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熟悉的布景,苗凤仪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真好,这东西这么多年了,还在。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张敬之站在苗凤仪跟前,替她整了整身上的大衣,然后,就拉着她坐到了椅子上。
“好,来,小阿城啊,你站中间,对,就在他们身后的正中间,好,看向我这边,来,笑一笑,三,二,一,咔嚓。”老任很顺利地把照片给拍下来了,“不错,这样就好了,”
此时老任手里拿着的,已经不再是老式的大盒子了,而是更为先进的莱卡相机,没有了镁粉闪光,苗凤仪还有些不适应。
“老任啊,麻烦你了啊。”张敬之走到了老任的跟前,看着他在那里熟练地填写单子,顾明城也跟着过来了。
“客气了不是。老张,咱俩可是老交情了,”老任一边写一边跟张敬之说着话,确实是老交情了,地址啥的都已经熟记于心了,不用张敬之开口,老任就已经都填写好了,“洗两张?”
“对,两张,老任啊,加急的话,明天能洗出来吗?”张敬之想着让自家外孙带着一张离开。
“嗯,可以,放心吧,明天中午你过来就能拿到了。”对于老朋友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老任还是乐意答应的。
“谢谢,太谢谢了,多少钱?”
“加急费就不用给了,我今天晚上加个班就是了,你就按照一般的价格给吧,两张两寸大小,一共是两块钱。”现在照相着实不便宜,主要是这底片和相纸贵,目前这些大部分是依赖进口的,国内暂时还是没法实现量产。而且,老任用的相机也是国外的牌子,有特定牌子的胶卷,不然照出来的效果不好。
“给,任爷爷,那明天中午我过来取。”顾明城把钱付了,接过了单子。
“好,那我在这里等着你,哈哈。”
张敬之在一旁看着,没有出声,等顾明城跟老任说完了,这才开口。
“那老任,就辛苦你了,回头我带点好茶叶过来,咱们一起尝尝。”
“好,好,好,那我就等着你的好茶了,”张敬之手里的茶叶,那基本上就是杭城里数一数二的茶叶了,老任也是爱茶之人,当然求之不得了。
“姥姥,姥爷,那咱们走吧。”
“嗯?哦,好,走吧。”苗凤仪睹物思人,刚才一直在想着闺女生前的一些事情,此时才算是回神。
回去的一路上,苗凤仪一直很沉默,张敬之没有开口打扰,顾明城也默默地跟在后面,他们一老一小都清楚,老婆子\/姥姥,这是想闺女了。
到家之后,张敬之把苗凤仪安排好之后,就拉着顾明城出门去了,他得赶紧去跟老彭商量一下,他这边出了状况,阿城明天就要离开了,那老毕家后续的事情,就得好好再安排一下了。
而且,阿城要回滨城,他也得带着孩子去买些杭城的特产才是,不然就这么空着手回去也不像样子不是。
两人先是去了老彭那边,不赶巧,老彭出门去了,并没有在家,爷俩只好先去买东西了。
幸好有自行车,顾明城带着张敬之去了百货大楼,又去了两个供销社,大包小包地买了一堆,这才开始往回赶。
带着东西,这爷俩就没有再去老彭那边,而是直接回了家里。
老彭这边呢,确实正在跟一个人见面。
“吕书记,幸会幸会。”老彭对此人十分客气。
“您太客气了,老彭主任。”吕思齐面对老彭也相当的客气了。
“嗐,我这都退休了,您喊我老彭就成了。”
“那您也直接喊我小吕就成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小吕啊,我这个人呢,一向是喜欢直来直去的,我就直接问了,今天把我约过来,是为了老毕的事情?”老彭对面的人,点了点头。
“确实,您跟毕叔是老相识了,我也喊您一声彭叔吧。”吕思齐没有否认,他今天把人喊过来,确实是为了老毕的事情,是他们家连累毕叔了,可惜了,好好的一家人,都给搭进去了。
“你有什么打算?”老彭没有提他之前跟老张的发现,也是想探探对面人的底,作为杭城的坐地户,老彭对吕家可不陌生,人家祖上虽然是百年前才落户杭城的,但是这家世和富贵,却不是他们彭家能比的。搁几十年前,他老彭要是想去跟吕家人结识,那怕是没这个机会的,不仅没机会,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会被嘲笑自不量力。
“毕叔的事情,是受到我们家的牵连了,我这次回来,就是要给毕叔一个交代的。”吕思齐面对老彭,一点也没有隐瞒自己的目的,他回来之前已经了解过了,老彭跟张敬之的一些事情,所以,才放心跟对方表明自己的态度。
“受你们家的牵连?”老彭实在是想不通了,毕竟老毕这人他知道,爱广交朋友,但是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还能跟吕家人结识,而且,老毕生前也并未提起过此事。
“我跟毕叔年岁相差不大,解放前,我们一次偶然认识的,当时毕叔帮了我们家一大大忙,之后,我们举家搬离了杭城去了北平,这来往的就少了,只是每年书信来往。”吕思齐说着还是有些感慨的,毕叔当时的举手之劳,造成了如今毕家家破人亡,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那老毕出事的原因,你可否告知,”老彭对此一直是耿耿于怀的,毕竟当初事出突然,他们前一天还好好的,结果第二天就被带走了,老彭跟张敬之四处托人也没能打听出来,既然吕思齐知道,老彭就直接问了,他是想给毕盛辉一个交代,也是想给自己和张敬之一个交代。
“这个现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吕思齐没有迟疑,他现在既然能回来了,他们家的事情也就过去了,所以,他现在是没有任何顾虑的,“彭叔,您应该也听说过我们家祖上的事情。”
“是,当初吕家在杭城那可是盛极一时的。” 老彭点头。
“唉,事情也是因此而起的。”吕思齐忍不叹气,然后娓娓道来。
当初吕家家财万贯,本来是好事,但无奈,生不逢时,偏偏赶上了乱世。
一开始是各路军阀混战,时不时就有什么大帅,少帅的,上门来募集军费,老吕家为了自身的安危,当然是给了。
