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仲怔在了原地。
他早已经被古金匀玩弄于股掌之间。
“古兄弟,你是拿柳某人取乐吗?”柳仲还没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但他已经开始思考,为什么古金匀要和自己说这个?
自己这酒喝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趟到这浑水里了?
柳仲不可思议地看着古金匀,却发现古金匀爽朗一笑,又一次附到他耳边说道:“不瞒柳兄,我动手的时候,被人看到了,就是柳兄据点里的兄弟。”
这一次,柳仲呆滞的神情才有了一丝光芒。他明白了,古金匀这是来要人,想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原来如此,那没事了。
柳仲想到这儿长舒了一口气。
他试探着问道:“古兄弟说的是我这柳宅的人?还是这据点附近水上的弟兄?”
“水上的,檀溪渡一个渔民。”
“可有名字?”
“没有,只知道是个渔民,有时会跟着咱们做事。”古金匀其实知道对方的名字,毕竟饶州府衙有记录,他自己也去村子里找过。只是他此时不能说,否则他无法跟柳仲解释自己从而得知。
古金匀看向了柳仲,他知道柳仲有办法把人找出来。
柳仲想了想,说道:“那里的弟兄不多,事发之时又能在那里看到的,查一下应该不难。”
得到了柳仲的表态,古金匀也给柳仲回敬杯酒。
如今,他只需要等待柳仲查出结果,就可以离开大孤山了。
却说两人都喝得尽兴,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这时哨尖儿来报,那艘商船即将停泊在檀溪渡。
于是两人意兴微醺,带着人便乘船出发。
可意外,就在众人靠近商船之时发生了。
那商船有七丈之长,一丈余宽,七尺之高,吃水三尺有余,船上十几个船舱。
当水匪们靠近之时,船舱里突然闯出几个持刀之人,明显是随船护卫。
这些是吓不到水匪们的,真正威慑住柳仲的,是这些护卫都一手持刀,一手擎旗。
那些旗帜绣工精湛,以金银线为主,绒线为辅,绣以彩凤翱翔、上有祥云、下有海潮,而且绣样纹路视之如同浮雕。
这旗面用的是潮绣中的钉金绣工艺。
柳仲认得这旗,这是岭南潮州府鸣鲸帮的旗帜。
柳仲不由皱眉,他心道不妙,难道这艘商船竟是鸣鲸帮的人在护送?
在这湖面行走了这么多年,柳仲很清楚哪些人是不能碰的。官面上的不能碰,江湖里势力大的也不能碰。
古金匀见状,还要上前。柳仲急忙拉住了他。
“古兄弟!先等等!”柳仲知道古金匀才到帮里几日,肯定还不知道深浅。可他是总舵派过来的,柳仲就得照应着他一点。
柳仲心想,这是位敢杀官差的爷,可别一冲动把鸣鲸帮得罪了,到时搞得都不能安生。
他正想着,那商船的船舱里又出来一人。
此人衣着鲜亮,褐衣金纹,真的是个相貌堂堂富公子。
他手持长剑,立于船头环顾四周湖面舟筏。
此时恰是夕阳余晖,秋风瑟瑟,他就那么一站,不怒自威。
略一抱拳,他开口朗声盘道:
“在下鸣鲸帮褚云岚!路过贵宝地,还请各位好汉担待。海水之阔,船头尚有相撞,况乎江湖。今日相遇是缘,我褚云岚愿以好茶好酒相待。还望诸位以和为贵。”
“原来是鸣鲸帮的英雄!我等冒昧冲撞了!”柳仲很识时务,他见褚云岚放低姿态,赶紧解释误会。
这一单买卖对孤山水帮而言并不大,但鸣鲸帮押船若出意外那事可就大了。
大部分人行走江湖,求的是利益,讲的是脸面。
像孤山水帮这样的,没什么脸面可讲,利益就是第一位的。
而像鸣鲸帮这样给人做护送买卖的,靠的是名声,利益是次要的,源源不断的利益要靠脸面去挣。
倘若今日柳仲劫了褚云岚的船,那么就是打了鸣鲸帮的脸,鸣鲸帮的名声没了,以后道上的买卖就信不过鸣鲸帮了。
断人财路的后果,柳仲权衡得出利弊。
于是柳仲将铁骨扇一展,轻轻扇风,扇出了翩翩风度。他仰视着褚云岚说道:“今日误会,还请褚公子别放在心上。在下是孤山水帮柳仲,就此别过,他日再叙。”
说着,柳仲下令撤退。
古金匀看着柳仲下令,于是演戏演全套。他把剑一拔,怒指褚云岚就要高呼。
这可给柳仲吓了一跳,赶忙一手捂住了古金匀的嘴,一手拿铁骨扇把古金匀的剑压了下来。
柳仲冲褚云岚陪笑着,朗声说道:“褚公子见笑!我等这就走。”
于是在柳仲的拉扯劝说之下,古金匀终于不情不愿地跟着离开了。
见得匪众走远,褚云岚报之一笑。
他几日之前要回潮州,路过梅岭,正巧遇到了救过他性命的叶钧。
当时叶钧看过了梅关古道的剑痕,要前来檀溪渡,褚云岚无事便请求同行。他自从在沧州天柱山被叶钧搭救之后,便想着报恩,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再见,他自然要随行护持。
叶钧考虑到罗秋冉或许不是凶手,真的凶手还在暗处,而褚云岚功夫不错可为助力,他便同意了对方同行。
到得饶州,叶钧要潜入孤山水帮,遂将褚云岚安排为后手,以备不时之需。
这才有了今日,褚云岚现身护商船。
却说古金匀被柳仲拉着离开,依旧表现得很是不满。
他需要如此做,让柳仲觉得自己对其今日的表现很不满意。这样,柳仲才会有危机感,才会抓紧去帮古金匀找到那个渔民。
而檀溪渡行动不利,遇上了鸣鲸帮少帮主褚云岚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大孤山。
这气得邢于慎大发雷霆。
今日对他而言,太屈辱了。
先是忠诚的扈疤儿被人剁了手,然后是重要的布袋冲据点被对方占了,接着义弟李苟被杀,如今檀溪渡即将到手的买卖也黄了。
这么多挫折,他横行鄱阳湖这些年都没遇到过这么多。
在砸了一堆东西之后,邢于慎开始了思索。
前两日有人前来刺杀,如今又有人去布袋冲抢地盘,这意味着有一股势力在觊觎孤山水帮的地位。
相较之下,檀溪渡的事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至于布袋冲那儿,据哨尖儿来报,那三人还未离开,甚至就地打了猎物烤了起来。
这么猖狂,逼着邢于慎必须拿出应对来挽回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