问王二即可。”
”哎,公子放心,小人一定办好。”沈惟敬接过银子,笑开了花。
一双棉鞋,几卷厕纸才几个钱,两三钱银子的事情。
被打了一个耳光,居然换来了四两多银子,这好事,哪找去。
“对了,”汪修齐指着边上停着的独轮车,继续说道:“这石油我全要了,不过先放你那,明天有人会去找你,到时再付账。”
沈惟敬先是一愣,转而大喜,突然想到住处还有一堆库存,忙问道:
“公子,我那可还有上百壶呢,便宜一些给你,要不,你都收了吧。”
看沈惟敬一脸期待地望向自己,汪修齐顿时沉下脸来,豪横地说道:“看不起谁呢,我需要你便宜一些给我吗?本少爷是缺银子的人吗?
告诉你,莫说上百壶,你就是有上千壶,上万壶我也能收了。”
说实在的,他不缺钱,自己那便宜老爹虽然很少回家探望,钱却是没少送的。
许伯来的时候,就给他留了几千两银票和几十两零花。
看到石油的那一刻,汪修齐就诞生了很多想法。要是这些想法验证可行,哼哼……
之所以摆出一副人傻钱多的样子,自然是装给沈惟敬看的。
这个年代,傻子很多,可又傻又有钱的不多,这种机会,沈惟敬肯定不会放过的。
此时的煤气罐罐嘴巴裂到耳后根,那张凹凸不平的大饼脸,宛若是在褐黄的牛粪踩了一脚。
他连忙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还向汪修齐竖起了大拇指,“公子大气,是小的鼠目寸光了,如果公子喜欢这石……”
汪修齐不耐烦地摆手打断了沈惟敬的话,“其他的以后再说,先把我嘱咐的事情办好,本公子还有事,滚吧。”
说着,从沈惟敬手里抢过那个石油葫芦,不再理他,转身来到灰袍中年跟前。
他略微躬身,双手托着葫芦递给了灰袍中年,歉意地说道:“抱歉,让先生久等了。”
灰袍男子也没推辞,接过葫芦,看着沈惟敬三人喜不自胜地离开,捋须感叹:
“汪公子年纪不大,这一手恩威并济却是用得恰到好处,让人佩服。”
汪修齐老脸一红,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问道:
“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哦,本就想去给你复诊的,不过看这样子,似乎也不需要了。”李大夫声音随和,笑意盈盈的。
“要的,要的,学生还没痊愈呢,这身后可痒得很。”汪修齐边说,边抢过李时珍的药箱子背在身上,“先生请,除了看病,学生还想请教一些事情。”
盛情难却,李大夫只能随汪修齐回到宅子。
临进门的时候,汪修齐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掏出一锭银子塞给王二,“王二哥,看看周边有没有什么好些的酒菜帮我买些 ,另外再来二两茶叶,要稍微好些的,剩下的钱,你自己留着。”
王二一看,又是一锭五两的,虽然想拿,但朴实渔民出身的他还是忙摆手:
“用不了这么多,镇子里最好的酒楼一桌酒菜也就二两银子,这茶叶更是不值钱的。”
汪修齐拍了拍他的手背,坚持道:
“就这么办吧,这天寒地冻的,害你守了两夜,买些吃食和酒菜,犒劳一下自己。”
王二鼻子一酸,差点没哭出来。
他当兵没多久,老兵和小旗官都欺负他,脏活累活全丢给他,好处却没他的份。
就拿着看守来说,本来是两人倒班的,他已经站了一夜,可到现在都快正午了,换班的另一个兵油子还没来,他可还饿着肚子呢。
刚才沈惟敬经过身边的时候,还悄声和他说,汪公子要给他买鞋,这已经让他感动不已了,结果这又……
“好了,去吧,剩下的银子记得藏好了,不要被其他兵士抢了去。”汪修齐嘱咐一声,就进了院子。
等进了屋子,此时陈氏正在感恩戴德地和李大夫说着话,见儿子进来,拉着又是一通行礼拜谢。
寒暄之后,李时珍给汪修齐检查伤口,换了膏药。
“你这伤口愈合的不错,不要沾水,过几日结痂掉了就无事了。”李大夫收拾好药箱,背了起来,“好了,老夫就此告辞了。”
“先生,稍等,学生还有事请教。”汪修齐赶紧穿好衣裤,把李时珍请到客厅。
屋外的陈氏听到了儿子无碍了,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见儿子有正事要谈,向李时珍打了个招呼就回内屋了。
徽州女人重规矩,讲究”三从四德“,男人谈事她们是要回避的。
陈氏虽不是官宦之家出身,但这些礼仪规矩,她是一点都不敢疏忽的。
等李时珍坐定,汪修齐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先生是否在撰写一本叫《本草纲目》的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