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顾离把在医院守了一天的赵梦然劝了回去。
    到了后半夜，灯光也变得昏暗，医院里只剩下了值班医生，顾离才溜进了赵浩然所在的重症监护室。
    各项监控仪器正工作着，寂静又忙碌的场景，躺在病床上的赵浩然插着管子，四肢缠满了绷带。
    做手术的主治医生说，子弹再偏半分就能打穿了赵浩然的心脏。
    只有顾离知道，戴着那块平安扣，他这条小命无论如何就都能保住。
    这也是她那天放心离开的原因。
    但事情的最后总有意外，就连顾离也属实没想到赵浩然会被折磨得那么惨。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残忍的手段真的是很过分呐！
    布下结界，顾离一道离魂符拍在了赵浩然额前。
    他这样的生命体征如果解决了心愿的话可能会更快好起来吧？
    想着答应了赵梦然在一个月内让这小子活蹦乱跳。
    只有灵力也不够的，得需要他自己心里还留有那口想要活下去的心气才行。
    在等待中没一会，顾离就看见一道虚影慢慢从赵浩然的身体中浮现。
    等到彻底剥离，少年看向躺在病床上插满管子却毫无生息的身体。
    他是已经死了吧？
    呆呆地望向四周，却看见了那正挽着胳膊浅笑的顾离。
    “浩然弟弟，其实我也不想现在这时候把你的魂儿扒拉出来，但事情十万火急关乎我的声誉，所以你陪着姐姐我去把事情解决了再回来睡吧？”
    “你怎么——”
    “我当然能看见你。”顾离打断赵浩然的话，“你又没死，我也没瞎。”
    从震惊中回神，赵浩然忽然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飘在了顾离身旁。
    “突然当鬼可能不太适应，但没关系，等待会到了你只需要旁观就好。”
    顾离并没有说他们现在要去哪，但从变成魂魄这件事回神后，赵浩然心里隐约有了预感。
    为了节省得之不易的灵气，顾离选择打车。
    当坐进出租车里后顾离才开始盘问：“我问过梦然，她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会知道的？”
    听见顾离的话，赵浩然沉默着垂下头，似乎在思考这件事要从何说起。
    “梦然说当初你父母被鉴定为车祸死亡。”
    后半夜的马路上，连城市的霓虹都暗淡了许多。
    空荡荡的街景也陷入了难得的静谧。
    坐在驾驶位的司机听着后座那姑娘一句接一句的问话，背脊僵硬着余光从后视镜中确认着上车的人数。
    当听见车祸两个字时，一直以冷漠不羁示人的赵浩然突然就没忍住怨恨。
    “才不是什么车祸！”
    “是他们杀了我爸妈！”
    顾离见这孩子瞬间怨气丛生，急忙给了他一道静心符安抚着：“好好好，不是车祸，那你把你知道的跟姐姐说，姐姐这就带你报仇去。”
    后视镜中，顾离偏向左边座位不住地说着。
    车祸、报仇等字眼吓得司机不自觉狂踩油门。
    “我是在十四岁那年得知真相的。”
    有了顾离的静心符，赵浩然心里那股因怨恨生出的躁意也平静下去。说起了当年的事。
    “我原本只是想知道当年车祸的情况，我姐她因为太受打击，每次问起她时总是会下意识避开这个话题。”
    赵浩然的性格可以说是完全跟赵梦然相反。
    面上大大咧咧的赵梦然选择了逃避，但这些年在面对了所有人情冷暖的赵浩然却默不作声地寻查着当年父母身亡的真相。
    他试图去寻找一个能让自己和姐姐接受并放下的答案。
    可最后却意外发现那是个能将他们推向深渊的真相。
    “我从确认那天市里并没有发生严重车祸开始，到我爸爸并不是大家口中所说的跨国企业高管，最后得知杀了他的其实是跨国贩毒集团的头目，并且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还连累了妈妈。”
    赵浩然飘忽的声音中有些哽咽。
    这样的事件过程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无疑是能让他世界观彻底崩塌的结果。
    “或许有些事并不能看表象。”
    看透因果循环的顾离并不知该怎么安慰，在赵浩然闭眼调整情绪时才开口说了那么一句。
    “你说的没错。”
    赵浩然缓缓睁开眼，敛去恨意的他此时眸光已然恢复先前的淡漠。
    在查到爸爸跟贩毒组织有关，并且连累了妈妈时，那一刻他想放弃。
    一个罪犯的孩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他不甘心。
    不甘心那个在他记忆中无所不能的爸爸其实是坏人，也不愿意承认他们一家人优渥的生活都是建立在伤害别人的事情上。
    他拼命地去学更深层的网络技能，侵入并监控着当年跟父亲来往过的人员所有的关系网，试图从当年留下的蛛丝马迹中找到能给父亲自证清白的证据。
    好在最后，他成功了。
    想到这，赵浩然苍白的脸上闪过些微笑意。
    “后来我兜兜转转联系上了当年负责这宗案子的警察，才得知了当年的真相。”
    田易是其中之一。
    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但最后得到的答案却已经足够他释怀。
    父亲并不是警察，却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甘愿当起了警方的卧底。
    为了保护他们，所以每次跟他们见面时才会显得那么匆忙。
    “觉得难过吗？”
    顾离忽然又有些不理解。
    舍弃家庭为了大义，值得吗？
    短短五个字，让一直都披着一层保护色的赵浩然倏然红了眼眶。
    这些年知道内情的人在安慰他时总会说：你父亲是个英雄。
    可谁都没问过他，难不难过。
    咽下胸口堵着的郁气，赵浩然却笑了：“难过，但还是会替我爸觉得高兴。”
    曾经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选择做这么危险的事，为什么不替他们家，不替妈妈、姐姐还有他考虑。
    但一路走来，清楚了解到许多事件和内情，直到最后面对赵原，他真切地感受到了爸爸的心情。
    如果当时自己也可以有选择，或许也会像妈妈那样支持他。
    从愤怒怨恨到此时的平和释然。
    感受着赵浩然魂魄中传来的情绪，顾离忽然若有所思。
    不过还没等她抓住那一闪而过的念头，一道急刹响起：“小、这位小姐，目、目的地到了。”
    “谢谢，多少钱？”
    看着顾离往兜里掏，脸色煞白的司机连忙喊道：“小姐，小本生意，只支持wx或者x宝支付，我、我不收冥...人民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