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州城,吴府。
今年的新年倒是不如去年那般喜庆,可相比较去年却是热闹了几分,二妮儿给平儿生了个大胖丫头,吴磊跟火凤凰也赶到了均州,还带着个一岁多的儿子,吴掌柜的儿子也跟着吴磊一起在吴府里过新年,这府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只是吴迪显然没有多少心思享受这份热闹,初八一早,他就去府衙上值了,年前因为税银跟税粮一事,他做了入仕以来第一件囧事:给朝廷上书,请旨谢罪。
本来同知贺良还劝过他,跟安平县借的粮食,凭他跟安平县令的关系,是可以缓一缓再去还给他们的,这样一来,虽然税银交不齐,可这粮税还是能凑齐的,可吴迪还是坚持把粮食还给了安平县。
主要的原因是,他觉得既然税银都没办法交齐,也不在乎拖欠一次税粮了,用他的话说:这一顿板子是打,两顿也是挨,反正在户部那里也没办法交差,干脆就把安平县的人情先还了,他有信心往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最后心一横,就向朝廷上了请罪书。
他并不知道在朝堂之上,已经有人在弹劾罢免他了,好在有圣上替他说情。只是贺良回来之后,从他那言语不详的口吻中猜到了一些,显然他在户部也没少挨批评,或者说是替他挨的,他没来之前,均州府每年虽不富裕,可还是能勉强交差的。
所以初八一到,他就忙起了公务,好在去年虽然在户部落了口实,吏部怕是也记了自己一笔,可他的工作还是没有白做。
冬月的时候,广平县比起往年可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小小的县城里,车水马龙,商贾小贩络绎不绝。
自从广平县举全县之力修好了通往安平县的官道之后,以前的崎岖山路如今已经变的平坦宽阔,官道上更是铺了厚厚的碎石子,即便是雨季也能一路畅行了。
如此一来,到广平县的商贾也渐渐多了起来,起初他们只当是探探路,后来他们才发现,现在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冒险跑遍整个均州了,如今只需在这广平县,就能买到均州境内几乎所有的货物了,像什么岭源的茶叶,广安县的徽砚和墨碇,岭东的木炭,水果,药材,土产等等。
最让那些商人津津乐道的是,不知道从何时起,这官道上,以前时常都能遇上一些山匪流寇,渐渐地也越来越少,起初的商人还暗道是自己运气好,可后来好像也极少听同行说起过,有人被劫货害命的事情发生过,那些商人这才渐渐地明白,这安平县到广平县的官道终于是太平了。
随着来来往往的商人越来越多,均州的变化也传了出去,以前好多不愿意来的全都尝试着过来看看,百闻不如一见,商人就是如此,哪里热闹就会往哪里去。
最高兴的要属县令胡喜了,去年因为举全县之力修官道一事,他承受了不少的压力,可年前看着那县城的盛况,他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这来广平县的人越来越多,城里新开的铺子都多了好几家,县里的税银又能多收不少了,而且他心里清楚,这还只是开始。
年前去均州府述职的时候,几个县令之中,就属他最威风了。
一切看起来都是欣欣向荣,可吴迪并没有满足,去年只是小打小闹,除了岭源的茶和广安县的徽砚,墨碇之外,其他各县其实没有太大变化。
年底茂平县倒是传来了一个喜讯,经过一年的努力,这蚕倒是让他们养成了,可这蚕的生长环境极为苛刻,目前还没有办法量产,湖州过去的那户蚕农已经在想办法了,估计今年就能大面积展开了,只要养蚕之法成熟了,那剩下的织丝织布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广信县的水果由于季节,不易储存,运输困难的原因,短时间也很难有大的收益,倒是县令陶伯言另辟蹊径,在县里烧起了木炭,均州本就是十万大山,山高林密,最不缺的就是木材,而且他们的木炭,易燃,耐烧,无烟。还可以长时间保存,便于运输,年前各县令来述职的时候,吴迪还着重夸了他一番。
可光有这些还是远远不够,量起不来,也只是比以前强了一点而已,这才导致去年上交户部的税银都没交齐。
今年的工作重心就是要实现量产的问题,他去府衙上值的同时也带上了吴磊和吴掌柜的儿子吴樾二人,他安排二人到户房做了经承一职,不用像户房其他胥吏那般,坐班上值,他二人的职责就是到均州各县,搞活经济,扩大生产,一句话概括,就是把茶叶,徽砚,墨碇,木炭,还有以后的丝绸这些产量做起来。
至于销路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商人都是趋利避害,只要有利可图,他们自然会趋之若鹜,真到了有那么一天,产大于销的时候,他就能进行下一步计划了,也是他心里一直最想做的,开海禁,做外贸。
