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银杏叶,静水碧云根;
世事原如此,徐行与径奔。
褚府东苑,银杏树下。
晚风吹动了暮霭,少年扯住了倩女。
长剑弘已经知道白衣对自己有所欺瞒。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可这一次不同。
白衣曾经向他坦言交代,虽然有所保留,可长剑弘以为她只是隐瞒了一些。而如今看来,连白衣曾坦言的事情,也未必真实。
欺瞒和隐瞒是不同的。
因为白衣说她自己需要长剑弘的身份,所以才会接近长剑弘。
可事实呢?
白衣的师父洞明生,就是长剑弘的二叔。同为天行掌门后人,洞明生长舒明显比长剑弘更具有江湖话语权。
既然如此,那么白衣必然另有图谋未曾吐露。
“你为何又不告而别了?”
长剑弘这半天来酝酿的怒火,最终在面对着白衣时并没有喷发出来,只是一脸愠怒地质问着白衣。
看着长剑弘剑眉倒竖,冷眸含霜的样子,白衣缩着脖子努了努嘴,怯生生说道:“我没走远,一直暗中跟着你呢。”
长剑弘怒目圆睁,白衣这句话他是信的,可他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他想知道的,是白衣为何几次三番隐藏行迹躲到幕后,为何在大孤山下劝说自己南下凤城之时要扯谎骗他。
面对着长剑弘强压怒火的质问,白衣低着头不敢看他。
这一次,她确实心虚了。
因为长剑弘如今有了刘存这一条信息渠道,若是白衣继续骗着长剑弘,那将很快就被拆穿。
可洞明生想让长剑弘入局的谋划,白衣不能全然说出。她倒不是防着长剑弘,而是担心会被十巫传人知道。
毕竟谢思邈的剑谱还在长剑弘手中,那么谢思邈此刻或许就在暗处盯着长剑弘。只有等到谢思邈现身,揭开了剑谱里的秘密,到那时白衣才能与长剑弘说明情况。
所以她之前才会哄骗了长剑弘,说要他赶来凤城,只是为了调查凤城剑会汪道玄与十巫、魔教可有联系。
其实他们有没有联系,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长剑弘能否搅和进凤城剑会之事。
凤城剑会的疑点,可不止白衣所说的,汪道玄是铁尚饶徒孙这一层关系。
白衣不曾说与长剑弘知道的疑点,才是更重要的。
那便是这一次宣布举办大会的时间。早在薛枕夜盗西什库之前,汪道玄便已宣布要举办此次大会了。
正因如此,叶钧和蓝梦去到即墨山庄时才没能见到诸葛衡,因为诸葛衡在中秋之后便受邀前来凤城了。
此次大会对外的说辞,是汪道玄意欲遴选人才接替他的剑尊之位,统领剑会势力。可洞明生被巡检司一案吸引来到岭南之后,却发现剑会之事没这么简单。
汪道玄与诸葛衡所谋何事,原本洞明生并不在乎。可当他们派出顾鹤年去请长烈之时,洞明生便察觉出了异样。
因为长烈隐居山林、不问江湖武林之事已久,又与诸葛衡、汪道玄并非故交。洞明生实在是想不通他们为何要专门去请长烈。
于是,洞明生这才带着白衣在凤凰山上盯了几日,由此发现他们是在谋划对付溯源教。
洞明生了然,诸葛衡他们就是因为此事,才会去找长烈的。因为当年天行门与溯源教有过深仇大恨,此事拉拢长烈入局理所应当。
可凤城剑会怎么会知道长烈隐居在何处呢?长烈自从被逐出师门,便潜匿行迹,可一直不曾出手。
他的踪迹连洞明生长舒都不清楚,更何况是不曾有过交际的凤城剑会?
洞明生起初也怀疑过,是不是即墨山庄查出来的。
可当他与白衣尾随着顾鹤年,去到曲亭山之时,却意外发现了谢思邈,而且顾鹤年全然不知那村口老铁匠便是江湖第一高手。
这使得洞明生打消了之前的想法,长烈的踪迹绝不是即墨山庄查到的。否则他们不可能查不到谢思邈,更不可能不告知顾鹤年。
思考之后,洞明生恍然大悟。凤城剑会里,有人和谢思邈有所联系,而那人通过谢思邈知道了长烈的踪迹。
谢思邈透露了长烈的线索,能有什么目的呢?不外乎是和十巫的谋划有关。
可问题就在于此,若依洞明生与白衣原先的推测:巡检司一案应该是有人故意发出的信号,察觉到这个信号的巫谢一族谋划了薛枕一案;而薛枕一案是巫谢一族发出的信号,看到薛枕的通缉令后,各地潜伏的十巫传人才会有所行动。
但事实上,汪道玄宣布举办此次大会的时间,却在薛枕一案之前。
也就是说,此次大会虽有十巫传人左右局势的痕迹,但或许并非薛枕一案的延续,而是十巫传人的其他谋划。
正因为这次大会也是十巫传人谋划之中的关键一步,所以为免节外生枝,谢思邈才至今未曾现身。
可白衣不知十巫传人要在这次大会里筹谋什么,所以她才会猜不透谢思邈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但如今看长剑弘的样子,白衣也知道该透露些什么了,否则绝对稳不住他。
于是白衣只好说凤城剑会里,可能有人要利用长烈。
她这话倒是不假,那个还不曾被她发现的十巫传人潜藏着剑会之中,又通过谢思邈得知长烈的踪迹,并设法让顾鹤年去请长烈出山,这明摆着是要利用长烈做些什么。
可白衣也只能言尽于此,她绝口不提谢思邈之事。因为她也担心被谢思邈发现,自己已经有所察觉的事实。
面对白衣提及长烈,长剑弘大为不解。
这事情不知真假,他可不敢怠慢。但他依然不解,白衣是从哪儿看出来,有人要利用长烈?
白衣问道:“你父亲隐居多年,可曾让旁人察觉到他的身份?”
不说旁人,就是长剑弘自己,原本都不知道长烈曾经的身份。
长剑弘摇了摇头。
于是白衣继续说道:“既然他不曾暴露身份,那么顾鹤年是如何找到你父亲的?”
这一问,让长剑弘如梦初醒。他不曾想得这么深,可如今被白衣一问,长剑弘便想起了曲亭山上,初见顾鹤年之时。
那个时候,顾鹤年可是按图索骥一般,直接询问了那里是不是曲亭山大峰洼里唯一的村子。
长剑弘现在想想,顾鹤年能有如此详细的地址,确实有些不对劲。
这不由让长剑弘背脊一凉,难道自己父亲早就被人盯上?
来不及多想,长剑弘当即拉上白衣,便要赶往凤城剑会。