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神色郑重，静静地注视着郑孝真，半天没有说话。

    之前郑孝真曾跟顺子说过，要跟他们一起去燕京，当时顺子并没有反对。

    她当时要去燕京，嘴上说是去见识见识曾经的紫禁城和王府，实则另有目的。

    郑孝真偶然间得知川岛加奈在复辟无望后，已经转移在燕京、津门一带活动。

    她想寻找机会，把这个曾经给她留下重重噩梦的女魔头除去。

    看到老张那几乎能够穿透人心的眼神，郑孝真不由心里一慌：

    “张叔叔，我承认我有私心。我这次去不仅是为了帮助顺子，还想找到川岛加奈那个女魔头报仇！”

    说完之后，郑孝真松了一口气，心情也完全镇静下来，眼神变得清澈而坚毅。

    老张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要说郑孝真为了看热闹过去，这完全说不通，老张根本不会相信。

    老张早已知道，之前刺杀广濑美子和白鸟贞夫的消息都是由郑孝真提供，他对郑孝真的忠诚度和能力都没有怀疑。

    让郑孝真前去燕京，有可能为顺子提供更多助力。

    但是她要怀着别的目的，另生枝节，就有可能为行动带来更多麻烦。

    燕京早已沦陷数月，满城鬼子，汉奸遍地，在燕京的每一步都需要格外小心。

    见郑孝真面露喜色，老张继续说道：“国恨大于私仇，这一次去燕京，我希望你们必须先把大事办了。”

    “多谢张叔叔！”郑孝真连忙答应。之前她只是听到一点风声，想要调查清楚川岛加奈的行踪，哪有那么容易。

    要对川岛加奈下手，更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顺子听师父的口气，已经答应留在申沪，于是说道：

    “师父，孝真她心里有分寸得很，您就放心吧。申沪这里，师娘、展如，还有柳墩子，可全都靠您保护呢！”

    老张选择留下，也正是出于这种考虑。

    柳如烟本事是不小，但是虎得很。

    他和顺子都离开，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接下来的两天，顺子和宋颀到方浜路住处把埋在地下的金条拿了回来，同时打听了北上的出行线路。

    问过之后才知道，不仅申沪到金陵的火车停运，浦子口到津门的铁路，也有多段停运。

    想要北上，最快捷的方式是乘坐轮船。

    陶展如通过有生意往来的米国公司，给他们弄到了三张旗昌轮船公司的船票。

    大年初三这天，顺子、宋颀和郑孝真三人来到招商轮船码头，搭乘旗昌轮船公司的客轮前往津门。

    随着轮船离开黄甫江进入长江巷道，顺子三人发现，黄甫江口的炮台已经被炸成了废墟，长江江面上停泊着倭国军舰。

    巨大的舰炮炮筒，直指着申沪市区方向。

    宋颀压低声音道：“哥，咱们也买一艘这样的军舰，打到小鬼子京都去！”

    顺子道：“你知道这样的超级巡洋舰，一艘得多少钱吗？”

    在陪陶展如去江南造船所订购货船时，顺子曾经了解过军用舰船的价格，吃水两千吨的炮舰，当时就要到了一百二十万大洋。

    再大一点吨位的军舰，只能到西洋国家那里订购，价格更是贵得惊人。

    郑孝真朝宋颀翻了个白眼，“你一艘军舰还想开到京都去？早在半路上被人家舰队打沉了。”

    这两人在船上，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斗嘴。反正在船上无聊，顺子也懒得管他们。

    客轮沿近海一路北上，沿途停靠很多港口，因为是米国公司的轮船，一直没有受到严格盘查。

    三天后，客轮在津门万国桥码头顺利靠岸。

    来到施密特花园，冯礼夫妇见到顺子三人，感到十分意外。

    “顺子，你们怎么来的？五爷和夫人如今怎么样？”冯礼迫不及待询问老张夫妇的近况。

    距离上次见面只有一年多时间，顺子发现冯礼好像老了十岁。

    顺子连忙道：“师父师娘如今住在申沪，一切都好。我们这次是受师父差遣，前往燕京办事。坐外国客船来的，路上还算顺利。您在津门怎么样？”

    冯礼叹了口气，说道：

    “当时国府军仓促应战，小鬼子只用了一天就打进了津门，现在津门政府全都是汉奸在把持。

    “学生被强迫学倭语，老百姓要学唱大东亚战争必胜歌。

    “荣门的兄弟大多变节，少数跟着我跟鬼子周旋的，损失很大。”

    说到这里，冯礼垂目，眼眶湿润。

    顺子握着冯礼的手，安慰道：“不管怎么样，都要保护好自己。只要活着，就能跟小鬼子周旋下去。”

    看到津门的情况，燕京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严曼才有没有变节，他的丐帮总堂还在不在原来的位置，顺子都还不知道。

    跟冯礼寒暄几句后，顺子忍不住打听燕京那边的情况。

    冯礼道：“燕京和津门的火车已通，年前我还去了严堂主那里，还是在高井胡同口。”

    顺子心中一喜，说道：“既然这样，明日一早我们三个就启程前往燕京。”

    第二天一早，顺子三人分别起床洗漱完毕，到餐厅吃饭时火车票已经放在了餐桌上。

    宋颀知道特殊时期，火车票价肯定要翻上几倍，连忙道：“冯叔，我把车票的钱给你。”

    “宋公子，你这不是骂人么？谁买票都一样！”冯礼连忙摆手拒绝。

    老张在施密特花园留下的财富不知多少，这些年冯礼送出去连三分之一都没有，顺子对此是知道的。

    他扯了扯宋颀，“平时没见你大方过，今个这是咋了？这里原来是你张爷爷家，也是你陈叔叔家，哪有让你小辈掏钱的道理？”

    宋颀一愣神，下意识问道：“陈叔叔是谁？”

    顺子喊得久了，他几乎忘记了顺子的真名。

    郑孝真笑道：“当然是陈智信了。小颀，你是不是该喊我一声郑阿姨？”

    冯礼本来脸上带着愁容，被他们三个年轻人一闹，心情也开朗了不少。

    当天下午，顺子三人已经来到燕京。

    顶着落日的余晖，一行三人走出正阳门车站，来到站前广场，高大巍峨的正阳门城楼立即呈现在眼前。

    宋颀和郑孝真正要惊叹，一群小乞丐围了上来。

    顺子不需要找他们问路，也懒得跟他们啰嗦，立即喝道：“小妹妹儿的，滚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