再后来,就是东洋人打进来了,那个时候,吕家的长辈已经逐步把明面儿上的产业都已经处理了大半了,换成了金子存放到了秘密的地方,所以,东洋人在的时候,吕家表面上是已经衰败了,也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等东洋人好不容易被赶走了,他们吕家以为天下就太平了,想着把之前藏匿起的东西,再拿出来,重新置办家产。
也是这个时候,吕家人分成了两派,一派人坚持要重新发展家族产业,另一部分则是认为,天下未定,迟早还有一场战争,现在还是要保持现状才是。
双方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是分家了,藏匿起的钱财一分为二,七成继续藏匿,剩下的三成拿出来,重新把家族产业赎回来。
大部分的吕家人都是赞成重新恢复家族产业的,所以,都跟着吕思齐的二爷爷回了祖宅,一起享受吕家曾经的荣光去了。
而吕思齐的爷爷则是带着他这一脉的人,继续守着剩下的七成家产,默默无闻。
结果,后来那场战争,是真的让吕家重新置办起的产业,十不存一了,当初那群坚持的人,也都死的死,逃的逃了。
但是,吕家并没有因为元气大伤就被放过,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吕家剩下的那七成金银也被人给盯上了。
不过,显然,那些人扑了空。
当初分家之后,吕思齐的爷爷就料定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老人家去世之前,就带着大儿子把 那些东西都转移了。
转移的地方,就是老毕现在住的那个宅子。
当然了,当初这爷俩行动不那么严密,还是让人给看到了,于是杭城才有了那么个传说。
吕思齐的父亲是个很有远见的人,当初就是他坚持认为,还会有一场战争,所以坚持劝诫自家父亲不要轻举妄动,也就是直接导致了后面吕家分家的人。
不过,吕思齐的父亲深知,这些东西迟早是要被人给盯上的,所以,他当时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老爷子直接把这些东西给捐了,当时还是通过老毕认识的一个朋友联系的,所以,建国之后,他们这一支就平平安安地搬到北平安稳了下来。
“这么说,老毕这院子之前确实是藏着东西的?”老彭听完之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传说竟然是真的。
“对,不过,三十年前东西就都转悠走了,那个地下的密室也被我爹给毁了,这院子也是我们搬走之前,我爹做主送给了毕叔,当做是酬谢。”
“那高祥是怎么知道这宅子的事情的?”
“这个我也现在也没弄清楚,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彭叔,现在我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我们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毕叔的事情,我就可以着手处理了。”对于老彭提到高祥,吕思齐一点都不意外,他也查到了高祥和荀博两人,但是,隐约觉得他们背后还有人,只是暂时没有查到。
“那你的意思是。。。。。。。”
“接下来的事情,您跟张老就不要插手了,我会处理的,您放心,这次我一定斩草除根,不会给您和阿辉留下隐患的。”
“当真?”老彭其实心里已经相信了大半,毕竟人家都已经把家族秘密给掏出来了不是。
“当真,您跟张老,多少都受牵连了,放心,之后我会给你们交代的,阿辉这孩子,就拜托给你们了。”吕思齐这次来杭城主要是给自己家的事情收尾的,当然了,也是为了给老毕讨一个公道,他不会待很长时间的,所以,毕盛辉他是照顾不到的。
“这个不用你操心,阿辉那孩子本来就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就跟自家孙子似的,”老彭摆摆手说道,“那老毕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您放心,”吕思齐郑重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老张那边我还得去解释一番的。”
“您慢走。”吕思齐起身把老彭给送了出去,这地方,原来是茶馆,现在也是,只不过是国营产业了,但是这沏茶的手艺还是没丢的,知道老彭喜欢茶,吕思齐才安排了这么个地方见面。
老彭一路溜达着回去的,心里一直在盘算吕思齐刚才说的那些事情,结合他知道的一些事情,基本是能对上的,所以,这人没说谎,他刚才提到老毕的时候,那神情也不似作伪,所以,老彭倒是觉得此人可信。
到家之后,老彭就被告知,张敬之上午带着顾明城来过了,他也顾不上别的了,跟自家老伴儿说了一声,就骑着自行车往老张家去了。
到那儿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张敬之和顾明城刚好回来。
“老彭?你忙完了啊?来,来,来,先进来。”张敬之把人请了进来,苗凤仪在堂屋收拾他们爷俩买回来的东西,他就拉着老彭去了书房,一边走,还一边招呼顾明城沏茶。
“嫂子好,”老彭路过堂屋门口,还跟苗凤仪打了招呼,“阿城啊,给我来白水就成了,这一上午光喝茶了,我都饿了。”
“好,听您的。”顾明城端着一杯水,一壶茶,还有一碟点心就去了书房。
坐下之后,老彭才把今天上午去见吕思齐的事情跟张敬之和顾明城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吕思齐?”张敬之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他心里一直在回忆自己在哪里见过或者听过这个名字。“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老彭捏起一块糕点就放到了嘴里,等咽下去之后,才开口。
“吕思齐这名字我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