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山清流关附近,万壑千岩,夜间林寒涧肃,属实阴森。
图一醉在林中追寻,很快就没了踪迹。
马坤赶上他,便施展轻功登高望远。此时虽秋叶凋零、星斗满天,但林密掩映、月如金钩,也很难看清。两人搜寻一番,最终也只能决定先回驿馆再作打算。
却说蓝梦这边,她与白璧考摸到了图一醉房外,听得真切。那房中确实有人在翻找东西,动作极轻。只是这夜深寂静,一点声音都是破绽。
两人对视一眼,蓝梦立即一脚踢开房门,而后躲到一侧。
白璧考也不多看,直接从门口往后窗掷出一枚铜钱,封其退路。而后白璧考贴地翻滚,进了房中。
房中有一名黑衣人,他被突然踹开的房门吓了一跳,当即要跳后窗离开。白璧考那枚铜钱如有神助,直接打进了其右臂之中。
黑衣人吃痛跌倒,正要爬起继续翻窗,却见贴地飞来几枚铜钱。他只好以左手挥刀格挡,但明显不是左撇子,动起手来很不娴熟,又被铜钱打中。
白璧考快速扫视一圈,确定了房中安全之后,便朝蓝梦伸手。
蓝梦进了房间,把刀交还白璧考,便去点燃桌上的蜡烛。
白璧考拔出刀,指着受伤瘫坐在地的黑衣人。
黑衣人也不反抗,自己扯下了蒙面之物,竟是日间的驿卒。
“这么说,整个驿馆的人都被换了。”蓝梦猜出了对方的安排。
他们昨日便到此杀光了驿馆所有人,然后顶替他们在此等候。为的就是今夜这一出调虎离山。
“这位姑娘很聪明,确实是调虎离山。”黑衣人无奈地笑着,又问道:“那你知道,调虎离山是调的哪些虎,又离的哪座山吗?”
说罢,黑衣人突然抓着白璧考的刀刃,给自己抹了脖子。
这突然一下,蓝梦两人也是始料不及。但反应过来,她就知道中计。
对方的真实目的是薛枕。
蓝梦二人赶回薛枕房间,但薛枕不在。何书则刀未出鞘,已被一刀封喉,倒在血泊之中。
白璧考探了鼻息脉搏,已无体征。
二人无力地看着,不知所措。
这时图一醉和马坤赶了回来。
见此情景,他们心中也已了然。
蓝梦对图一醉说了调虎离山之计,图一醉当即回房确认。
那碎片确实还在枕头之下。
马坤和白璧考将何书则的尸身收殓,蓝梦去烧了热水,好给何书则擦拭血迹。
谢灵冲回来的时候,驿馆已经被几人收拾干净了。他受了伤,说是到前院查看时看到可疑人影,便追了出去,在一处林中遇到埋伏,这才拼杀回来。
听罢,蓝梦倒了杯热水给谢灵冲,但几人都没心情搭话。马坤和图一醉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大致猜测。
事到如今,他们只能在次日凌晨,将何书则葬于驿道一侧的崖上。
却说薛枕,他脱逃之后也不好受。
自宣城一战,他被追风驹踏断锁骨,虽绑了纱带固定,但不曾上药,也并未见好。一路坐着马车看着舒适,但颠簸一路,那纱带跟没固定一样。
如今薛枕只能慢慢行走,动作大一点都气息不畅,更别提飞檐走壁、高来高去了。
他离开了清流关,沿着山脚不停歇地南下。他需要找郎中治伤,可他没有路引,只能找那些山麓附近的大村落。
这样的地方盘查不像州县严密,又偶有商队过往不至于太引人注意。关键是村落大一些,有好郎中的概率也大一些。至于药材什么的,薛枕并不担心会缺乏,毕竟琅琊山一带的林中药草颇丰。
他右手扶着左臂,步履蹒跚、蓬头垢面的,看着如同猎人陷阱中走出的野兽,既可怜又危险。
约走了十里路程,已是午后。薛枕几乎要走不动了,但希望就在眼前。不远处,山道已是尽头,那里有一片房舍。
这是清流关以南,位于关岭和瞌睡岭之间的丰山村。这儿三面环山,一条山道连通东西山岭。
饥渴寒困,薛枕最终昏睡在了丰山村外山道一旁。
清流关驿馆之中,剩余五人在埋葬了何书则之后,便分三路散开搜寻。
考虑到薛枕负伤在身,不论独行亦或有黑衣人随行,都应该会先找郎中治伤。所以三路人首要搜寻附近村落。
他们约好今夜回到驿馆碰头。
马坤西出清流关,往曲亭山方向探查,这两山之间村落较多,马坤轻功好些能较快完成。
白璧考和蓝梦沿驿道往东,这个方向是他们来时的路,若薛枕为求稳妥,应该会走这边。
图一醉和谢灵冲沿山路向南,这一路最隐蔽,但有好郎中的几率明显小于东西两路。
原本分组之时,白璧考是要和谢灵冲一路的。可图一醉却提出,南侧山路复杂凶险,不似东侧驿道,还是由他和谢灵冲同去比较稳妥。
于是,图一醉二人便沿山路寻来。
“你看,这山路上的足迹。”图一醉指了指山路泥土上浅浅的一排脚印。
“都是新的,不久前有人走过。”谢灵冲也帮着分析。这里北有驿道,南有山路,附近村落不多,一般很少有人走这小道。
看到此线索,两人急忙追赶。
终于,在丰山村外的薛枕猛然惊醒,他艰难地爬了起来,想往村里面走去。
“去哪儿啊!”身后传来了图一醉的声音。
图一醉和谢灵冲都拔出了雁翎刀,两人左右包抄,步步紧逼。
薛枕已经避无可避了。他在考虑要不要拼死一搏,忍着伤痛施展轻功逃脱。只是他不确定,自己此时的状态能否脱身,毕竟马坤不在这儿,希望就还是有的。
正犹豫着,薛枕步步紧退,他的样子看着确实可怜。
在不知情的人眼中,这像极了被山匪摧残过的难民。
毕竟在这样的山野之间,两个持刀男子逼着一个伤痕累累、步履蹒跚的少年,怎么看都像强人劫道。
“住手!”
一声呵斥在图一醉二人的身后响起。两人皆闻言回首,只见山道之间一人出剑奔来。
剑动,声如龙鸣、影若流萤。
那人运剑与图一醉、谢灵冲一个交锋,已转至薛枕身前。
三人短兵相接,只一个照面便都抽身退后。
来人把薛枕护在身后,挺剑喝道:“哪来的贼人!”
“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谢灵冲振了振刀,试图发出声音威慑对方。
“你是什么人?”图一醉打量了一下来人。见是个质朴少年,应该和马坤、薛枕差不多年纪。他一身棉布短褐,背上背着行囊,手提三尺青锋。
那人也不回应,只说道:“依大明律,以武力取不义之财,皆为强盗。未得财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得财者,不论首从,皆斩首。”
“我们不是盗贼。”图一醉说着,便想伸手去怀里掏出腰牌为证。只是这一动作,却被误解,以为他要用什么暗器。
于是那少年疾步抬剑,便要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