不过眼下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他心里有预估,这些起码也需要几年的时间。
吴磊跟吴樾二人虽不清楚这户房经承是干嘛的,可最通俗的理解就是为均州府赚银子,二人又一直热衷此事,心里早就高兴坏了,如今出去也可说是官府的人了,吴樾一出府衙就急着给越州城的老爹送信回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他们要是知道,自己梦寐以求得到的是别人不屑一顾的,不知心里会作何感想。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人都是排在末尾,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无所谓了,能帮着知府大人做事,其他的都不那么重要了。
还有一件事,吴迪也要开始安排了,那就是鸡公山上的那帮土匪,安平县到广平县的官道之所以这么太平,也是多亏了他们。
以匪治匪,虽能短时间内解决匪患的问题,可这均州十万大山,不知有多少山匪流寇,就靠他们一路打过去,显然不太现实。
安平县通往广平县的官道是均州通往外界的要道,去年他刚到均州不久,没有时间慢慢治理,这才用了这个办法,要想长治久安,还是要靠官府,百姓有好日子了自然不会落草为寇,县里经济越来越好了,自然就有精力来保一方平安了。眼下这条官道的平安自然要靠广平县县衙了,如今他们也有这个能力了。
他们长期以暴制暴,时间久了难免会坏了心境,若是赶走了狼又来了饿虎,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于是他找来了火凤凰商量此事。
火凤凰听吴磊说吴迪让他做了户房经承,也十分的高兴,虽干的还是做买卖的活儿,可毕竟在府衙有了身份,他们也才刚到均州不久,以他们二人的关系,她相信以后相公肯定会受到重用。
吴迪找到她的时候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火凤凰本就心思敏捷,她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为了那段官道的太平,他们鸡公寨的兄弟没少做恶事,甚至本身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她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见吴迪问起,她也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吴大人有什么想法?
那段官道,我会让广平县他们自己治理好,倒是均州其他各县到广平县的路上,还不是十分太平,我打算让鸡公山上的那帮兄弟做个正经营生,匪患一事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能轻易解决的,你们可以去均州各县成立一个镖局,以后他们的货物运输都可以找你们负责,你们按照货物的价值和所需人力的成本收取他们的佣金。
火凤凰听的一头雾水,疑惑的问道:镖局?大人不愧是读书人,这想法确实新颖,我们帮他们送货,他们付我们佣金,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吴迪见她一点就通,心中颇为满意,不过他还是不忘叮嘱道:这均州苦寒,好多山匪流寇多是生活不下去的百姓,你们若能借道而过,尽量别伤了人命。
火凤凰听完眉头微皱,不过瞬间就恢复如常,笑着说道:大哥放心,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些江湖之事,我们会处理好的。
吴迪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吴磊这小子娶了你真是他的福分啦。
火凤凰浅浅一笑,说道:相公有你这样的好大哥才是他的福分,他性子洒脱,跟着大哥做事,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要大哥多担待才是啊。
话音刚落,吴迪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思,心里暗道,这女子果然不简单,嘴上却还是笑着说道:这个弟妹可以放心,我们是同宗兄弟,他做事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