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东的出现,确实出乎长剑弘意料。
这时,白衣也撑着竹筏,载着追风驹从另一侧靠岸。见到楚江东,白衣也诧异了一下。
楚江东跳上了岸,掏出银子丢给艄公,便摆手让其离开。
这样的场面,这样的是非之地,那艄公划起水来是恨不得把竹篙抡圆了划。
楚江东手提柳叶刀,缓步靠近。
李苟顿时就觉得不妙,自己这百十号人,看来是被对面三人给包围了。
“长少侠!白姑娘!这是什么情况?”楚江东问着,刀已出鞘。
这什么情况他当然看得明白。
白衣也从地上捡起了一柄兵刃,冷冷看着李苟,对楚江东说道:“回头再与楚前辈详谈,此时要先杀了这伙恶匪!”
李苟咒骂一声,提刀便朝白衣砍去。
这一出手,场面顿时厮杀起来。
李苟还是有些能耐的,砍杀得白衣节节败退。但白衣也不硬扛,且战且退。
此时楚江东和长剑弘都被匪众缠住,无法及时去助阵白衣。但场面一时也不落下风。
楚江东出手,没长剑弘那么多顾虑。对他而言,杀人了也就杀人了,当年在大同府他就没少杀鞑靼人,更何况如今这区区水匪。
一时间,天边有晚霞披红,湖面有血污流赤。
长剑弘此时也是杀红了眼,到最后出手都没了最初的分寸。
他与楚江东的衣服、脸上、头发都被溅了血污,气喘吁吁的。两人足足砍翻了百十号人,这让李苟心里越发惊惧。
李苟觉得,这鄱阳湖要变天了。
这是他生前最后的想法。
当布袋冲的消息传回大孤山,邢于慎和即不思听闻李苟被杀,都震怒不已。
起初扈疤儿一事发生,邢于慎还觉得可以谈谈,但如今李苟被杀,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冲突了。
倘若孤山水帮这一次不拿点手段出来,那么从今往后将无法立足于江湖。
而就当两人还沉浸在李苟噩耗的悲怒之中时,又一则消息被传回了大孤山。
消息是关于大野湖那边的行动的。
古金匀在两名总舵帮众的带领下去到大野湖,并见到了大野湖据点的主事之人柳仲。
柳仲是个看着很温和的书生,手拿一柄铁骨扇,身着一袭翠长衫,眉清目秀衣冠楚楚的,看不出一点水匪模样。
那据点是大野湖东岸边的一处宅子,门口匾额上书“柳宅”。
明面上,柳仲是个商人,做的是船只生意。所以柳宅后院直接连着湖面,可以随时下水。
“古兄弟!久仰大名啊。”柳仲一见古金匀进门,当即热情地迎了上去。
古金匀是前几天才到邢于慎麾下的,柳仲则早就被即不思安排在此,哪来的久仰。
古金匀也笑了起来,忙说道:“柳兄替即二舵主镇守此地,劳苦功高啊。”
“哪里哪里,都是为总舵效力。”柳仲把古金匀请进了屋里,他自然听得出古金匀话里有坑。
柳仲觉得自己把商船的消息报给总舵,邢于慎却把古金匀派过来,这是对分舵据点的不信任。
不满的情绪肯定有,但柳仲不会表现出来。他和古金匀在屋里把酒言欢,吩咐了手下去密切盯紧那艘商船,等商船快到檀溪渡了,他们再带人过去。
“柳兄是双赢的买卖啊。”古金匀喝了酒,假醉表现出了羡慕。
柳仲闻言,不解地问道:“古兄弟这话从哪说起?”
“柳兄你正经买卖是咱们孤山水帮的,但还有个捞偏门的船只买卖,那不是双赢吗?你看啊,买你船只的,都是这附近的渔民艄公。你做他们的生意,这是赚了一回。回头湖上有什么线索,他们又帮衬着你,你不是又赚一回?”
古金匀说着,露出了极羡慕的神色。这却给柳仲听得发虚。
几个意思?古金匀这话是自己的心里话,还是邢于慎有什么想法?这一点,柳仲可不能不多想。
于是柳仲不慌不忙给古金匀又倒了酒,说道:“都是蝇头小利。古兄弟也知道,这大野湖跟鄱阳县城离得近,那鄱阳县又是饶州府的附郭县。咱们在这儿啊,那是火中取栗,不好混啊。”
确实,大野湖据点比起布袋冲据点,是危险很多的,但靠近鄱阳县城那买卖也比其他据点要多。
不过古金匀不是来夺权的,他只是先敲打敲打柳仲,好让待会儿问话能顺利进行。
所以见柳仲哭惨,古金匀也只是装着醉意蒙混过去。
“哪是蝇头小利啊,这附近有好几个村落呢,光那些渔民买你的船,就是个不菲的收入了。”
“糊口而已,让古兄弟见笑了。”
“对了柳兄,我听说檀溪渡那一带是柳兄在管着,是吧?”古金匀见铺垫得差不多了,于是切入正题。
“那是自然,否则今天这买卖也轮不到我来做。”柳仲宣示着他对据点的控制,他已经准备好回答古金匀接下来的刁难了,他要让古金匀和邢于慎知道,这个据点在他的掌控之中,没有他不清楚的,这里没有他绝对不行。
但很可惜,古金匀没这个意思。
古金匀只是淡淡问道:“柳兄知不知道几个月前,在檀溪渡有两名官差被杀?”
此话一出,柳仲端到嘴边的酒也定住了。他们在湖上烧杀抢掠都是小事,但官府是不能直接得罪的。他们也从不过问官府的事情,毕竟三十六年前宁王朱宸濠叛乱之时,鄱阳湖多少江湖势力卷入其中,最终被王阳明轻易平叛。
这事过去了几十年,鄱阳湖一带还口耳相传,甚至有些年长的水匪当初还是叛军余孽,以致他们这些人有胆量为匪,但也绝不招惹官府。
柳仲愣了愣,朝古金匀附耳轻言:“古兄弟,那事官府很重视,可别瞎问。”
古金匀抬眼看了一眼柳仲,见他殷勤的笑着,想来是真的担心古金匀多问会趟了浑水。
古金匀心想,这柳仲还有点义气在身上。
但正事要紧,于是古金匀也朝柳仲附耳轻言,说了一句震惊得柳仲目瞪口呆的话。
他说:“那事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