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走在一起的女人们
作者:罗盛琳   城边边最新章节     
    周玉菡摆下碗,路边有人喊道:
    “贵珍,贵珍。”
    玉菡在房里,听到嫂子在窗户边往外应着。她跑出唤道:
    “向忠会,我和你们一起去。”路边站着的向忠会说:
    “周老师,放假了,你又到队上来做工。放暑假也是一样。队上安排剥桐籽,割牛草是人家不愿做的事。”玉菡说:
    “我去过一回。”贵珍走来说:
    “这回要到一二十里路的地方。上回是在寨边。”
    “割牛草工分高,我跟你们去。”
    贵珍拗不过她,玉菡背起背篓,和她们出了门。
    站在寨边,她们看到从寨里走来了四个女人,大家站在了一起。出了寨,走上了山路。
    玉菡看着走在前面的,都是队里的头顶劳力。走路如小跑。玉菡打心里佩服着。有时,她得小跑几步,才不让自己落后。见玉菡紧跟着她们,向忠会笑道:
    “周老师,你是弄笔杆子的,赶路你还跟的上。”贵珍说:
    “玉菡下放来了屋里,家务事,她做了一半。”一位社员说:
    “屋里那些家务事,我不愿做。”其中一个说:
    “刘伍伍,我也是你那个意思,不愿做家务。”另外一个说:
    “ 是的,家务事做不完,真烦人。我看,当个男人还是好。”向忠会插话道:
    “向三妹,你说得对。我屋周送拥,他吃过饭,碗一摆去串门。你把他怎么搞?屋里那一摊子,还得自己动手。有时,想直一下腰,都怕耽搁时间。”
    大家都赞同她的话。玉菡没有插话,见到她们嘴上是这么说,脸上却有着笑容,把那些繁琐的家务事,并不当一回事。她们的耐烦,令人惊讶。这让玉菡对她们有了敬佩,对前面的她们看去。刚才说话的继续说道:“结了婚,生了一大群,一个个长得顺心,自己有心思做。”
    大家笑了,又赞同起来。向忠会说:
    “王恩丫,做娘的人都是一样。”
    “像周老师那样单身最自在。”
    “哎呀,刘伍伍,你 ......。”
    向忠会暗示着她,转了话题道:
    “你留那对长辫子,不怕难梳?跟我和恩丫这样,留个短辫,梳几下,利索。”
    “短发我都嫌麻烦,像周老师那样,再剪短些。”刘伍伍说。
    “剪周老师那样的短发,太城里人样了,我们农村不敢剪,寨上人会笑的。”王恩丫说。
    “周老师,你是结婚那天剪的?做城里媳妇了,是不是?”
    “哎呀,刘伍伍,你到我们几个里面话最多,那时 ......,,” 向忠会把她的背篓摇了摇,回头对玉菡笑来。
    周玉菡见到向忠会打断刘伍伍的话,她笑开了。
    玉菡喜欢她们这样,一路说说笑笑很有趣。老实少言的,只顾听和笑。都是有儿有女的人,她们的辫子上 扎的皮筋都没有,拿旧布条绑着。衣服一样,布扣子放到腋下成一排,衣服颜色大致相同,色泽暗旧。漂亮的是头上扎的发辫,一股一股的均匀饱满,也是她们认为自己最漂亮的打扮。每回都精心梳理过。她们嘴有唠叨,做起来又自觉自愿。耐烦耐心地为自己那个家忙着。
    玉菡清楚她们对自己好奇,不便说出口。她晓得刘伍伍说话快嘴快舌,向忠会的暗示,让玉菡不由地笑道:
    “这没什么,忠会。你们怎么说都行。”
    她们嘿嘿地笑着。忠会对玉菡说:
    “寨上人,有时在说你的故事。”
    “那好。寨上年纪大点的,都知道我丈夫姓许,是常古城人。他叫许涛海,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和许涛海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像蜂蜜甜人。在你们中间,不知你们有那种美满的感受没有;他的脾气、性格,也许你们身边的男人,也有他那样的温和、体贴,他穿上军装,仍能见到他儒雅的气质。我觉得,许涛海是我眼里,最有风度的男人。他话出口,幽默有趣,跟他在一起,总是笑个不停。那日子,多让人享受。”
    她们回头对玉菡看来,玉菡没有再说。刘伍伍说:
    “我这才明白,你为什么在等许大哥?我屋周开河,到队里和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回到屋里像个哑巴。问他一句得一句。很少见他笑过。”
    “伍伍,我们两个的男人,像一个娘生的。”向三妹说。
    “他们都姓周嘛。”刘伍伍说后,大家笑着。
    “那男人,你享他什么福?和儿女多说几句还热心些。”向三妹说。
    “我和向三妹的 看法是一样的。”
    这时,一路没有说话的人搭话了,这让刘伍伍大笑道:
    “王仙彩,昨晚你屋周开龙揉你几回,说话语气都是细弱弱?”
    “伍伍姐,你硬说得出口。” 王仙彩害羞地说了刘伍伍一句。
    这时,大家哈哈地笑个不停。刘伍伍提高嗓门道:
    “哪天回,队上开会,我们把男人们拿来批判。王仙彩,到时候你们不要老实,不敢讲话。噢”
    王仙彩被刘伍伍惹得哈哈笑着,几个女人中,她的短辫上有颜色;虽是褪了色,但是有着红色的头绳。人偏矮,单瘦,说话斯斯文文的,其实,这一路,她都在笑着。
    王恩丫对玉菡这里看了一眼道:
    “我们女人留周老师那短发最省事。哪天我们也把辫子给剪它。”
    “哎,”向忠会提到提醒说,“这想法好,我们邀到一起,把辫子给剪了。和周老师一样,城里一回。”
    说话时,她们进了溪。不再说闲话。观察山脚山沟牛草生长位置。这里的巴茅叶呈青色的多,走到一个宽大的溪滩上,她们还在观察着。然后解下背篓,往山沟里走去。玉菡见到她们,进山像自己进家那样,很快钻进了山沟里。她忍不住地笑起。
    寒冬时节,牛草上停有霜冰,边割边有冰块掉落的声响。玉菡不注意,刺条勾住了头发,用手解开,谁知,刺条弹在了她的手,再把刺条从手上取开,见到手背上涌出了血液,她把手在嘴里含吮一下,钻出了刺蓬。在旁边动起了镰刀。
    玉菡得了一把,来到了溪滩,看到她们站在陡峭处,不得不佩服这些女人,不到不陡不险的地方,不显她们的本事。玉菡对她们笑去,钻进了溪边里。
    接着,王仙彩来了玉菡这里,唤了她,告诉玉菡,她去溪前头。
    过一阵,玉菡听到嫂子在唤她:
    “玉菡,割够了没有?”玉菡在这边应道:
    “差不多了。”
    大家从山沟山崖下,回到了溪滩上。见玉菡从那头走来,一下子笑开了,她头乱的真成了刺蓬。玉菡放下牛草,手在头上梳了梳。这时,大家夸起玉菡割的牛草。向忠会说:
    “人漂亮,牛草也割的青嫩。”
    说话时,发现王仙彩还没有从溪那头过来,刘伍伍提高嗓门喊道:
    “仙彩,仙彩,还舍不得走啊。”
    王仙彩的应声,从溪那里头传来。不一会,王仙彩来到溪滩上,大家见到她怀里抱的巴茅叶,夸起了她。
    玉菡捆好了牛草,起身对王仙彩笑去。走过去帮仙彩捆牛草。刘伍伍说:
    “周老师,你不要帮她。看仙彩斯斯文文的;做事讲究的很,她捆柴都是漂亮的,捆牛草,头是头,尾是尾,都是漂亮的。山里婆娘,做这几手,人人都在行。”
    玉菡见到也是刘伍伍说的。她们背起背篓,一个帮一个把牛草背上了肩。离开了溪滩。
    一路走走歇歇,冬阳西斜,她们回到了寨上。
    寨边这排牛栏,宋德辉和一个社员在检查牛过冬的事。见到玉菡她们背牛草过来,那人从仓库里取来称,宋德辉见到玉菡也去割牛草,他风趣地说:
    “玉菡,你去割牛草,巴茅昨晚都才长出来。”王恩丫说:
    “哎,支书,周老师割的牛草是比我们的青嫩。”
    宋德辉笑着不再做声。割牛草的这阵站在一起,相互望着蓬乱的头发,玉菡的脸色吸引着大家的眼睛,因为赶路用力出汗,有了红润的肤色。站在她们中间分外有姿色。同伴们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她。漂亮一类的话全对她说着。她们在牛栏边打闹着。那个男社员说:
    “女人在一起,人类像过节。”刘伍伍搭上话道:
    “宋长喜,你是会计有文化,终于夸了一回我们女人。”
    刘伍伍说话,他和宋德辉知道刘伍伍厉害,偏过头去,悄悄在笑。在给玉菡称时,宋德辉看见了她手上被划的血印时,提醒玉菡道:
    “割牛草,是刘伍伍这些好劳力都怕的工夫。”
    玉菡将牛草挂在称勾上说:
    “当农民种田,哪样都要做,慢慢练,练出劲,要赶上她们。”
    向忠会把玉菡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啧啧地说道:
    “哎呀呀,划成了这样,这手软绵绵的,摸到真舒服。”
    此刻多双手伸在了一起,她们的眼里出现了不同样子的手,“哄”地一下,哈哈笑起。宋德辉和会计宋长喜,像看戏似的看在她们。宋长喜说:
    “你们都说够了吗?笑饱了吗?大老粗,和一个拿笔杆子人比,看你们头发乱的像鬼老壳,还嘻嘻哈哈的。”几个女人听到宋长喜的话,朝他扑来,他撒腿就跑。那样子,惹得她们笑着去追。送德辉看着他们远去,一个人在笑 :玉菡在她们中间衣着没什么不同,但是,她的言谈举止远远不同于她们:刚才和我搭话,大大方方的,可是,我心里面却是另外一种想法。年轻时,她给我的印象,成了我心里最想念的人。让我心里始终有那种意思,让她在我心里与谁都不同。现在,她到眼前来了。唉,她对别人是称坨无心,寨上人都很关心她。李花要是还在人世,我心别无他人。如今,娶彭冬菊,我这个人有说不清的窝囊。
    宋德辉看见宋长喜走了回来,和他搬起牛草,摆在牛栏上。宋长喜说:
    “女人,我们男人真的惹不起。哎,德辉,我看你有心事一般。是不是被你婆娘,捏得人都呆板了?”
    宋德辉有了笑着的样子道:
    “哪里,是你那么说的?”宋长喜嘿嘿笑道:
    “刚才,还像个人样,这阵,我没看见你屋彭冬菊?”宋德辉笑了笑,将烟包递给他。两人站在那儿卷起了烟。宋长喜说:
    “我去供销店买盐。”
    宋德辉不做声,和宋长喜去了供销店。
    他们往寨口那里走去。快到供销店时,宋德辉对走来的两个人唤道:
    “周达山你和富强到供销店买东西。”
    “嗯,买包盐。”手里提着一包盐举起说。那个叫富强地说:
    “你们也去供销店?”
    宋德辉应着,他们走远,宋长喜说:
    “副支书周达山,好像和你没什么话讲。”宋德辉说:
    “他是个肯表现自己的人。看他那样子,自己有本事 ,到寨上没有地方显,到公社去才适合。所以,你发现没有,他经常去河蓬。三队长周富强和他说话投机,两人合得来,周富强肯跟着他。”宋长喜却说:
    “你有个冬菊,谁敢和你说话?”宋德辉苦笑了笑道:
    ”唉!我屋那个婆娘,寨上人还真的不敢和我说什么。“宋长喜说:
    ”周老师不一样,她到寨上直呼你尊姓大名。“
    ”我和玉菡从小一起长大,肯定是那样的。“
    宋德辉对店前的大路看着,这路能走马车,是去河蓬的。供销店旁边住有三四户人家,供销店是一栋木屋,壁板精密无缝,供销店不大,右边是堂屋,左边走头是店子。柜台齐胸,宋长喜在唤:
    ”兴龙,买盐。“
    供销员周兴龙,来到了柜台前,朝他俩笑道:
    ”这阵又来了你们两个,周达山、周富强才走。他俩经常一起来店上。“
    这时,宋德辉看见周运新走来,裤子荷包鼓着,他笑了笑,唤了他一声。周运新应着,笑呵呵地说:
    ”你们在这里,“
    说着,从裤子荷包里,拿出酒瓶,摆在了柜台上。宋长喜说:
    ”运新,你又打二两?“
    周送拥扛着锄头走来,站在路上说:
    ”运新,你走供销店比你走你屋堂屋还多,“刚说完,周送拥唤道:”李继文,你是来和运新喝二两?”
    李继文走来,和宋德辉笑了笑,站在了柜台外,宋长喜说:
    “你让继文哥拨算盘子可以,喝二两,运新才是角色。”
    李继文没有说话,周兴龙递来一包盐,他接过,与宋德辉招呼一声,和周送拥一起走回。周运新马上喊道:
    “哎,等下我。”
    周运新摆动着手里的酒瓶,转头对周兴龙说:“兴龙哥,赊账,记到本子上。”
    不等周兴龙说什么,周运新去追周送拥他们。供销员周兴龙说:
    “德辉,你们队上,应该是周家寨;只有这么一个周运新,来供销店喝柜台酒。一个月,我只给他赊一回,唉!喊李继文喝,李继文精打细算的一个人,大队出纳喊他当,选对了。”
    宋德辉搭着话,一面肯定得点着头,宋长喜准备回寨。宋德辉让他先走,自己站在柜台前和周兴龙说着话。周兴龙说:
    “周运新,三十出头的人了,每个月赊账,一家一屋他都不顾了。”
    “兴龙,我俩年纪一般大;道理都明白,酒精熏得久了,他改不了。”
    德辉拿出烟包,把话扯到其他内容,周兴龙拿出自己一包烟说:
    “抽 我的,节约牌的。”德辉摆摆手道:
    “像你,读过几年私塾,大队出纳李继文也是读过私塾的。你们通古论今,什么事理得明白。我和婆娘吵架,自己有一肚子话,说不出个理来。我要有你们那笔杆子,彭冬菊,她敢放屁?”周兴龙听后,哈哈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